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后算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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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许星河夫妇吃完午饭,宋岩、陈非池未再多留,告别两人。许星河一关上门,宋岩便拉着陈非池往电梯口走。陈非池以为宋岩这是累了,应和道:“好好好,赶紧回家午休。”

    “我不是急着回家睡觉。”宋岩瞧了眼紧闭的门,问陈非池:“我们昨天出门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坐电梯的那女孩儿是不是就是许星河的老婆?”

    陈非池挑眉:“还以为你没认出来呢。”

    宋岩瘪嘴:“她头发又长又好,腰那么细,少见的很,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许星河的太太今天没带浓妆,她若只看那张素面朝天,温顺乖巧的脸的话,确实看不出来。

    陈非池逗趣,“羡慕啊?”

    电梯门开,宋岩走进去,换了个话题:“别光我了,你当时认出她来了吗?”

    陈非池也进了电梯,刷了门卡:“从前见她都是你今天见到的模样,那会儿在电梯里我还真没把她认出来。再了,你那时候在和我赌气,我哪儿有心思仔细瞧别人。”

    宋岩低头,压住上扬的唇角,主动挽住陈非池的胳臂。

    陈非池笑意荡开,“我都和你了很熟,让你不带礼物了,怎么还是买了派克笔和鲜花过去?”

    宋岩不假思索:“我们可是上门吃饭,更何况人媳妇找到了新工作,还乔迁新居,都是大事,能不表示点儿心意吗?我这不是客气,是社交礼仪。你不讲究,我作为你老婆可不能马虎,不然别人该这家人没礼貌了。”

    话还没落,宋岩腰被搂住,陈非池照着她脸颊响亮的亲了一口。

    宋岩莫名:“怎么了?”

    “没怎么,你是我老婆,我想亲就亲。”陈非池有一下,没一下的捏她。其实是她那句“这家人”让他心花怒放。

    宋岩抬头,悄悄看了眼电梯镜中陈非池那副黏黏糊糊的模样,心里哆嗦了下,这状态可不止是想亲就亲……

    回家后,一关上门,陈非池就拉着宋岩往卧室的方向走。

    宋岩心果然没猜错,干巴巴道:“才吃完饭还没消化,剧烈运动容易反胃。”

    “不做剧烈运动,带你去洗个澡,去去火锅味而已。”

    “我我觉得还好……不难闻啊……”

    “那我闻闻。”陈非池陡然停住脚,转过身来。

    宋岩没防备,撞进陈非池怀里。陈非池非但没退,双手往她腰上一揽,顺势将她抱紧。两人紧挨,宋岩立时就感受到了陈非池的蓄势待发,条件反射的,腿直颤。

    昨天是她主动,她瞧得出他很高兴,但也折煞了她这副久不锻炼的身体,早上下床,她脚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现下又要来,她恐连明天都要起不来床了……

    陈非池埋首在她颈窝嗅,“挺香的啊……”

    他声线低压,手指摩梭她后颈,往下滑。

    他的嗓音和他的触摸让她身体如注了电流,一颗心倏地软化,防线消融。宋岩抵在陈非池胸前的双手无意识的垂落,呼吸不易察觉的不稳。

    陈非池突然握住宋岩的肩,后退半步,“算了。”

    宋岩呆问:“为什么算了。”

    陈非池将宋岩摁坐在床上,转身往浴室去:“火锅味还好,就不洗了。我去上个洗手间。”

    宋岩:“……噢。”

    陈非池关上浴室门,往下瞧了眼,无奈叹气:“兄弟可悠着点儿吧,来日方长,别又把人弄坏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陈非池提议去看电影,宋岩应允。

    不多时,两人再次出门。来,上次看电影,还是陈非池高中的时候了。

    尽管隔了六年,陈非池选择的电影类型还是一模一样。青春疼痛,恋爱为主线的电影。比如这次,就是两个人年轻人谈恋爱。宋岩其实不大爱在电影院看这类电影,她更喜欢在大荧幕上看大制作以及科幻片。因为这样才觉得值回票价。这是作为金牛座的她的必遵法则。

    但陈非池爱看,她也就随着他了。每每这时,她就怀疑他心里住着一个公主,因为每次他都看得很投入。她因他的投入而投入,因为还要和他讨论剧情。

    可这次却不一样,她实在是困顿,挨到女主和男主分手,发现自己怀孕,便合上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映入她眼帘的现代戏反派引发炸弹的大爆/炸场景。

    宋岩呆怔地盯着屏幕反应了数秒,自言自语:“这剧情可比从前进步多了,够跌宕起伏的啊?”

