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结局(三)
“……自己生意没做成,拿我侄女儿出什么气?毕竟可是怀的他的孩子!邱安衍这没轻没重,马上风的玩意儿,要是胆敢上门来接我侄女儿,我一准狠狠抽他的耳光……”半岛公寓的客厅内,宋母愤愤不平的对邱安衍开骂。
“行了行了,声点儿。”宋父扯了扯宋母的袖子,“孩子还睡着呢,别吵着她了。”
宋母瞅了眼紧闭的卧房门,住了嘴。
宋母一停,宋父又接二连三叹起气来。
“爸妈,都喝口水,消消气。”一旁默默陪着的宋岩给两人递水。
因着宋苑突然来找她,故而她拿单位临时加班的托词拒了回宋家吃饭。不料宋母直接电话去了图书馆询问,知晓了她早已离开。遂来电,问她是不是不想见老太太才如此,还宋父已送老太太去火车站,她大可放心回家吃饭。
宋苑只来找她,想必一开始也没想见宋父宋母。正为难着再编什么托词,就见宋苑朝她点头,她便把宋苑来了她这儿的事儿同宋母了,含糊地缘由是家庭矛盾。
宋母一听就要过来,不一会儿,宋父也给她电话,让她照看好宋苑,自己马上来公寓。知道两人要来,宋苑止了哭,道自己困了,要去睡觉。
孕妇为大,且还受了这么些折磨,宋岩本是想让公寓医生来看看,但宋苑不肯,只得作罢。她陪着宋苑稍作清洗,换了干净睡衣,扶她上/床,然后准备离开房间,宋苑却喊住她,吞吞吐吐:“安衍只是生病了,他平常挺好的,什么都随着我。叔叔婶婶那边,你斟酌些吧。我……我的都是气话,多少有点儿言过其实。他现在病着,我却跑出来,他身旁也没个人照顾……”
宋岩懂了,这是念着和邱安衍的情,怕宋父宋母伤到邱安衍。
可据宋苑的哭述,邱安衍对她犯下的罪过可谓罄竹难书。
八年前,宋苑回国想要解除婚约,明面上邱家答应的很好,没想到和邱安衍告别时却被他推下楼梯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被邱安衍关在了地下室,由此开始了她长达一年的囚/居生活。宋苑始终不承认自己是邱安衍的妻子,邱安衍便病态的占有她,折磨她。
后来她才知道,邱家为邱安衍办了场没有新娘的婚礼,还称她脑部受损,变成了傻子,是邱家不计前嫌接纳了她。
一年后,宋苑前男友将被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她救出逃走,她将养了一年,好不容易和前男友生活踏上正轨,邱安衍又找上了门。
阴差阳错,宋苑把半夜入门找她的邱安衍错认成前男友,又同他发生了关系。被发现后,邱安衍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只是想知道她过的如何,本来是要偷偷给她送补偿费的,没曾想被她错认。他一时情不自禁,就没拒绝她。他向她为从前和现在的伤害道歉,然后离开。
可不久后,前男友发现她怀孕,知晓她和邱安衍仍旧纠缠,震怒之下同她分手。她本想掉孩子,却发现自己怀了双胞胎。因为亲情缺失,她舍不得不要腹中唯二的血缘。
宋苑孤身在前男友的家乡过了些天,最终还是主动联系了邱安衍,告知他自己怀孕的事情。她想着:邱家很重子嗣,以后不会对她不好,邱安衍瞧着不像原来那样呆傻,她终归是邱安衍的童养/媳,是她背信弃义,嫌弃他在先,从前的事情,就此一笔勾消。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们……她希望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庭。
邱安衍闻言立刻赶到,将她接到一处别院养身体。期间他表现倒好,可快要临盆时,邱安衍母亲又对宋苑发起了难,她认为她怀的不是邱安衍的孩子,诓骗她上了她的车,将她扔在荒废的宁家老宅,任她自生自灭。
那时邱安衍因着商场上的事,在外忙碌,对宋苑无暇顾及。身体受了刺激,宋苑在车上提前发作,破了羊水,幸得邱安衍的舅舅宁钰在老宅祭祀,碰上她,将她送去医院,才得以顺利生产。
孩子出生后,邱安衍母亲一直在邱安衍面前装可怜,自己是无心,邱安衍虽始终没让自己母亲和宋苑见面,但对自己母亲的态度却软化下来。
孩子百天时,邱安衍和宋苑举办百日宴,邱安衍母亲和宋苑碰面,两人又一次起了冲突,新仇旧恨令宋苑大骂邱安衍母亲。邱家长辈重压下,邱安衍选择陪他母亲离开,而被丈夫落下的宋苑则被宁钰带离。
那天邱安衍母亲临时起意,让邱安衍带她去宁家老宅,祭奠她在老宅病逝的二哥。一时疏忽下起了火,赶来的邱安衍父亲为了救邱安衍母亲,和邱安衍母亲一同葬身火海。
按照遗嘱,邱安衍继承了父母的所有家业,从此他的弟弟和他的关系分崩离析。双亲去世、弟弟不再亲厚令邱安衍性格愈发乖张,他越来越不喜宋苑出去结交,甚至还将孩子们以出国深造名义送走,宋苑给孩子们健全家庭的梦想破灭了。
宋苑三十岁那年,邱安衍在亚湾岛买了一座岛送给她。在这座岛上,他再次将宋苑圈养了起来,不准她出岛。
宋苑想破局,回想起了她怀孕时,他总是迁就她,任她所为。于是她闹着邱安衍,自己实在想要个女儿。邱安衍无法,只得答应。她终于得偿所愿,因为怀孕又有了些许自由。
可没想到的是,邱安衍前几日回到家,故态复萌。他闭门不出,还将她锁在房间,不管不顾地折腾她。照顾她的刘妈担心宋苑的身体真出什么事,假意落了脚铐钥匙在房内。宋苑捡了钥匙,解开脚铐,逃离邱宅。她记起宁钰曾提过,自己的妹妹住在这儿,遂了辆车,直奔她这儿来。
被邱安衍折磨到如斯,却还为他开脱,宋岩简直恨铁不成钢,她甚至怀疑宋苑有斯德哥尔/摩症。
宋岩气归气,在父母面前,事情还是得斟酌着。宋母年纪上来了,心脏不太好,而宋父有高血压,可都受不得这刺激。但宋岩再斟酌,总归是要先把当下主要发生的事向父母交代,以便他们定夺。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岩同宋父宋母简略交代一二,他们听她时还算平静,待进了卧室,见到安睡的宋苑,这情绪就上来了。也是,好不容易认回的侄女儿,一见到就是这幅惨淡模样,怎能不痛心?
