“邱”后算账(3)
陈非池没送宋岩的这天,宋岩起迟了。等她踏入校门,已听得大学上课铃声响起,宋岩赶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图书馆跑。
在她后面的同事郭喊住她,“岩岩姐,等等我,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宋岩头也不回,“这都九点了,我们迟到了。”
她刚进校门时,马路对面看到她了。
郭跑到她身旁,“迟到也没关系,我们又不卡,我天天这个点也没人我什么。慢点儿,你看你喘的。”
许久没运动,宋岩现下跑起来确实有些不适。
她却不肯慢下来:“迟到总是不好。”
郭安慰,“是不好,但是你从前向来不迟到,今天就迟这么一次,没关系的,不用太在意。”
到这儿,又笑,“岩岩姐,我发现你做什么事儿都太认真了。”
宋岩尴尬了两秒,辩解:“也是怕出错啦。”
话间,不适感加重了。
她脚步放慢了些,暗暗对自己,偶尔一次,就一次。
郭问,“今天你老公没来送你啊?”
宋岩道:“他公司有事,一早就去公司了,就没送我。其实我们住的也近,他不送我也方便。”
昨晚她没等陈非池完电话回卧房,她就睡着了。今早闹钟没能叫醒她,等她醒来,发现陈非池给她留了短信,周一早上要去公司开周会。
郭来了兴趣:“你们住哪儿啊?”
“半岛公寓。”
“那可是豪富区,房价一平米得二十来万吧。”
“其实我们是租的房子。”
“租房又怎么了,能租得起那儿的也非富即贵。你们还没买房子吗?”
“……买了,还没装修,但不在那儿。”
“买在哪儿啊?”
“上城一品。”宋母收了陈非池5000万后,正儿八经的为他们看起了婚房。前两天宋母在江东区三环边沿叫上城一品的楼盘定了套房。是四居现房,带精装,总价4000来万。但是宋母对装修不太满意,算张罗重装的事儿。
“那里可都是大户型,一套没三五千万下不来。岩岩姐,你可是深藏不露啊?不过想想也是,你老公那车一看就知道,他家不简单。对了,他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
终于和郭告别,宋岩松了口气,往楼上走去。
看来自己调职也是有好处的,没了多事的上司,少了多嘴的同事,清静许多。若她现在还在楼下办公,肯定被同事们围着问陈非池的事情,问个不停了。
可惜这次宋岩的高兴持续的时间不长,因为刚刚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就见馆长从她领导隋易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头一次迟到就被馆长给逮住,宋岩忙不迭道歉:“馆长,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心里暗道着倒霉,她余光往隋易办公室瞧,这一大半时间都不在办公室,来也是迟到的隋易不会今天也早早地来上班了吧?
馆长没接话,径直问她:“汇报材料准备的怎么样了?”
上周安可考察了图书馆后不久,和学校来了话,让准备一下,这周二下午去邱氏大楼,针对学校图书馆的现状和建设需求做汇报,以便邱氏定夺。校领导高度重视,成立专班着手整理材料,汇总完材料后,制作汇报PPT的重任搁在了宋岩身上。
宋岩赶紧回答,“已经准备好了,上周五下班前发给了隋部长。”
馆长:“好,那你准备一下,下午和我一起去邱氏汇报。”
宋岩一听都懵了,“馆长,不是周二吗,而且这个不是让隋部长去汇报的吗?”
馆长道:“隋易有公务去陵城了,你来接替他向邱氏汇报。”
宋岩对“邱氏”这两个字犯怵,不免起了退堂鼓,“馆长,我做汇报工作不太合适吧?”
馆长:“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最熟悉汇报内容。那天你向大家介绍图书馆不是介绍的很好的吗?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宋岩迟疑:“可……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该由更有分量的人来做吗?”
“你就很有分量。”
“……”
馆长继续道:“你和邱姐熟识,熟人好话。她前两天还夸你了,看好你的工作能力。”
宋岩:“可……”
“可是什么啊可是,这是组织任务。”见宋岩张嘴还要辩,馆长一皱眉,“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你单刀赴会,不还有我和其他领导们兜着吗?”