    陈非池被宋岩这番话逗笑,将捂在她双耳的手放下,低声凑近她耳边:“那个电影已经放完啦,现在是另外一部。”

    宋岩:“啊?”

    陈非池拿起宋岩搁在膝上的外套,“走吧,出去再和你。”

    宋岩看了眼屏幕,又瞧了眼自己的座位,还拿出手机看了看,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是睡过头了。陈非池朝她伸手,“牵着我,别摔跤。”

    宋岩起身,牵住陈非池的手,跟在他后面下台阶。

    电影院很暗,陈非池走的很慢。没下几步台阶,宋岩走到了陈非池身边,干脆挽住他整只胳臂,自己先往下踏了一步,的停顿,给他跟上的机会。两人默契无比,静静地在漆黑的走廊中穿行。

    出了影厅,复见光明,宋岩出声抱怨:“这电影院下次我们别来了,设计的不合理,地灯那么暗,路一点儿也不好走。”

    陈非池怕黑,但也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尊严,她这话,意在为他挽尊。

    陈非池却轻轻揽住她的肩,“有什么关系,我再怕黑,不是有你嘛。”

    宋岩怔然瞧向陈非池,发现他目光磊落,神情淡然。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都笑起来。

    宋岩边笑边自嘲,她刚刚是在什么呢?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又不是从前那个非要充“男人”的刺头,哪儿能因为这点儿事就伤了自尊心。

    陈非池道:“你这话是我从前对你的吧?”

    宋岩回忆了下,好像还真的是这样,更乐了,“可能是我们的过去太深刻了,你过的话都不知不觉印在了我脑子里。”

    陈非池一把拉住宋岩的胳臂,将她带入怀里。

    宋岩余光撇过周围偷来的目光,声,“又怎么了啊?”

    才以为这人成熟,就又做出众目睽睽下亲亲我我的事来。

    陈非池笑着叹气:“哎,你……”

    “你”怎么,他却没下去,转而拉了宋岩的手,“回家吧。”

    两人所居的公寓距电影院所在的商场隔着一条五百米的申城有名气的历史文化街,两人手牵手,路上漫行。

    这条街是民国时期修建,道路宽阔,路边编植高大的银杏。路两旁是民国时期的建筑,保存完好,不少已成了受保护的历史性建筑,大门外挂着铭牌,介绍着旧居的过往。

    不少行人停下脚步,在铭牌前合影留念,也有人拿起相机拍摄建筑。如同往常一般,作为路人经过的样貌出众的陈非池“不可避免”地成为了不少行人相机中记录的风景。陈非池扯了烟灰色高领毛衣的领子盖住下巴和嘴,掀起帽子遮住头,眉头紧皱,将宋岩牵的更紧。

    宋岩知道陈非池不愿别人拍他,遂也收了闲聊的心,加快脚步。宋岩收了笑容,脸上就显现出几份冷酷来,再加之生的高挑,身姿笔挺,走路带风,此时也很有几分冷锐的气势。

    两人走了没几步远,就被一个带黑框眼睛的男人拦住:“请问两位是模特吗?”

    宋岩:“???”

    陈非池先反应过来:“不是。”

    男人扶了扶眼镜:“那是还没有签经纪公司吧,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一番道,宋岩明白过来,这人是个星探,挖人挖到他们这儿来了。

    陈非池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那个男人,拉着宋岩往前疾走。

    两人走了好远,男人还在后面喊:“Bking,给个机会啊?”