想及此,宋岩安慰宋父宋母:“好在姐姐能想到我们,人也过来了。我们好好照顾她,陪着她,她总能宽心些。”
宋母道:“郊区别墅装完后一直没怎么住,我赶紧收拾收拾,接她那儿住去。”
宋岩道:“可毕竟中心城区方便些……”
宋母断:“方便是方便,可我们现在住是楼梯房,你姐姐月份这么大了,不太适合总爬楼梯。再了,那儿人多嘴杂,在郊区更清净,万一要产检,开车出去就是。那儿有菜市场,离妇幼分院也就□□公里的路程。”
“妈,我不是让姐姐住咱家那老房子,我意思是,这里反正有空房间,她干脆就在我这儿住好了。”宋岩向宋母解释,“这儿什么服务都有,知会一声就能让人上门。”
“那哪儿成?这是非池租的房子,非池要和你住这儿呢。”宋母驳斥宋岩,“非池他爸因着邱安衍进了医院,你要留你姐姐在这儿,非池即使嘴上不,不知心里会怎么想。还有非池他妈也是个多心的,知道了指不定又开始发作,拿你姐姐出气。”
见宋岩要什么,宋母手一挥,“你别操心了,我自己侄女儿自己照顾,难道服务质量还比不上外人?月份大了,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郊区空气也更好。”
“你妈的对。”宋父接话,“就这么决定了,你甭操心,管好你自己。”
宋岩默了会儿,幽幽道:“你们是定了,但没问姐姐的意见。邱家是豪富,姐姐随便送我个礼物就是五百来万,原先住的也是大别墅,家里佣人多,恐怕连夹菜都不用自己来。我意思不是她娇惯,只怕她不适应在郊外妈您一个人顾着的生活。”
宋母语塞,宋父闷了两秒,腾地起身,“也不是只一个人顾,这不还有我吗?实在不成,再找个保姆一起顾着,也不是不能。虽然够不上锦衣玉食,吃得饱穿的暖总能够。”
宋岩瞧向宋父,只见他绷着身体,一幅坚决表情,像是在宣誓。
宋岩和宋母忍俊不禁,不约而同笑起来。就在这时,宋苑的声音响起,“叔叔,婶婶,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去郊外住。”
三人愣住,向宋苑瞧去。
察觉到目光,宋苑别过脸。
宋母结巴:“对……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宋父缓缓走到宋苑面前,艰难张嘴:“囡儿啊,我……”
“叔叔…… ”宋苑哭起来。
宋父张开双手,一把将宋苑拥住。
四人什么话都不用再,一切尽在不言中。
须臾,宋母见时间不早,催宋苑早点儿休息。
宋苑便自己也困了,往方才休憩的主卧去。宋岩安排宋父宋母在次卧安塌,预备在沙发上将就一夜。宋父却道:“你和你妈一起,我睡沙发。”
这时宋苑唤宋岩:“岩岩,你陪陪我。”
宋岩忙道好,和宋苑同进卧房。
宋岩让宋苑先睡,自己进浴室洗漱。一进浴室,就给陈非池去了通电话,陈非池接过:“怎么这个点儿了,还没睡?”
宋岩:“别硬抗着等飞机,找个旅馆休息休息。”
陈非池不久前同她发消息,因为雷雨天气,航班晚点,可能第二天到不了申城。
陈非池叹气:“别担心我,你好好睡觉。”
宋岩称是,却没有挂电话。
陈非池笑了:“还有话要。”
宋岩咬咬牙,如实告知:“姐姐上我这儿来了,我的就是……”
“邱安衍的老婆,你姐姐,我知道。”陈非池声音焦急,“她上你那儿干嘛,发生什么了?邱安衍有没有来找你……”
“他没有,他们夫妻矛盾,错在邱安衍。”宋岩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和现在的安排道来,末了补一句,“非池,邱安衍对伯伯伯母做的事儿,怪不到我姐头上。”
陈非池沉默。宋岩以为陈非池介意,想要解释,却听陈非池道:“我哪里会怪你姐姐,我又不是糊涂蛋。只是邱安衍发病,或多或少可能和我有点儿关系。”
宋岩连忙反锁浴室门,走到窗边,这才开口:“是怎么回事?”
陈非池同宋岩将事情道来,原来他调查过邱安衍,知道邱安衍有社交恐惧症,怕见人。邱氏进东池集团召开股东大会那天,他采用心理战术,召集员工聚集在大楼,意在动摇邱安衍心理防线,让他不至于在股东大会上过于咄咄逼人。战术太凑效,那天邱安衍干脆没进楼。
到这儿,陈非池抱歉道:“是过了些,波及到了你姐姐。”
宋岩表示理解:“商场如战场,心慈手软不就输了。非池,你别放在心上。”
陈非池笑:“本有我的过错,倒成你安慰我了。”
夫妻俩了些体己话,宋岩声音渐渐地慢下来,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撑着头,直瞌睡。陈非池察觉:“行了,赶紧睡觉去吧。”
宋岩道好,正欲挂断,陈非池却冷不丁道:“你怀孕的事儿,要不然还是和爸妈一声。”
宋岩:“现在月份太了,等稳定了再不迟。”
陈非池马上道:“我们的宝宝肯定没问题。”
宋岩笑着接话:“既然没问题,那就让爸妈们忙自己的事儿,等事情忙完了,再也不迟,暂时别给他们添乱了。”
陈非池嘀咕:“明明是添喜,哪是添乱……”
宋岩宽慰陈非池:“别担心我,我好得很,能吃能睡。再了,你不是这两天就回来了嘛,我有你呢。”
陈非池闷声:“岩岩,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别人。别担心,我回来一准陪着你们娘俩……”
宋岩手轻轻放在腹部:“知道啦。”
宋岩回到卧室时,宋苑已经睡着了。宋岩为宋苑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的上床,躺了没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宋岩美梦没做多久,就被宋苑踹醒:“邱安衍,快起来,我要尿/尿……”
宋岩懵了两秒,反应过来,宋苑这是以为还在自己家。她忙扶宋苑下床,宋苑却没好气道:“呆着干嘛?赶紧抱我起来,我走路不累的吗?”
宋岩想,她实在是抱不起。
遂提醒宋苑:“姐,我是岩岩,我抱不起你。”
宋苑静了静,“哦,是你啊……”
声音有气无力。
宋岩扶了宋岩去厕所,宋苑坐在马桶上,低头瞧自己浮肿的双脚。半晌,哑声道:“安衍跟着护理师学了些护理功课,每天都帮我揉腿和脚,缓解水肿。有天我心情不好,借口他捏脚太用力,一脚踹在他心窝。他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向我道歉,他会轻点儿。”
宋岩沉默。和邱安衍一起生活,宋苑也许有错的时候,可宋苑是她姐姐,她的确确受到了邱安衍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她护短也罢,她同情不起邱安衍。但宋苑却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主要是邱……姐夫身体抱恙,难免控制不住伤害到你和宝宝们。等他好转了,你再回去不迟……”宋岩只能暂时劝着。
“你的有理。”宋苑愤怨,“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吓到了安衍,要是被我知道了,准绕不了他。”
宋岩没接话,两人回了卧房。躺在床上,宋岩却再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间,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亮光。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已到早上六点半。而在半时前,陈非池给她发来消息,天气转好,他已上了飞机,预计晚上七点抵达申城。
重振精神,宋岩起床洗漱。
待她整理完,开了卧室门,便听见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她忙关上门,去了厨房。原来是宋母在厨房准备早餐,见她来,问她:“你姐姐睡得好吗?”