见宋岩一脸抗拒,馆长拍拍宋岩的肩,语重心长,“宋啊,你做好了,不旦单位福利房指标有你的,过两月的岗位调整把你升成主管,一年多个大几万,何乐而不为?咱们这儿干一辈子都升不了职的人可不在少数,这是个好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了,你千万不能退缩,要好好把握才对。”
宋岩踌躇片刻,实话实:“馆长,我只能尽力了。要是到时候汇报的不好,还请您和其他领导们多多担待。”
馆长一听忙连忙道好,宽慰宋岩。
送走校领导,宋岩当即给隋易去了个消息,详述馆长让她下午作汇报的事。
没过多久,隋易回复了一个字——“可”。
简单又随意,一如他的姓名。
宋岩放下手机,倒了杯水给自己。拉开工位上的椅子,坐下来,她没急着开电脑,双肩往后一靠,转头望着斜对面空无一人的隋易办公室,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须臾,她抬眸,开电脑,翻出PPT,定神查看,边看边毫无情绪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午三点,宋岩一行人到达了邱氏某个会议室等待。
五分钟后,邱氏的人到场。他们才发现,这次汇报要比想的更严肃更盛大,邱氏的人将这个能坐三十人的会议室占的满满当当,他们可以被包围了。
甚至法务、投资、慈善、社会事业部的老总们都到了场,还有两个工作人员,每个人面前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神情严肃。
更让人不安的是,不旦安可没来,此前和安可同行的邱氏其他人也没来参会。
见汇报者是宋岩,有位老总出声质疑:“找个这么年轻的女人做汇报工作,你们校方到底有没有把此次会议放在心上?你们要搞清楚,我们算出资2个亿,不是2千万。”
宋岩脸皮向来薄,又鲜少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数落,顿时难堪不已。她脸上维持着镇定,握着鼠标的手却收回桌下,抓住膝盖,心跳一阵快过一阵。
随行而来的郝姓副校长脸色沉下来,馆长连忙道:“您严重了,你们邱董事上周去图书馆考察,还是我身边这位现在要做汇报的宋姐一路陪同介绍的,邱董事对她满意,我这才敢让她来做汇报工作。再了,要是不重视,我们郝校长怎么亲自前来?咱们郝校长的行/政级别可是副厅/级,轻易不参会的。”
那位质疑的老总还没答话,另外一位老总便道:“老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汇报这种工作找个口齿流利的就可以了。郝校长这种身份当然是来商谈的,那能让他费这嘴皮子功夫?”
某位老总接话,“就是,老杨你着什么急啊?这汇报的不好你再发难也不迟不是?现在就发这一通火,你看把人姑娘吓得脸都白了。这会汇报都变成不会了。”
到这儿,邱氏几位老总不约而同笑起来,纷纷朝宋岩瞧过去。
宋岩抿抿唇,用不大不的声音:“各位老总,我不是吓得白了,我是本来就很白。”
屋子里静了两秒,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那位起先质疑宋岩的杨总没有笑,起身走到郝校长面前,躬身握手,有眼不识泰山。郝校长没离座位,和那位老总握了下手,开口道,“各位的时间很宝贵,就不多聊了。如果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
众人纷纷称是,有序落座。
投影仪开,室内,灯光暗下。
宋岩定了定神,点开PPT。
几乎同时,她身后会议室的门应声开。
一刹那,室内所有邱氏的人齐刷刷站起来,恭敬地唤:“邱会长。”
室内灯重新被开,宋岩随着身旁馆长起身,不敢回头,一颗心七上八下。
这人姓邱?莫非是邱安衍来了?
他一来就没好事。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闯入了宋岩的视线。男人穿着亚麻质地的衬衫休闲裤,皮肤白皙到没一丝血色。
宋岩禁不住抬起头,便对上邱安许毫无情绪的眼神。
即便是这样的眼神,她整个人仍旧彻底放松下来。
邱氏众人争先恐后向宋岩一行人介绍邱安许,他是邱氏慈善总工会的会长,邱董事长的儿子。方才质疑宋岩的杨总快速走到邱安许身边,接替医护人员推行邱安许。
郝校长起身,展露笑容,和邱安许招呼。和郝校长寒暄几句,邱安许被杨总推到宋岩对面落座。杨总附耳邱安许,声道:“二爷,事没办成,还是宋姐汇报。”
邱安许微颔首,杨总回到座位。
各人重新落座,邱安许按了下黑色墨水笔的按键,淡淡:“开始吧。”
会议桌中央绿植摆件的缝隙中,监控摄像头转动。摄像头的另一端,别墅的书房内,坐在电脑前的邱安衍感慨了句“用心良苦”,移动鼠标,折回邱安许进门时的监控,放慢播放速度。
画面中,邱安许一进门就目光直锁宋岩,身体前倾到差点儿摔下轮椅,在宋岩转头瞧他后,眉眼弯了起来,不过即使慢放,这表情也没维持多久。邱安许把这表情压下来,侧脸对着邱氏一众老总,眼里有了冷意,甚至是威胁。
邱安衍将画面定在这儿,转头对立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盯着监控的邱安可:“你看看安许这可怜的样子。他从来都是很温和的人,现在拖着一幅病体,还要拼了命的为宋岩撑场子。他也就宋岩这点儿念想了,你忍心吗?”