    陈非池走的更急。

    拐过街角,宋岩道:“好啦,别走那么快,我头都晕了。”

    陈非池这才停下,下巴指了指路边的公共座椅:“到那儿休息会儿?”

    宋岩摇头,“走慢点儿就可以了。”

    她将手从陈非池手心抽离,见陈非池皱眉,一把抱住陈非池的胳膊,放软语气,“这样挽着你走,我能省点儿力。”

    陈非池脸上瞬时绽出笑容来,轻咳一声,抬腿向前,“马上就到家了。”

    宋岩嗯一声,调侃道:“以后出门我们都开车,谁让你长得太好了,还不乐意让人看。”

    陈非池失笑,“什么呢?长得好的多得是,也不差我这一个,要看就看去。”

    宋岩咕噜:“那你怎么还走那么快?”

    陈非池放缓脚步,侧头瞧宋岩,“那还不是因为你?”

    宋岩愣了下,偏过头,“我哪能别人看你一眼就吃醋,我是气量那么的人嘛?”

    陈非池,“我不是这意思。”

    到这儿,他停下脚,正色道:“牵我的手。”

    宋岩照做,十指交握,歪头瞧陈非池:“然后?”

    陈非池扬起眉,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举到宋岩眼前,“你看。”

    宋岩莫名:“看什么?”

    “刚才别人看我们的时候,你哪儿会牵这么紧……”陈非池语气里透着沮丧,到后半句,眼睛一下子湿漉漉的,瞧着宋岩,一眨也不眨。

    宋岩对视几秒,迅速低下头来:“对不起啦,我知道了。”

    陈非池问:“你知道什么了你?”

    宋岩迅速在陈非池唇角嘬了一下,晃了晃牵着陈非池的手,声:“快走快走。”

    陈非池不依不饶,脸低下来,去瞧她的脸,肩膀也往她那边靠:“你还没回答我呢?”

    宋岩伸出五指,一把盖住陈非池靠过来的脸,“别撒娇啦,现在在大街上呢?”

    陈非池反应过来,立时立正,边整理衣服边冷哼,“我怎么就撒娇了?我一个成熟的大男人……”

    宋岩断陈非池:“我知道的,我以后会勇敢一点。”

    她暗暗叹息,她总以为陈非池不喜人盯着他看,所以频频冷脸,没想到完全猜错,他只是在意被人盯着时,因为不自在而不肯和他亲近的自己。她知他心思细腻又感性,却不知他对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到如此地步。

    想及此,她扯了下陈非池衣角,一本正经,“咱两可是持证上岗,只要不伤风败俗,适当的亲密些也是合情合理合法。”

    陈非池唇角上扬,牵着宋岩拐了个弯,面向斑马线。

    宋岩愣了下,“这又要去哪儿?”

    陈非池下巴指了指斜对面大超市的标识,“买菜。”

    宋岩点头:“好的啊。”

    陈非池朝宋岩伸手,手心朝上,下巴上抬,颇有挑衅的态势。

    宋岩憋笑,这次没有迟疑,一把抓住陈非池的手。

    陈非池唇角上翘,大步向前走去。

    超市里呆了太久,到家时,天色已暗。

    回到家后,陈非池将风衣一脱,了句“我们今天吃火锅,我很快就做完了,你饿的话,先拿面包垫垫肚子”,转身就走到门口,去提地上两大袋吃食。

    走到陈非池身旁的宋岩伸手去拎,“我也拿一袋吧。”

    陈非池拎起袋子,避开她,“太重了,你别提。“

    宋岩不听,依旧去抢。

    陈非池手往后一缩,袋子应声落下,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陈非池弯腰拾东西,“哎,让你别提你非要提,净添乱,一边儿坐着去。外面晃了这么久,你不累啊。”

    宋岩好,退到沙发上坐下。

    男人白衫西裤,身形高大挺拔。

    侧对着她,洗菜洗的风风火火,切菜切的咣咣作响。

    模样甚是严肃。

    宋岩支着头瞧了陈非池一会儿,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陈非池身后,抱住他的腰,身体贴上他宽阔的背。陈非池慢了两秒动作,放缓寻常偏快的语速,“饿的话,可以吃点儿刚买的面包填填肚子。”

    “我不饿。”宋岩拿脸蹭他的后颈,“可是老公……”

    陈非池唇角上翘,“可是什么?”