宋岩道:“可能月份大了,压迫到膀胱,起过夜。”
宋母点头:“女人怀孕就是辛苦,更何况怀着双胞胎,就更不得安稳了。”看了宋岩两眼,叮嘱道,“非池要是回国,你找个时间和他一起去医院检查,看看怀不上是什么原因。你年纪不了,再过两年得成高龄产妇,有问题早治疗。”
前几天宋岩在宋家住,宋母知道她来“例假”了,为此对宋岩的孕事上了心。
宋岩不答腔,忍不住了个哈欠。
宋母软了声音:“岩岩,你再坚持一天,等保洁今天把郊区的房子收拾好了,我们晚上就带你姐姐过去。”
宋岩讶异:“您还请保洁了?”宋母很节俭,家务整理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宋母:“你昨天不是非池估计今天回来么?郊区房子大,我自己弄要时间。在非池回来之前,我得赶紧把你姐姐安排妥当,免得两人见上面。”
宋岩宽慰:“保洁是得找,主要怕您受累。非池对姐姐没意见,昨天我和他提这事儿后,他和我留言,会请两个保镖保护姐姐,免得邱安衍抢人。”
“哼,邱安衍还有脸来抢?他要来抢,我跟他拼命。他还知不知道遵纪守法了?”宋母顿了顿,夸起了陈非池:“非池这孩子,就明白事理,细心周到。”
宋岩笑:“那是。”宋母揭开盖子,查看正在煮的鱼片粥。味道飘散,进入宋岩鼻息,宋岩胃部一阵翻腾,连忙捂住嘴,往外去。
浴室里吐了一阵,宋岩勉强撑着身体漱口。又细细整理了下,她这才出去见人。一出来,就见宋父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宋父从沙发上起来:“岩岩,你妈让我去买菜,你知不知道这一块哪儿有大型超市和菜市场?”
宋岩道:“要不然我去吧,您去洗漱。”
宋父拒绝,宋岩道:“妈在厨房忙着,我要是引着您去楼下买菜,那谁顾着姐姐。就我去,您在家里,万一姐姐醒了,有个照应。”
宋父:“你告诉我,我自己找过去。”
宋岩摇头:“这儿的商超可不好找,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还长的差不多,我怕您迷路。”
宋父想了想也有道理,好。
宋岩拿过宋母给宋父写的菜单,进厨房和宋母解释几句,便出了门。买过菜,宋岩吃了点儿水果和面包,等了一会儿又去洗手间吐了,这才返回公寓。等电梯时,遇上了许星河的太太林若紫。
林若紫一见到她就去拿她手里的购物袋,宋岩忙不用。
林若紫没好气道:“快给我,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注意,拎这么重的东西不怕流产吗?”
宋岩呆住:“应该不至于吧……”虽如是,还是乖乖将购物袋交给了林若紫。
林若紫:“怎么就不至于了,我就是。”
宋岩愕然,往林若紫瞧去。
林若紫偏过头:“那会儿太年轻,总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可能宝宝也知道我不想要它,就知趣的离开我了。”她伤心的表情可不是不想要的样子。
宋岩憋了半天,愣是想不出该如何安慰。
“别用这么难过的表情看着我,又不是你流产。”电梯门开,林若紫往外走,见宋岩不动,提醒:“你家的楼层到了。”
宋岩回神,忙跟着走出去。
两人刚走到公寓,便见得大门紧闭,门口三个高大的男人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宋岩心跳加快,大声问:“你们是谁?”
有两人上前,其中一人对她笑脸相迎,“您是陈太太吧,我们是陈先生请来的保镖。”
落单的男人也过来和她招呼,“宋姐,我是邱安可姐的私人保镖,之前见过您。”
完三人均有些尴尬,“唉,我们三人以前一个部/队的。”
林若紫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们仨还挺有缘的啊。”
宋岩朝陈非池请来的保镖点点头,问安可的保镖:“请问是只来了可可吗?”
保镖道:“姐和刘妈都来了,刘妈就是您姐姐常用的保姆。”
只来了安可和宋苑的保姆,宋岩稍稍安心,“嗯,我知道的,那辛苦你们外面等着了。”
宋岩刷指纹进门,一抬眼就见玄关柜上放着不少诸如人参、鹿茸之类的礼品。
还未出玄关,宋母闻声过来,“岩岩,可可来了……这位是……”
林若紫主动介绍自己,是陈非池朋友的太太。
不同于往常的杀马特造型,林若紫今天穿的是居家的米色针织套裙,素面朝天,墨色长发挽起,看起来极温柔,很能入长辈们的眼。
“真是年轻漂亮又懂事,星河好大的福气,快进来坐。”宋母接过林若紫手上的购物袋,责备宋岩:“怎么能让客人帮忙拎菜呢?”
林若紫察觉宋岩扯了扯她的衣袖,仍解释:“阿姨,岩岩姐这不是怀孕了吗,提重物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就帮她拎了下。”
宋母惊愕,看向宋岩。
宋岩无法,只得点头。
宋母朝林若紫致谢,留她吃早餐。
林若紫推辞,同他们告别。
林若紫一走,宋母就低声骂宋岩:“我你刚才在厨房怎么捂着嘴往外跑呢?怀孕了也不,你和非池是要急死我吗?”
宋岩嘟囔:“月份还,想等稳定了再。”
宋母拧眉:“家里人手多的很,实在不行请人帮忙,不缺你一个。”
两人进了客厅,沙发上坐着邱安可和宋苑,宋苑身旁立着刘妈。见她们来,邱安可起身和宋岩招呼,笑得很勉强,“岩岩,好久不见。”
宋岩也回复的勉强,“好久不见。”自和陈非池吵架那晚,她知道自己和邱安许在一块儿时,邱安可躲在暗处偷拍了他们,她就没再见邱安可。
其实前天邱安可有和她留言,约她吃饭。
她毫不客气的回:不了,怕你偷拍或录音。
她从前护着安可,让着安可,是真心将她当朋友。安可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是她冒犯隐私,背叛友情的理由。这段友情,她再不舍,也不得不了断。
交流几句,宋岩便明白了,邱安可这是来替邱安衍和宋苑和。宋苑自己不想回去,却一个劲儿的问邱安衍的状况,宋母和宋岩都插不上话。
宋母起身,朝宋岩眼神示意。
宋岩跟着宋母进了后厨,先发问:“爸去哪儿了?”