邱安可没回答,直接伸手,按了邱安衍面前电脑的关机键。
屏幕倏地暗了,邱安衍道:“我们还没看完呢?”
邱安可对邱安衍竖起中指:“卑鄙无耻,我邱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完就往门走去。
邱安衍伸长脖子问:“婚纱的事再加上现在这件事,你信我了吧!那我们的合作……”
“砰——”邱安可摔门而出。
邱安衍被这声响吓得抱住头。
须臾,他松手,低头咕噜,“凶什么凶,如果我是人,那阿许更是个人了。当年要不是他,齐洛怎么会和你分手?”
到这儿,叹口气,拿起桌上的空气清新剂对着安可方才站的位置喷了喷,重新开了电脑,自言自语,“要不是怕你不合作,我真想把阿许那副温和的面皮撕下来给你看看,他是怎么样一个大尾巴狼。”
重新开启监控,邱安衍看了眼画面里正在汇报的宋岩,迅速用软件控制摄像头移动,一张娃娃脸皱成一团,“真是的,苑苑为什么非要把爱分给他们呢?她只用爱我就好了啊,有完整的爱,才有完整的家……”
到这儿,邱安衍已是眼泪汪汪,声音也带了鼻音,“为的这个,孩子们我都送走了。可苑苑你就是非要和我作对,不但又怀上两个来和我抢的,还想认回那么多人。我真想……”
他谨慎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垂下睫毛,轻轻地:“真想让医生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删掉,然后再把你关起来,天天只能见我一个人才好……”
到了伤心处,眼泪簌簌掉落,抽抽搭搭起来,“呜呜……可我怕你又不理我……就像从前一样。其实……其实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日日夜夜陪你在一起……”
哭了许久,邱安衍抹了把泪,“唉不哭了,回去还要见苑苑姐姐。她心情不好,不喜欢人哭丧着脸……”
他视线重新定在已对着邱安许的监控画面上。
画面中,邱安许侧脸看投影屏上的PPT,手里把玩着签字笔,瞧起来很是淡定。但眼神却是飘忽的,间或目光在对面定格两秒,然后低下脸,压下上扬的唇角,暗光中喉结滚动。
邱安衍吸了吸鼻子,自然上翘的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阿许你还想骗我,我们一脉相承,你不喜欢这样的你还能喜欢哪样的……”
敲门声响,外面有男人请示要进来。
邱安衍掏出手帕擦了擦泪,清了下嗓子,“进来。”
门被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
不等男人发话,邱安衍便冷冷道,“我还有事,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察觉出邱安衍声音嘶哑,似乎方才哭过。男人头更低了,不敢和邱安衍四目相对:“一爷,等到现在还没等到您,陈董事长和他太太要走……”
邱安衍哼一声,“他们不会走的。”
见男人为难,邱安衍懒洋洋道:“十年前创业,守了两天两夜才等到第一个签了两百万单子的大客户,如今守着数十亿的家业,却连不到一天的耐心都没有了?”
“您的有理,那我安排一下午饭……”
“饿着他们。”邱安衍瞧着监控,慢吞吞:“人越是饿,就越容易慌。”
男人抬头瞧了眼邱安衍红着眼,阴恻恻的神情,了个寒颤,声道好,退出去。
门一关上,邱安衍拿起桌子上的空气清新剂对着门的方向一阵猛喷,嘟嘟囔囔,“太讨厌了,怎么总是要和我话,这些人味也太难闻了,还是我家苑苑姐姐香……”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邱安衍看了眼,放下空气清新剂,接过电话,笑了笑:“妹妹,你想通了吗?”
安可不答,径直问:“你约陈非池来这里做什么?”
邱安衍笑容一瞬褪下,声音里仍是笑着的,“你怎么知道我约了他?”
邱安可道:“我出门的时候正碰到他进来,和他了个招呼。”
邱安衍起身,一只手撑着桌子,几乎是咬牙切齿,“毕竟现在还是连襟,联络联络感情,我谢谢你啊,告诉我他来了。”
安可嗤笑,“还联络感情,我看他脸色可不好看,是来架的吧?他这人现在看着人模狗样,可我和他高中同过校,听他从前可是个混混,你可心自己这弱身板。你自己要见的客人,谢我什么……”
没等安可完,邱安衍便挂了安可的电话。
他脸鼓成河豚,骂了声“太讨厌了”,走到落地窗的望远镜前,透过望远镜,看着窗外。
10余亩占地的独栋别墅独占了一片湖域,也拥有独有的一条通往外界的湖心桥,而书房的落地窗,则正对着湖心桥。桥中央,陈非池形单影只,往这边走来。
尽管隔得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大跨步和扬起的风衣衣摆已表明,他的决心和不畏。
邱安衍拿起手机,拨通保安队办公室的电话,一接通便问:“陈非池是怎么进来的?”