    宋岩脸搁在他肩上,偏着头瞧他:“你刚才话的语气好像我妈。”

    完她捏着嗓子,故意凶他:“净添乱,一边儿坐着去。”

    陈非池放下菜转过身,低头看着她,很认真地,“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宋岩笑:“我知道,你就是着急做饭,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啦。“

    陈非池转回去,继续切土豆,“我得照顾好你,这样才能和你爸妈交待。”

    宋岩缓缓眨了眨眼,唇角一扬:“照顾是相互的,照你这么,我也不好对你爸妈交代。“

    陈非池没回应。

    宋岩拿了餐盘,装盘陈非池切好的菜,继续:“而且你是我男人,我不顾好你,我又该怎么对自己交代?我很怕守寡的。”

    这话完,宋岩耳朵都红了。

    陈非池身体往宋岩那边一歪,“宋岩岩,再一遍。”

    宋岩憋笑,“才不要。“

    陈非池拿肩膀撞她:“再一遍,我想听。“

    宋岩低头抿嘴,肩膀抖个不停。

    “宋岩岩……“陈非池压低声音。

    “你是我的男人。”宋岩歪过头瞧陈非池,眨眨眼:“池。”

    陈非池受用的神情立时变成薄怒,伸手要掐她的腰:“该喊什么?”

    宋岩连忙躲开,“非池。”

    陈非池摇着头叹气,“不乖是吧……”

    两人追着闹着,陈非池摁了宋岩在沙发上,宋岩这才松口:“老公……”

    陈非池的唇堵上來。

    宋岩闭眼,解他的衬衫扣子。

    才解了两颗,手被摁住。

    宋岩睁眼,陈非池从她身上起来,“还没吃饭呢?”

    宋岩闹了个大红脸,瞧着头也不回,急急忙忙往厨房去的陈非池,拿了枕头遮住自己的脸。

    火锅底料在宋岩“清汤底料闻起来就不好吃”的坚持下,换了红油底料的火锅。宋岩大快朵颐,吃的很是愉快。吃完后,她靠在椅子满足地歇息了会儿,一抬眼,便见陈非池一只手支着头,量她,眉眼都是笑。

    宋岩不好意思地坐正了些,将肚子收回去一点儿,嘀咕:“老看着我干什么?”

    陈非池伸手揉宋岩的肩头,“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吃辣的啊,是不是这些天才改的口味?”

    宋岩想了想,“以前倒也不怕辣,只是我爸妈饮食清淡,我就不常吃。”

    陈非池哦一声,又问:“那你最近有想吃酸吗?”

    宋岩摇头摇到一半住,她瞥了眼陈非池落在她腹部的热烈眼神,扭头,“这是迷信,你想什么呢?”

    按往常的经验,约莫还有四五天,就到了例假日。可这些天两人一直都没做措施,去年福利体检,她妇/科上没查出什么毛病来。若没有意外,现在该是已经怀上了。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口就像火烧。

    “我就随口问问。”陈非池拉开椅子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宋岩见状也开始收拾,陈非池挪开碗筷,“你去休息。”

    宋岩反驳:“这又不是重活儿累活,我也不是大熊猫,至于这么心的吗?我们可是一个家庭,所有的事情都得共同分担。”

    陈非池笑了:“知道了,陈太太。”

    洗碗机搁置在一边,两人并排在洗碗池前洗洗涮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及接下来的婚礼,宋岩自己担心是否婚礼会影响东池的事务进程,陈非池宽慰道:“对我们来,婚礼是大事,对东池集团来,婚礼只是一件事情。我们家做的就是酒店业,承办过多少宴席,这一点,可是得心应手。你别瞎担心了。再了,我们办婚礼,其实对东池还有好处。”

    宋岩问:“什么好处?”