宋母回答:“你爸在这儿杵着,不是看着你姐姐叹气就是挡着我做事,实在是碍眼的很。我干脆让他去郊区盯保洁了。”实则是宋母发现宋父在偷偷给老太太电话,这母子两既然有意瞒着她,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看着侄女儿就是。更何况,家不是讲理的地方,老太太可能也派的上用场,就先按兵不动吧。
不等宋岩再问,宋母话锋一转:“你怀孕是怎么回事?快和我交代?”如宋岩所料,宋母将宋岩怀孕的事刨根问底。宋岩细细解释,宋母仍揪着细枝末节不放,宋岩只好自己去卧室拿医院的孕检报告给宋母看。
“先吃点儿东西。”宋母拦住宋岩。
“妈,我不是了吗,我吃过了。”
“只吃水果和面包,不补充肉奶蛋怎么行呢?你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得补啊,不然怎么成长。”宋母剥了个水煮鸡蛋递到宋岩手里。
厨房门被叩响,宋母开门。
邱安可道:“阿姨,我要走了,下午再来接嫂嫂。”
宋母警觉:“我侄女儿可没答应回去。”她快速往客厅走,去寻宋苑:“邱安衍犯了那么大的浑,你们邱家别想把她带走。”
邱安可柔声解释:“阿姨,我不是让她回大哥那儿,只是今天是我父母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所以晚上会举办宴会。邱家长辈晚辈们都会到场,大哥没法出席,就想嫂嫂去一下。”
宋母将走到她面前,朝她点头的宋苑拉到身后,对邱安可正色道:“可可,我侄女儿肚子这么大了,身子不爽利,得在家休息,还希望你爸爸妈妈能理解。”
邱安可抿抿唇,温和一笑:“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笑容温和,话却强势,宋岩莫名想起了分手前那晚的邱安许,移开目光。
宋母直接开怼:“我可放不了心,要照顾得好,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邱安可收了笑容,看向宋苑。
宋母身后的宋苑朝邱安可颔首,邱安可不再多,选择告辞。
邱安可离开后,宋母拉着宋苑往卧房去,避开客厅陪同的邱家佣人刘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长辈不来和,派个晚辈来应付,好大的威风。无非是为着邱家的面子,你不用去。”
宋苑对宋母道:“今天是安衍叔叔婶婶的结婚纪念日,他们都很忙,能理解。”
宋母道:“谁都不用理解,你是孕妇,孕妇为大。”
宋苑又道:“要是安衍的爸妈还在世,安衍的爸妈一定会登门的。”
宋母接茬:“既然不是你公婆,你也不用太看他们的面子。”
宋苑慢吞吞道:“可安衍自己能耐再大,赚的再多,终究是人单力薄。邱家讲究长幼有序,一直都以安衍叔叔为尊。要是在安衍叔叔那儿落个不好,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帮衬。我以后又不是不和安衍过日子了……”
宋苑这话一出,宋母沉默了。侄女儿毕竟是刚认的,在邱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终归是对邱家更有感情。邱家利益的盘根错接,不是她能把控的,所以她无法替侄女做决断。再了,侄女儿讲的也有道理,以后也不是不过日子了。只是侄女儿这身体,她实在不放心。
宋母思索片刻,“我陪你去,可以吗?”
宋苑笑了,挽住宋母的胳臂:“好啊,您陪我。”
宋母没想到宋苑答应的这么痛快,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有愧于她。一种被信赖、被瞧得起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此同时,她又倍感心酸,这孩子是往常是在邱家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迫不及待的找人给她作后盾。宋母眼眶湿润:“孩子,我尽量不给你丢人。”
宋苑:“没有的事儿,这下大家都知道我可是有娘家的人,不是随便欺负的了的。”
两人相视一笑,宋母揽住宋苑,摸摸她的头,“好孩子。”
用罢午餐,宋母见宋岩眼皮子直架,便催着她去睡午觉。一时也没什么事儿,宋岩关门便睡。一时后,宋岩被宋母的电话吵醒。宋母让她别睡太多,免得晚上睡不着,又叮嘱她炖的汤在锅里,记得吃。
宋岩迷迷糊糊的听着,终于反应过来:“您和姐姐已经走了?”
宋母语气略得意:“邱安衍的婶婶亲自登门来接我们,现在我们正在去明珠酒店的路上,一会儿还要化妆扮呢。”
宋岩清醒,她从床上坐起来,拿遥控开了窗帘。
外面仍烈日当头,宋岩拿手遮眼,“没为难你们吧?”
那次东池集团年会,邱母可是很刻薄。
“没有,邱太太是个体面人。”
“那就好。”看来邱家面子功夫还是做了,宋岩松口气:“妈,您怎么不叫醒我?我自己关门睡大觉,那多不礼貌啊。”
“又没你什么事儿,关上门谁知道你在家。”
“也是……”宋岩有些不放心:“您一个人陪着姐姐能行吗?需不需要我也陪着。”
“你陪什么啊,顾好你自己,我们又不是去架,人越多越好。再了,晚宴上你要是和邱见上面可不就尴尬了?非池又是个爱吃醋的。”
“您的是……”
母女两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宋岩干脆起床。
客厅空无一人,门厅玄关柜上的礼品盒倒是堆满了。厨房里电炖锅里保温着已炖好的鸡汤。宋岩午餐时没什么胃口,谨记宋母让她多吃,便乘了碗汤开吃。没吃几口,宋岩又跑到浴室里吐。
宋岩坐在马桶上,捂着胸口直喘气,她孕吐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了。起先只是早上会吐,早上过后还能吃些,现在简直一点儿荤腥都沾不得。再过些日子,要是什么都吃不下,得去医院输营养液。
正合计着,公寓可视电话响起。宋岩走到门厅前,往视频里看去,愣住。来人是陈母和陈非池的弟弟陈非洋。
“岩岩……快开门,洋洋想你了。”陈非洋奶声奶气道。
宋岩抿抿唇,用笑音回了句“好的洋洋”,点了解锁按钮。将礼品盒都藏进书房,宋岩将早已准备好的长颈鹿气球翻出来,这才为陈母和陈非洋开门。虽这几天没见过陈非洋,但她记得那天自己出门前答应过陈非洋,要给他买个长颈鹿气球。
原来陈母带陈非洋在附近上早教课,顺路拐过来探望一下宋岩。陈非洋一见到气球就雀跃不已。陈母夸宋岩有心,又拉了她的手,喜不自禁的模样:“怀孕了就好,总算这家里有桩喜事。”
见宋岩发愣,陈母道:“非池昨天都告诉我了。”
宋岩:“让他别的,他怎么就……”
陈母:“你别怪他,他实在放心不下,也是想多个人顾着你。”
话锋一转,鲜有的吞吞吐吐:“你爸妈……他们还好吗?上次去接洋洋,我看只有你妈一个人在家。你妈她故意躲着我,我也没好和她多聊……”
宋岩含糊道:“吵一吵,也就过去了。”
“对对对,都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了,得相互理解、相互体谅。”陈母到这儿,满脸歉意,“岩岩,我这人是个急性子,你伯伯出事那天,我心乱的不行,有些话便没多想就出了口,后来挺后悔的。岩岩,从到大,我都是把你当女儿一样看待的。”
“我理解,姨姨。”
“那你爸妈那边……”
“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会劝劝他们。”
“这儿毕竟还是局促了点儿,要不然回家住,我找个阿姨照顾你。”
宋岩婉拒:“现在身体还行,等月份大了再吧。”
陈母称是,叹道:“你伯伯知道自己要添孙儿,甭提多高兴了,连复健的劲头也强了很多。要不是他还在休养,一准儿来看你。”
宋岩忙:“应该我去看他才是。”
紧接着询问陈父身体的恢复情况,前些天她和陈母就将陈非洋接到他家的事儿通了电话,顺便问了下陈父的状况,问能否探视。陈母告诉她,陈父尚不能下床,不宜扰。
陈母回答:“现在可以下床走几步了,但完全恢复还得两个月。”
那天要不是宋岩问她,她还不清楚儿子早就知道他爸醒了。原本她是怕儿子知道陈父苏醒,软下来的心又会变硬,不肯救东池。
可自儿子拿他去杭城解决中毒事件与她回家陪陈非洋做交换,她这心思又活络起来。思来想去,儿子尚能念着兄弟情,这父子情肯定更重。退一步讲,要是自己儿子都信不了,也没有可信的人了。
她咬咬牙,将陈父苏醒的事“告知”儿子,也同意了陈父的提议,铤而走险给了儿子代理董事长的职位。过程曲折,终究是陈父看对了儿子。
她算是是想明白了,儿子看重宋岩,什么都同宋岩,她就得“看重”宋岩。而当下,就有件要紧事,有必要让宋岩一起参与。
想及此,陈母作愁眉苦脸状:“邱董事长夫妇今天结婚纪念日晚宴,我收到了请柬,可惜你伯伯是不能陪我去了。唉,非池也不在,现在家里真的是人单力薄。”
宋岩手心摸了摸膝盖,“前一阵闹得那么难看,怎么还递请柬啊?”