电话那头的保安队队长一听,忙这就把陈非池拦住。
邱安衍否决:“既然来了,就不用拦了,由着他自己逛,谁也别理他。”
保安队队长连忙应承,解释起了来龙去脉,“听您的指示,大家伙儿都在大门守着,不准他的车开进来。可没防备这人竟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一查监控才知道,他竟从后备箱溜了出来,翻过有警戒的墙跑了进来,一见到他我们就要拦着的,但可可姐主动和他聊天,意思是您和他有约,我们一时被唬住了,这才放松了警惕……”
邱安衍听到这儿,再一次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已走到桥尾的陈非池。
太阳太刺眼,包围着陈非池的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起来像汪洋般的逆鳞。
邱安衍脸又一次鼓成河豚,瞪圆了还泛着泪光的眼睛,双手捏拳往前比划,哼哼唧唧:“哼,我的地盘,拽什么拽?我要你好看。”
完他转过身,开门出去。
楼下喧哗,是陈家父亲的怒声。
邱安衍脸上由阴转晴,双手抄进亚麻质地的休闲裤里,慢腾腾地往楼下走去,边走边自我练习:“我这位叔叔,您可悠着点儿,有高血压,别气出个好歹来,我可承担不起。”
到这儿笑出来,连忙捂住嘴,一双桃花眼明亮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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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安许到场后,这场突如其来的汇报比宋岩预料的还要顺利,甚至到了提问环节,她和校方领导都没有过多地被刁难。很多问题,点到即止,就这样不了了之。
临到结尾,各部老总们又一次恭敬地请示邱安许讲话,也就是定一下这个事儿的基调。邱安许停止把玩手中的签字笔,将其往桌上一放,只道:“那会议就结束吧。”
老总们互看一眼,然后赶忙应和着,对宋岩一行人:“那今天的会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后续事项再等通知。”
即便是否捐楼这件事仍没个定论,宋岩如释重负,欲起身告辞,同来的郝校长却直接走向被会议结束后进来的医护人员推着离开的邱安许,又一次展开交谈。
宋岩看了眼,低头将笔记本电脑塞进包内。
馆长声夸奖,“做的不错。”
宋岩勉力笑了笑,“您过奖了。”
她余光扫到对面的邱安许,便见得郝校长对他弓腰不知些什么,脸上带笑。邱安许也是微笑着的,却莫名有种冷漠的疏离,这是她从前见他时,从未感觉过的。在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走神间,签字笔掉在地上。
宋岩弯腰拾起,再试图站直时,便感觉有点儿晕眩。
她不得不手撑着桌子,稳住自己。
一旁候着邱安许的医护人员跑过来关切地询问:“宋姐,您不舒服吗?”
还未离开的室内诸人见状,纷纷面露讶异,向他们看过来。
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的目光,宋岩强自镇定地回答这位素未蒙面的男人:“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儿闷,谢谢关心。”
她的是自己的真实想法,汇报时,灯光都暗下来,厚厚的窗帘将窗子遮挡的严严实实,她本就有些不适了,加之会议室挤满了人,不闷才怪。
宋岩话音刚落,有两位老总就将窗帘拉开,并推开了窗,不约而同关切地询问宋岩:“宋姐,您感觉好点儿了没有?”
和宋岩话的这位特护人员跟了邱安许多年,深得邱家信赖,可以算是半个家人,如今,他主动对宋岩示好,可见邱安许和宋岩的关系非同一般。
特护人员也察觉到了其他人的视线,被拆穿的无措瞬时写在脸上,张嘴就要辩解,邱安许却抢先他一步开口:“宋姐,我妹妹可可今天有没有联系你?”
邱安许这句话将旁人的目光再次引到了宋岩身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宋岩对邱安许口中“宋姐”这个陌生的称呼有点儿出神,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为她解围,赶忙回答:“她今天没有联系我呢,怎么了?”
邱安许扶额,“哎,我这不省心的妹妹又跑到哪儿去了?”
宋岩配合演戏,“要不要我帮你……您找找她?”
邱安许微挑眉,叹着气摇摇头,“不用了,要是她今晚还没回家,我就只能拜托你了。哎,我这妹妹啊……”
他的眉眼显而易见的生动起来,语气变得温和,声线有种黏软感,像在安抚受惊的动物,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旁人看来,这是他提到自己宠爱的妹妹时,会有的态度。
“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宋岩指门外,“那我回去了?”