    陈非池:“东池集团董事长还有心情给儿子大办婚礼,明东池集团稳当得很,并没有惧怕于邱氏的虎视眈眈,别人也会对东池集团更有信心。我妈想拉你我做幌子,找东池散户回购东池股份就是这个道理。”

    宋岩转头,瞧着陈非池。

    陈非池朝宋岩眨了下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脸。

    宋岩收回目光,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拿起已洗好的碗,第二次浸入满是泡沫的洗碗池里。

    陈非池不动声色地瞧着,没有提醒。

    洗罢碗,陈非池让宋岩到沙发上坐着等她一会儿,自己有事要同她,自己进了书房。

    不多时,陈非池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在她身旁坐下,将文件交给她:“老是要和你交代自己的情况,一直都忙,没找好时间和你。喏,这里面就有。”

    宋岩咬了咬唇,拿起来翻看,顿时愣住。

    这是一份有律师事务所签章的婚前协议。

    陈非池道:“这份协议在我们领证前找律师拟定的,因为结婚证领的太匆忙了,就没来得及给你。我已经和律师交代了,他会重新拟一份。”

    宋岩翻到某页,陈非池出声提醒:“这上面是我当时的全部的家当,只是我最近有投资股票,所以财务有变动,固定资产和流动资金会比以前少。但你放心,财产条款的处理方式是不会变的。”

    宋岩视线在那页纸上定住。

    “别担心,你老公能挣钱,该给你的以后不会少。”陈非池一把揽住宋岩,“可别因为这个对我有意见,本意不是让咱两生分的。”

    宋岩垂睫,咕噜:“我能有什么意见?钱都给我,债务你自己承担,以后无论离不离婚都这样做。我要是和你吵那我不成傻子了?”

    陈非池笑了,下巴搁在宋岩肩上,“我自己公司和东池的股份我可没要给你呢。”

    宋岩,“你当然不给,股份都是虚的,有涨有跌,哪有真金白银实际。再了,东池的股份你要是给了姨姨准会对我有意见,不定找我吵架。”

    陈非池伸出无名指,勾了宋岩额边的一缕头发,“看不出来啊,你还对我妈有想法呢?”

    宋岩解释:“我不是对她有想法,是我明白,姨姨和伯父这些年攒下这些家产不容易……”

    到这儿住,一把捉住陈非池绕她头发的无名指,低头瞧话间已溜到她怀里,将头枕在她腿上的陈非池,“别跟没骨头似的,我有正事儿想和你呢?”

    陈非池嗯一声,缠着头发的无名指往回绕,“什么事?”

    宋岩道,“姨姨今天偷偷找过我。”

    陈非池漫不经心:“她不是经常偷偷和你联系嘛?让你督促我。”

    宋岩摇头,“她今天找我不为你的事儿,为的别的。”

    “什么事?”

    “她找我问宋苑的情况。”

    陈非池无名指脱离宋岩的发,重新坐起来,“她问你宋苑的什么情况?”

    宋岩老实交代:“事无巨细,反正她让我把关于宋苑的一切都告诉她。”

    边话,她边想,他这么个急性子,竟没有急到不心扯到她的头发。

    “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你这个?”

    “昨天在工作室,我看到了宋苑和工作人员的合照,因为认识宋苑,所以我多看了那照片两眼,就被你妈知道了我和宋苑有些交情。也许因为这样,她想通过我接洽宋苑,进而接洽她丈夫邱安衍。很可惜,我和宋苑确实交情没那么深,也没有途径去主动联系她。”

    陈非池抱怨陈母,“你能和宋苑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亚湾岛见过一面而已。”

    宋岩闷闷地,“其实回来后,我和宋苑还见过一面。”

    陈非池一把抓住宋岩的胳臂,“怎么没听你过啊?这是怎么回事?”