陈母笑:“不是邱氏转头又没能收购东池集团,支持你伯伯继续担任董事长了么?邱氏现在也是东池集团董事会成员,关系反而更密切,哪儿能叫闹得难看,外人看来,叫‘互利共赢’还差不多。不去就是不给邱氏脸面,不得不去。”
宋岩不做声。陈母“人单力薄”、“不得不去”,这是希望她一起呢。但宋苑的事儿敏感,她要是陪她去了,几人碰上,恐怕陈母见宋母陪着宋苑,又会多想。
终究是逃不过,陈母道:“岩岩,你陪我一起赴宴吧。”
宋岩局促道:“我没出入过这种场合,怕会给您丢脸。”
陈母:“哪里会?我儿媳妇哪样比不上那些富家姐?你要是真那么差,那姓邱的子也不会看上你。”
陈母拿邱安许出来事,宋岩更窘迫了。
陈母看在眼里,以为她因着邱安许,所以不想去,劝道:“两人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有什么好避讳的?以后这种场合多的是,要是回回都避着,反而会有闲言碎语。”
宋岩这样的社交总是要有的,再者邱安许看中的人自己没娶得了,被她儿子娶了,邱董事长夫妇该心知肚明,是她陈家赢了邱家。将宋岩带着,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是桩痛快事。
见宋岩摇头,陈母脸一板,“既然嫁给了非池,总要和这些阔太太们结交。”
宋岩:“倒不是完全因为他,只是……我姐姐也会赴宴,我妈会陪着她一起。”
陈母惊愕,赶紧问:“什么情况?”
既然陈母会去赴宴,无论她去不去,总得和她母亲及宋苑碰上的。宋岩将事情原委同陈母交待了一通,但略去了邱安衍的病症,对宋苑的出走也只家庭矛盾。
陈母拍手,喜上眉梢:“实在是太好了!”
见宋岩诧异,忙掩了情绪,解释道:“原以为这辈子是不会相认了的,终究是把你姐姐认回来了,我真为你爸和你姐姐高兴,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邱安衍不痛快,她就痛快。
陈母拉了宋岩的手:“听你这么一,你更该去了。你妈那护犊子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碰到邱安衍,毫不顾忌的对他发火,可怎么收场。”
宋岩:“邱安衍应该不会参加。”
陈母问:“他怎么不会参加?”
宋岩选择谎:“我姐他一向不爱交际,平常也是她来应付那些亲戚。”
“你姐姐离家出走,他要是看重她,再不爱交际,肯定也会过来看看。再了,那可是他亲叔叔亲婶婶办的晚宴。”
“姨姨……我想,我妈应该是有分寸的。”虽这样答复着,但听陈母这么一分析,宋岩有些不确定。她其实也一直对宋母和宋苑不放心,倒也不是怕吵架,失了颜面。邱安衍那般过分,只要能教训到,损颜面又算的了什么。只是万一邱安衍真的到场,不知好歹又去惹宋苑,邱家人多势众,她怕宋母和宋苑落了下乘。
陈母见宋岩表情松动,乘胜追击:“你妈是一方面,我这儿其实也需要你。你妈心里对我还有怨,要是你不在,难免遇上会尴尬……”到这儿,陈母长吁短叹:“唉,这都是因为你伯伯被气病了,要是他身体好好的。我和你爸妈怎么会到那个地步,我又何至于此……”
“我陪您。”宋岩挽了陈母的胳臂,强调,“我陪您面对。”
“好,这就好。“陈母喜极,起身拿起手机:“我这就给服装顾问电话,让她送一批当季的礼服过来,帮你挑选。你尺寸是多少来着,现在可能来不及改衣服了……”
“姨姨,不劳您费心了,我有礼服的。”见陈母瞧她,宋岩不大自在地解释:“非池有些场合要穿,所以买了几件备用。”其实大多是一个月前,在亚湾岛购入的。
陈母笑:“他想的有理,带我去看看,我给你参谋参谋。”
十五分钟后,两件一样的黄色礼裙挂在衣柜上。
陈母禁不住皱眉:“怎么一模一样的衣服还买了两件?”
宋岩盯着那两条裙子,脸红的像火烧,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甚至有些后悔,因着不想陈母破费而作了这个提议。过年那时候,在亚湾岛的她和陈非池去邱安衍那儿作客,因没带换洗的衣服,邱家管家向她提供了服装,她一眼就瞧中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华伦天奴的黄裙,被陈非池以过于暴露给否了。
回到申城,却没想到陈非池还记着这事,找华伦天奴预定了这件裙子,但没过多久,她发现自己从亚湾岛带来的的行李箱中这件黄裙赫然在列。价格实在太贵,她纠结再三,还是没有扔掉。
半月前,礼裙裙送到了公寓,而前几日,她也将行李箱从宋家拖来了公寓,因懒于整理,一直没开过。现在开了,才反应过来,她已然是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裙子。她实在大意了,得亏陈非池没发现……
陈母突然道:“原来还是有区别。”
宋岩一愣。
陈母拿起其中一件:“这件做了改良,后背暴露的少一些,绣工更细致,串了珠,而另外一件是机绣。”
“机绣?”