邱安许点点头,对宋岩身旁的领导们温和:“今天辛苦你们来跑一趟。”
郝校长笑道,“不辛苦,这都是应该做的。”
还想些什么,见邱安许表情恢复如初,且特护人员已走到了邱安许身后,手抓上了他的轮椅。郝校长收起笑容,往边上挪了两步。
邱安许前脚刚出了大门,就有好事者问宋岩:“宋姐和二爷怎么认识的?”
宋岩一愣:“二爷?”
那人解释:“邱会长在邱家他那一辈男丁排行老二,便称二爷。”
方才为难过宋岩的杨总代答,“刚才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宋姐和大姐是朋友,不然二爷怎么会问宋姐大姐的下落?二爷和大姐如此亲密,当然会认得她的朋友。”
到这儿,馆长应和,是有这么一回事。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了,原来宋岩和邱安许的妹妹邱安可认识,或许还是比较好的朋友,所以宋岩自然也和邱安许熟络,特护人员也由此会主动关怀宋岩。
会前开过宋岩玩笑的那位老总笑道:“老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知道大姐和宋姐是朋友,怎么不早,还为难人家?”
杨总:“我不是为难。就是因为是朋友,才要避嫌,不能任人为亲……”
那位老总断杨总,“避什么嫌啊?慈善又不是做生意,给谁不是给?钱是一爷出没错,可一爷心好啊。自己做慈善都想着要给邱氏挣名声。谁让二爷是慈善工会的会长呢?没准儿大姐就是想要给宋姐分一杯羹,这不,自己来不了,把二爷劝过来给宋姐壮胆……”
“王能辉,你有空当长舌妇,没空去管管你那一摊收不回的烂账?你信不信我让我爸开了你?”门口传来邱安可的冷腔冷调。
宋岩转头,只见安可穿着件墨绿色风衣立在门口,双手抱胸,冷眼瞧着被她骂的那位王总,神情写满厌嫌。
被当着众人的面骂,王总红了脖子,嘴唇抖了半天,向邱安可大步走去。
宋岩警觉,抬脚要拦,身旁的郝校长拉住她,对她摇摇头。
王总从邱安可身边迅速走过,邱安可咳嗽一声。
王总停脚,喊了声大姐,扭头就走。
其他人如梦初醒,除了杨总外,纷纷和安可问好。安可和宋岩的领导们过招呼,指示杨总和她一起招待郝校长一行人的晚餐。
杨总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对郝校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一起进电梯,一时无话。
郝校长主动问:“邱会长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坐上轮椅了?”
不等邱安可回答,杨总道:“我们二爷自体弱,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坐轮椅能省些精力,方便他养病。”
话锋一转:“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作为邱氏董事会的一员,他的话在邱氏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郝校长附和:“您的是,我和邱会长一见面,就直觉他温和谦让,谈吐不凡,是个俊杰。”
杨总点头:“那可不是,现在我们公司已经走过了五年的疾速扩张期,到了需要稳中求发展的时候。二爷这样知进退的人正合适,只放在慈善总会真的是可惜了……”
到这儿,直皱眉,“前几年身体还好好的,自从今年过年去了趟亚湾岛就开始生病……”
听杨总提及亚湾岛,宋岩陡然想起邱安许那次在飞机上发病的情形和邱安衍之后的所作所为,心头一滞。
安可没让杨总继续下去,直接怼人:“别扯些有的没得?我哥就是积劳成疾,因为你们这些人总在他面前挑拨来挑拨去,逼着他和阿衍哥哥作对。”
电梯门开,安可一把拉住宋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安可直奔餐厅二楼,宋岩止住她,“可可,等等他们。”
安可道,“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我才不爱应酬。”
宋岩转头,往下瞧去,只见杨总已引着郝校长一行人往一楼包间去。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郝校长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同安可一起。
宋岩垂眼,瞧着食堂大厅来往的人流。邱氏大楼有千名员工,此时已到了饭点,人流熙攘,不少人在看她。
宋岩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将头发往前捋了捋,低下眉目,同安可一起上楼。
二楼只两个包间,邱安可推开其中一个。
宋岩心脏猛的一跳。
邱安许背对着她们,头也不回,声音无精采,“可可,我没胃口,我就陪你,我不吃。”
“随你的便,我只要对妈有个交代就成。”邱安可将宋岩推到邱安许对面坐下。
邱安许倏地抬头。
不等对上邱安许的目光,宋岩埋下头。
——“哎,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安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