    宋岩见陈非池脸色难看,结结巴巴,“你别生气啊?其实我也不想招惹她的,就是我妈……”

    她哎一声,“也不能怪我妈,要怪就怪我收了宋苑的那么贵的胸针……”

    她三言两语,把数天前宋苑造访宋家的事交代了一通,还特意提了邱安衍接了宋苑离开之前瞪她的事情。她向陈非池道歉,“我看邱安衍也不想他老婆和我们来往,之后宋苑也没再和我联系了,就想着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何必让你烦心,就没和你提。”

    陈非池问:“这事儿你和我妈了?”

    宋岩点头,“姨姨要问,我想着或许对公司有帮助,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非池双手撑膝,垂头不语。

    宋岩心翼翼问:“非池,我是不是不该和姨姨?”

    陈非池侧头看了宋岩一眼,无奈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叹息一声,揉了揉宋岩的发,“你婆婆总是纠缠你,你还要看在我的面上,不能像躲你妈一样躲她?真的很烦心,很困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是不是?”

    宋岩下巴抵着陈非池的肩,眼眶里有细微的水光。她缓缓眨了眨眼,回抱他,笑了,“被岳母要走五千万的人还好意思笑我?”

    她的池不是曾经的那个爱故作深沉,强装成熟的幼稚鬼了。他能和她母亲周旋,亦会对她耍心机,拿心试心。她的池已成了非池,非池中物。他超过了他父亲对他的期望,年纪轻轻就达成了他父亲奋斗到中年才有的身家。

    她的池……是不是现在很累?她是不是无意间给他添乱了?她该怎么办呢?她还能帮到他吗?如果商业战争如同书本上的函数题那样容易就好了。

    两人温存一番,便洗漱休息。

    陈非池拿遥控升上窗帘,刚要关上台灯,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陈非池拿起来,接过。

    那边许星河开门见山:“Davies被人捷足先登了。”

    陈非池下意识看了眼睡在他身旁的宋岩,将手机音量调,掀开被子下床,对宋岩比了个“你先睡”的口型,边往外走,边:“你不是有九成把握的吗?”

    许星河口中的Davies是宋岩中意的那个预约不上的婚纱设计师,中午闲聊时,陈非池得知宁董事长和Davies签有设计约,且交情匪浅,便托作为宁董事长干儿子的许星河向宁董事长要Davies的预约,许星河当时自己有九成把握。

    许星河道:“我败在了那一成没把握上,有个人捷足先登,找他插了个队。这人你认识。”

    “我认识?是谁?”

    许星河避而不答,继续:“宁那个插队的人算他半个晚辈,还是个病重的人,又从来没主动求过他。他是为了自己深爱的前女友所求,甚至甘愿隐去自己这份功劳,可谓感天动地。他念着他的这份珍贵的痴心,就答应他了。”

    陈非池愣了几秒,恶狠狠骂了句脏话。

    许星河道:“别急着骂啊,倒是给个信儿,还想不想用Davies?我不能要到Davies,帮你退了他倒是有法子的。免得为这事儿,你和宋岩有了间隙。”

    “什么法子?”

    “我就我要办婚礼,我家要用他设计婚纱。”

    “我去你的,是我老婆先看中的。”

    “那你算同意你老婆用这个人了?”

    陈非池摁着眉心进书房,关上门,转移话题,“股票还能购入多少?”

    在邱安衍对东池集团动作前,陈父持股45%,投资商持股30%,二堂陈华持股10%,散户持股10%,其他5位高层各持股1%。

    邱安衍对东池暗中出手后不久,陈父借庆祝陈非池结婚的名义回购散户股份,陈非池也委托许星河从中周旋,借用某个新加坡富商的名义加入了收购东池股份的阵营。

    目前陈父持股46%,邱安衍通过和投资商、两位高层达成代持协议,顺利获得了32%股份的控制权,还收购散户股份3%,共持有股份35%,成为了实际上东池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作为第三大股东的陈华持有东池集团10%股份;陈非池收购了某位高层0.5%股份和散户股份2%,持股2.5%,为第四大股东;3位高层和散户还余股份6.5%。