“简而言之,一件是高定,一件是成衣。”到这儿,陈母瞧着宋岩,“高定可不便宜。”一件高定,便宜的四五十万,贵得动辄百万,这件手工极佳,她估摸着得百万往上了。
察觉陈母语气略不悦,宋岩局促的双手交握。两件衣服买了差不多的,其中一件连陈母都觉得不便宜,她在陈母眼里,必然是个爱挥霍的人了。
“没关系,免不了备着两件上重要的社交场合用的,我也有。”陈母笑了,柔声道:“岩岩,就选这件吧。”
宋岩:“……好。”那天亚湾岛,邱家管家送来数件衣服给她试,再大方,也可能按她的身材量体裁衣,送她高定款。预定礼裙时,店员量过她的尺寸,且他们等了半月,那必定是预定的更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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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明珠塔下, 申城最昂贵的明珠大酒店亮起了灯。各类顶级豪车一辆接一辆, 不约而同停在门口。车门开, 衣仄华贵的男女纷纷下车,接待处出示邀请函, 然后签名簿上签上自己的姓名,才被许可进入。
陈母递过邀请函,礼仪接待朝宋岩看了眼,抱歉道:“您不可以进去。”
陈母挽住宋岩:“她是我儿媳妇,我们一起的。”
礼仪接待耐心解释:“陈太太,邀请函上邀请的是您丈夫和您,有署名。邱家一向制度严格,还希望您能理解。”
晚风袭来,一旁等候陈母签名的宋岩裹紧了身上的羊绒披风,凑近陈母:“姨姨,那就算了吧。”陈非池估计还有一个时下飞机,她去接机也好。
“让宋姐进去吧,她是我朋友。我给她递过请柬,她忘了拿,以为和自己婆婆一起就行了。”身后响起一个低柔的女音。宋岩愕然回头,是个着黑裙的身量高挑,短发红唇的陌生女子。
“好的,宁姐。”这位可是邱安许的订婚对象,礼仪接待忙放行。宁姐朝一脸懵然的宋岩一笑,提着裙子大步往前去,显然没有和宋岩搭话的意思。
陈母边和宋岩一起往前走,边低声向宋岩确认:“岩岩,你不认识她?”她从宋岩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宋岩和这位宁姐没见过。
宋岩摇头:“不认识。”
陈母分析:“她姓宁,听宁董事长的侄女儿在国外留学,近期回了国,那可能就是她了。非池的朋友和宁董事长亲厚,这位是不是认出你了,看在非池朋友的面子上,帮的咱们。”
宋岩有些不确定:“……也许吧。”
陈母:“这位宁姐和你长得有点像。”
宋岩看着前面宁姐的背影,由衷道:“她比我有气质多了。”独身赴宴,无视旁人的搭讪,一直仰着下巴,像黑夜中绽放的玫瑰。
陈母量宋岩,笑道:“要对自己有信心。”
宋岩是柔软的,宁姐更锐利。
原以为邀请函这事就这么过去,没曾想,一进电梯,她们就碰到了邱安许的父亲邱董事长。两人还没来得及道贺,邱董事长劈头盖脸地问宋岩:“宋,你怎么来了?”
电梯里除了陈母、宋岩和邱董事长,还有三位其他宾客,见邱董事长直接询问宋岩,均吊起了好奇心,看向宋岩。
宋岩没见过邱董事长,一时惊的不知什么才好。
陈母忙解释:“我家那位身体不太方便,就让儿媳妇陪我一起。”他们确和那位宁姐不熟,承了人家的情,所以也不好将她供出。
却有好事者主动点破:“大家不是都按邀请函入场的吗?”
话间,邱董事长瞧着宋岩,眼带询问,显然没有听信陈母的解释。
陈母不好再答,宋岩只得硬着头皮坦白:“宁姐给了我邀请函,我忘了带。”那位宁姐如何的,她就如何顺着编这个谎吧。
邱董事长双手往后一背,皱眉:“宁这孩子,在想些什么呢?”
电梯门开,邱董事长快步往前走,甩开陈母和宋岩,给邱母去了个电话,叮嘱:“等宣布订婚时,阿许再下来。”
出了电梯,便有服务人员接引宾客,帮助脱去外套,放置包具,温柔指引这个约千平米的宴会场地用餐/休憩/化妆的区域在何处,服务周到又俱全。
陈母和宋岩进入主宴厅不久,宋母和宋苑就迎面而来。宋母主动向宋苑介绍陈母,一旁的宋岩精神高度紧张。宋苑的丈夫邱安衍和陈家此前敌对,还将陈父气进了ICU,而宋母则因为陈母的阴阳怪气,对陈母有意见,她实在是怕他们突然起争执。
所幸大家都是体面人,心照不宣的避开了那些不愉快,聊了几句场面话,便散开了。宋苑大大方方的向一群邱家女眷介绍了宋岩,是自己的堂妹,而陈母也向生意伙伴介绍了作为儿媳妇的宋岩后,各方回归熟悉的社交伙伴。
宋苑继续被一群邱家女眷围着,陈母继续同交好的生意伙伴交谈,犹剩宋母和宋岩抱团。
宋母责备宋岩:“你不在家休息,怎么过来了?”
宋岩嘀咕:“不是和您报备过了吗?”来之前,她和宋母在通讯软件上留了言,告知其陈母形单影只,自己要陪着陈母同来。
宋母朝陈母的方向撇撇嘴,冷哼:“你婆婆看着像是不能单枪匹马的人吗?”
宋岩抿抿唇,“也不完全是因为姨姨,这不是怕万一邱安衍来了,吵架吵不过嘛。”
宋母脸色好看了些,“哼,他要是敢来,我会揭了他的皮。”如是着,长吁短叹:“嫁的男人再有钱又怎么样,身体有问题,你姐姐这日子该怎么样才能熬的下去?”
宋岩紧声问:“姐姐和您的?”
“不用你姐姐开口,邱家那群人就当着你姐姐的面明明白白、毫无顾忌的告诉我了。”宋母对宋岩道:“他们邱安衍这人受不了刺激,劝你姐姐还是早些回家,别把他逼疯。又邱安衍过针了,已经好了很多,也知道错了……”
到这儿,宋母眉头紧锁,“又是逼疯,又是针的,这不是身体有毛病是什么?我也不好追着你姐姐问东问西,怕她不高兴。唉,可怎么办才好。”
宋岩从路过的应侍手中的托盘上取了一杯果酒,递给宋母,沉静道:“妈,您喝点儿东西,压压惊。”
宋母接过,喝了口。瞧着宋岩平静无波的态度,反应过来:“你知道?”
宋岩点头,将从陈非池和邱安许那儿听到的邱安衍的状况简单道来。
阿斯伯格综合征,社交恐惧,或许有极偏执的个性在。
宋母听的胆寒,“难怪不过来呢,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宋岩道:“告诉您只会让您担心而已,您难不成还想让他们离婚?”