    也就是,对家邱安衍彻底掌控了东池集团35%的股权,陈父在陈非池的助力下能控制48.5%股权,剩余的阵营持有16.5%,主要为散户、高层和持股10%的陈华。

    陈华即使再次倒戈邱安衍,邱安衍仍只有45%股权,需再从3位高层和散户中争取6%的股权,也就是几乎所有的支持率,才能获胜,而陈父只用争取2.5%股权,即约1/3的支持率就能赢。

    在陈非池和邱安衍竞相溢价购股的情况下,这些不出售股份的股东中,展望东池上市,企图获得更多的中立者有一半,陈父的支持者也有一半。因此从概率论来看,陈父胜的概率要远大于邱安衍。除非陈父的公信力一落千丈。

    陈华作为陈父的堂弟,东池第三大股东,恰巧是陈父公信力的重要表现。他的表态会影响中立者对陈父的信心,所以陈父一直没有对陈华发作。想通这一个节点,陈非池便从陈华儿子下了手,通过陈华的儿子搅乱陈华向邱安衍倒戈的计划,间接稳住人心。

    许星河冷声问:“花了近4个亿,你他妈还要买?”

    “别废话,还能买多少?”

    “剩下的股东和散户难动,预计最多1%。而且邱安衍那边近来急进,兑现很快。邱安衍痛快,我们这边便不痛快了,从前1.5个亿可以买1%,现在得加价5000万。你该清楚你自己的财务状况,这相当于你所有剩余能动用的资产全部都套现。”

    陈非池沉默。

    许星河嘲道:“怎么,你还想把不能动的老婆本都搭进去……”

    陈非池断:“怎么可能?”

    许星河冷冷,“还算没糊涂。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你,你爸妈是你爸妈。东池集团遭难,你未必能遭难。更何况即使东池集团没了,只要你没倒,陈家还能起来。你若是执意把身家投进去……”

    “溢价的泡沫一灭,钱全套在里面,我得赔得连老婆……”陈非池到这里,倏地抬头,望着窗外大楼的滚动字幕。

    ——祝未婚妻XX生日快乐!

    字幕闪耀,晃得人晕眩。

    陈非池眯眼,一只手撑着落地窗,冷淡的,“你放心,我就是问问而已,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国籍不同,户口本都不在一块儿,我做到现在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

    许星河冷哼,“你最好如你所,否则我真有点儿怀疑你是否能胜任投资公司的CIO。”

    **

    翌日陈非池很早就去了东池集团,还主动参加了公司的例行周会,却等来了陈华上座。

    陈非池问:“二叔,我爸妈呢,怎么没来?”

    陈华自己不清楚,见陈非池不信,恼道:“你自己的父母自己都不清楚,问我做什么?”

    陈华语气少有的憋闷,陈非池没和陈华多,起身离席。

    陈非池在董事长办公室内坐了会儿,陈华推门而入。

    陈父位置上坐着的陈非池见他来,翘起二郎腿:“二叔,我爸又不在,您来做什么?”

    陈华关门:“当然是找你有事。”

    陈非池哦一声,“好事坏事?”

    陈华不答,露出温和的笑容来:“非池啊,我们都姓陈,是一家人,做什么都是希望东池集团好,希望陈家好。”

    陈非池不话,双手抱胸,背往椅子上一靠,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陈华走到陈非池面前,手拍了拍他的肩:“非池啊,我和你交个底。我儿子临风的德行我清楚,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我也想通了,股票换了钱,迟早被他败光。他要是在其他什么人手下做事,别人肯定不能像你爸和你一样,对临风包容。唉,我前一阵儿实在是糊涂……”

    到这儿,不再对自己的“糊涂”之事多谈,话题转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一阵痛骂。

    陈非池不动声色,由着陈华抱怨了一会儿,拿起咖啡,“二叔,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我其实觉得,堂哥其实没您的那么不堪。”