宋母哽了半天,直叹气:“都生了两个,肚子里还怀着两个,还真是难办。”
宋岩:“孩子倒是其次,过日子的另一半如何最重要。要是姐姐心里就没算和邱安衍分开,我们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当了父母,孩子当然要放在第一位。”宋母显然不认同宋岩的观念,撇了宋岩的腹部一眼,教育她:“孩子听着呢,可别这种话,折损它的福气……”
宋岩郁闷不已,这才刚知道她怀孕呢,宋母就这样了。
以后的日子,她该如何熬?
话间,宴会厅内忽而安静下来。
宋母抬头,便见不少人朝她们这边看来,视线越到她身后。
宋母回头,便见一个着白色燕尾服,胸口别着一个蓝宝石胸针的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朝他们走过来。这个男人样貌和邱安许很有几分相似,但脸型是略显稚气的娃娃脸,眼睛更大更水灵。宋母心道:这孩子竟长得比非池还眼,看这可爱模样,多半是邱安许的堂弟。
宋岩对宋母低语:“他就是邱安衍。”
宋母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啊?”想象中,她以为邱安衍该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大汉。反应过来,宋母对邱安衍怒目而视:“你怎么来了?”
邱安衍原本苍白的脸刷地通红,他后退两步,鼓了鼓腮帮子,眼睛里的水光闪呀闪的。
宋母懵了。这就被吓哭了?原以为是个硬茬呢?
她一腔怒火,都不知该如何发泄。
邱安衍声音带了鼻音:“你们……你们能不能把苑苑还给我?”
不等宋母回话,宋岩抢先怼邱安衍:“什么叫把她还给你?是你先伤害了她,她才离开。你这意思倒像是我们不准她和你在一起似的?还是你觉得我们不要她,她无家可归,就只能靠着你过活?”
宋岩寻常话时不急不许,声音温软,让人觉得没什么攻击力。但她生的高挑,寻常女人在她面前她都是俯视状态,她一旦生起了气,收起笑容,声线变得冷硬,就会有种侵略感。更可况她今天刘海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红唇黑发,为她的气势又加了几分。这令宋母的胆子都大了几分:“就是,你要好好反省自己,要是不好好反省,以后别过了。”
宋岩和宋母话时,邱安衍一直耷拉着脑袋,像只败落的大白/鹅。
宴会厅有认得邱安衍的,大都只瞧过他“傲慢冷漠”的模样,哪见过邱安衍被训得跟孙子似的场面,一时震惊不已,纷纷带着探究目光看向他们。
邱父察觉,皱眉往前走去。
邱母拉住邱父,下巴往出口的方向抬了抬:“侄媳妇儿是个心软的,正给台阶下呢。”
邱父往邱母望的方向看过去,方才见到邱安衍进门,还刻意躲在角落不让邱安衍瞧见的宋苑已往靠近邱安衍一行人的出口走去。
迎面而来的宋苑撞入宋岩和宋母的视线,显然邱安衍也意识到了,迅速转身,朝宋苑跑过去。宋岩和宋母警铃大作,忙不迭快步上前。
宋岩和宋母一左一右,跟在宋苑身旁,宋母问:“这是去哪里?”
宋苑不回答,只没好气:“去哪儿都好,就是不想见这个讨命鬼。”
一直默默跟在宋苑后面走,寸步不离,却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邱安衍呜咽出声。宋苑胸口起伏,脚步明显放缓。宋岩察觉,一股无名火冒出来,她转头瞪邱安衍:“别演苦肉计,我姐姐哭得难道比你少吗?”
宋母却心软了:“行了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不嫌丢脸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话没完,一个身影闪到三人面前,拽住邱安衍的领口。只听的“啪啪”两声,邱安衍两边脸颊迅速起了红指印,那人骂:“你个挨千刀的,看我不死你!”
宋母和宋岩对视一秒,将宋苑扶着往后退了两步。
宋苑却挣脱她们,去抓邱安衍的那个老太太:“你谁啊?敢我老公!”
老太太顺势转过身,紧紧拽住宋苑的手,涕泪横流:“我的大孙女儿啊,你这么多年受苦了……”
宋苑闻言僵住。来者正是宋苑和宋岩的奶奶。
见老太太缠宋苑,宋岩终于开始行动,名为劝架,意在提醒:“奶奶,您别晃姐姐,她可是个孕妇。冤的是她,得还债的是别人……”
“就知道你没送你妈走。”宋母横了宋父一眼,“你们怎么进来的?”
“邱放的行。”宋父如是着,黑着脸,朝邱安衍走去。
老太太见宋父要闯祸,噌地挡在宋父和邱安衍之间,指着木在那儿的邱安衍的鼻子骂:“我找了几十年的大孙女儿我看就是你邱家拐走的!你个没良心的!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还怀着两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要被你作践!你这是要遭天谴的!老太太我今天就算是死了,也要和你拼命……”
宋苑的身世被揭,家务事闹上台面。众人都围过来,拉偏架者有,真心劝架也有,看热闹的最多。即便将邱安衍拉到一边,老太太依旧赖坐在地上,拍着地板骂个不停。过来劝架的邱父和邱母也被祸及,被老太太臭骂之后,你看我我看你,脸色极其精彩。
宋岩将宋苑拉到一旁,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混乱。看来即便是位高权重的贵胄,碰到市井老妇人耍泼,也像普通人一样,束手无策。
邱母走到宋苑和宋岩面前,看着宋岩:“宋姐,差不多也就够了,彼此都留点体面,不看在你姐姐还要在邱家过日的份上,你以后也是要和大家常来常往的,第一次会面,就留下这种泼皮无赖的印象,可怎么好洗的脱。”
宋岩还未回答,便听得身旁传来陈母讥诮的声音:“邱太太,咱们这个圈子,有钱有势才是硬通货,体面都是虚架子,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陈母挽住宋岩的胳臂,目光越过宋岩,看向宋苑,用不大不的声音道:“唉,什么体面不体面,就是因为太讲体面,才被拿捏。”
邱母皱眉:“你……”
“哎呦,我肚子疼!”宋苑捂住肚子,大声嚷嚷。
一直闷头被老太太大骂的邱安衍冲到宋岩面前,抱起她要找医生,急得满头大汗汗。老太太停止骂街,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宋苑面前询问情况。纷争戛然而止,宋父宋母和老太太随着邱家人往外去。
宋岩要跟随,陈母拉住她,对她摇头:“你姐姐没事,那是装的。”
宋岩当然清楚,可她还是要去帮忙,正预备解释,陈母对她耳语:“你妈对我交代了,你不用跟过去,他们去就好。你妈是个精明人,有分寸着呢。你也是个孕妇,需要休息,你看看你这脸白的。”