    陈华点点头,还要什么,陈非池呀了一声。陈华一脸惊慌,忙往后退,却仍避之不及。陈非池手中的咖啡杯掉落,黑褐色液体尽数泼到了陈华的西裤上。

    陈华大为光火,“哎你这混蛋,我这可是意大利全手工定制的,花了我十来万……”

    陈非池毫无诚意的道了声歉,拿起座机,要找后勤办处理。

    陈华直接往陈父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走,“我去冲洗一下,你让她们把干净的裤子送上来。”

    陈非池应好,摁电话键。

    陈华进门,陈非池沉下脸,话筒放回原位,面无表情道:“是我,陈非池。二叔裤子脏了,送一套干净的上来。”

    完起身,朝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的床上堆着那摊被咖啡污渍弄脏的衣物,里间浴室传来水流声。陈非池从西裤口袋里抽出沾了点儿咖啡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手机。他翻了翻通话记录,找出邱安衍的手机号,拨出去。

    那边电话接通,里面传来邱安衍略显不耐的声音:“都了你不用过来,他们来就可以了。”

    陈非池开口:“我是陈非池。”

    邱安衍那边静了两秒,笑笑:“噢,是陈啊。你找我,是算再买一点儿东池的股份吗?”

    被邱安衍戳穿自己购股,陈非池并未惊讶,直接问:“你见到我父母后,算对他们什么?”

    邱安衍悠然道,“既然我没有约你,当然就不会告诉你了。”

    陈非池直言不讳:“你察觉我的动作,觉得自己收购东池的胜算不大,且这件事不太划算。于是你转而攻心,算告诉我父母……你对东池集团下手实际上是因为宋岩嫁了我,想逼他们拆散我们。”

    邱安衍笑:“你觉得他们是会听我的,还是会相信你能挽救东池?”

    陈非池沉声:“都不重要,东池集团一直都不是你的意图。”

    邱安衍静了两秒,温吞地问:“陈先生,您认为我的意图是什么呢?”

    陈非池:“邱总,我和你一样,是个重利的商人,不会做不划算的事。”

    完,他挂断电话。

    手机随手扔在办公桌上,陈非池推门离开。

    **

    车开到宋岩上班的学校大门门口停下,陈非池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宋岩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宋父的电话了过来。陈非池接过,恭敬问候。

    宋父不和他迂腐,开门见山:“非池,最近邱家是不是又在逼你娶那邱安可?”

    陈非池敛起眉目,“没有啊?您怎么会这么问?”

    宋父叹息:“你父亲找我喝酒,喝多了大骂邱家人无耻。他他赚钱是为了自己子女能自由选择婚姻,不会向邱家人妥协。”

    陈非池缓缓眨了眨眼,沉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父回答:“昨天晚上来我们家和我一起喝到凌,喝醉了就在我们家睡下了。一大早你母亲来接了他,我留他们吃早餐,他们推辞了,是有个客户约了他们高尔夫。”

    陈非池咬了咬后槽牙,“您知道他们去哪个高尔夫球场吗?”

    宋父:“倒不是商业性高尔夫球场,他们高尔夫是在那客户家里。据你妈,那客户住在……对,住半岛别墅区最大的那一栋,后院有块很大的草坪可以高尔夫。非池啊,我看你父亲应该是最近在邱氏那儿的压力太大了,所以才拿些旧事骂邱家人。他这人我很清楚,舍不得你妈跟着操心……”

    陈非池鲜有的断宋父:“爸,我知道的,我会尽量为我父亲分担的,您别担心。”

    宋父道好,让他注意身体,又钱财乃身外之物,让他劝陈父放宽心。

    没再多聊,陈非池挂了电话。

    他抬头,看着后视镜中自己,看了好久,低声自言自语:“陈非洋是你们的家人,我不是。别通过干爸演戏给我看,想骗谁呢?我看你们才是无耻。”

    完闭了闭眼,胸口起伏。

    无法抑制情绪,陈非池抡拳砸向方向盘。

    五分钟后,车的引擎启动,掉头往半岛别墅的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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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