见宋岩犹豫不决,陈母补一句:“非池本就交代我好好照顾你,要是见你这脸色,该数落我了。”
话间,宋母转头看了宋岩一眼,对她点点头。
宋岩稍稍放宽心,随着陈母往自助餐区去,陈母递给宋岩一杯鲜榨橙汁。宋岩接过,才饮了一口,胃里便一阵不适。她捂着胃部的位置,朝陈母:“姨姨,我想吐。”
陈母见状,忙搀着宋岩往洗手间的方向去:“去洗手间。”
没走几步,宋岩便吐了。
两位服务人员连忙过来扫,陈母将宋岩带到临近的化妆间休息。才推门而入,便闻见里面一股薄荷烟的味道,宋岩又感不适。陈母抬眼望去,方才在酒店入口帮助他们的那位宁姐正背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抱歉,这是专人用化妆间。”服务员过来阻止她们:“这上面有标识牌。”
“噢,不好意思,我这就出去。”宋岩捂着胃部,朝转过头来看她的宁姐略一鞠躬,退出去。宁姐摁灭烟,朝宋岩略一颔首,表情很淡,眼睛却明显在量她。
陈母见是宁姐,眼前一亮,对宋岩耳语:“我去道谢,你外面等等我。”
不多时,陈母出来了,满脸喜悦:“她果然是宁董事长的侄女儿宁笙,看着很傲的一人,倒是很爽利大方……”陈母晃了晃手中的房卡,“她把自己的房间借给我们用。”
宋岩愣了下,踌躇:“这不太好吧。”
陈母道:“她要是主动借,咱们就得承她的情。”到这儿,挽住宋岩,语重心长:“别怕麻烦别人,就是要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更紧密。”
宁笙的房间在酒店顶层5楼,而晚宴厅在2楼。晚宴厅和酒店顶层之间有部直梯,位于晚宴厅中庭。陈母和宋岩等了不多时,电梯来了。
电梯门开,陈母和宋岩便见宁钰在和一个男人在搂搂抱抱。见陈母和宋岩一脸尴尬,男人倒是神态自若:“抱歉两位,他喝多了,所以有些失礼,还望见谅。”
男人身形挺拔,样貌清正,和许星河有几分相似,想必是许星河的叔叔,宁钰的爱人。
宋岩和陈母对男人均回能够理解,进了电梯。宁钰不听男人的安抚,缠着男人不放,不想出电梯。一时,电梯无法启动,陈母和宋岩尴尬的僵在那儿。
男人问宋岩:“宋,你姐姐走了吗?”
宋岩愣了下,“她已经离开了。”
“谢谢告知。”男人笑了,笑容如沐春风,瞧得宋岩一时都晃了神。
“走啊。”宁钰突然催促。男人朝陈母略一点头,牵着宁钰出了电梯。
陈母无奈道:“宁董事长一装醉,我都不好和他道谢。”宁钰身上酒味并不浓,踏出电梯时,很明显直起了身体。
宋岩附和:“是啊,宁姐也是看在他的份上,才帮的我们。”顿了顿,又:“可能是看在许星河叔叔的份上吧。”
“刚才那位就是许星河的叔叔吧。”陈母吐槽:“看起来那么正派一人,却是个同性恋。”
宋岩沉默。她怎么隐约觉得,许星河叔叔和宋苑有些牵扯。不久后,这个想法从陈非池那儿得到了证实。
“你许星河的叔叔就是宋苑的前男友?”宋岩震惊的从酒店套房的床上坐起来,“他不是宁董事长的爱人吗?”
“嗯,他是双插/头。”陈非池解释。
“双/插头是什么意思?”话音落,宋岩就明白过来,刷地红了脸,“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了,咱两不要再讨论这么羞/耻的问题。”
“我可没心情和你讨论。”陈非池那边语气颇为严肃:“你姐姐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妈长袖善舞,你不用久留。”
“你别生气,我不留,这就走。”宋岩边接电话,边从床上下来。陈母将她送到了酒店套房,便下楼了。才躺在床上没多久,陈非池便来了电话,告知她自己已抵达申城机场,会去晚宴地点接她,言语中透着低气压。宋岩只得向他解释缘由,为缓和气氛,聊起了许星河。
“老刘已经等在楼下了,你现在就下楼去找他。”陈非池长吁短叹,“岩岩,我眼皮跳的厉害,你千万要好好的。”
“我好得很,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宋岩边笑着话,边推开酒店套房的门,赫然僵住,心里咯噔一下。刚进入客厅的邱安许显然也看到了她,推着轮椅退出门外。宋岩轻轻的吸气,调整情绪,回陈非池:“好啦好啦,我这就下楼。”
宋岩挂了电话,邱安许又推门而入。他行至沙发边,晃了晃手里的门卡,一脸无奈:“我确定,这就是我的房间。宋姐,你怎么进来了?”
邱安许今天的着装扮格外正式,黑色描金燕尾服,发梳的一丝不苟,甚至还喷了发胶,整个人有种骄矜清贵之感。
宋岩警觉的后退两步,如实回答:“是宁姐给的卡,她可以把自己的房间给我用。”
邱安许皱眉:“是她?她搞什么鬼?”他拿起沙发上的座机,拨了号码过去,接通后直接质问:“宁笙,别想玩儿花样,咱两随时可以解约。你把宋岩引到我房间,是在搞什么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呦,还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原来你也是有脾气的啊。So hot baby.”宁笙那边笑起来,“Love you more.”
通话间,宋岩往酒店房间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邱安许喊住宋岩:“等等,宋姐。”
宋岩转头看着邱安许,一字一句:“抱歉,邱先生,你和宁姐解约、搞鬼还有调情,都和我没关系。那是你们之间的的事,不用和我解释。”
完,她拉开门,走出去。
“你的手包掉了。”邱安许在宋岩身后。
宋岩不得不把门开,邱安许将包递给宋岩,“给。”
宋岩接过:“抱歉,座机不隔音,我听到了。”
邱安许诚恳道:“对不起,吵到你了。”
宋岩莫名烦躁,总是对不起,明明是她曾对不起他。
“宁姐今天将和我订婚,我妈给了她我的门卡。她想试探我是否余情未了,所以故意放你进门。”邱安许主动解释。
宋岩一怔:“你要订婚?”
邱安许摁了摁眉心,“对不起……”
宋岩再也无法忍受,直言不讳:“你不用总对不起,有些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扬起笑容,衷心祝福:“恭喜你迈入新生活,阿许。”
邱安许静静地看着宋岩,宋岩维持着笑容面对他,毫不避讳,毫无松动。邱安许垂下眼帘,扶着轮椅推到门后。他动作很急,轮椅磕到门厅柜,猛然晃了下。
这次,宋岩没再出手相助,她沉默地等着那晃动不再,将视线从邱安许青筋凸起,瘦骨嶙峋的手上移开,大步往外走去。
宋岩走的急,没看清前方,迎面便撞上一个男人。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便迅速后退,宋岩定睛一看,原来是邱安衍,一时愣住。他怎么还在这里?
邱安衍恶狠狠瞪着她:“早干嘛去了?别拿亲情当幌子,企图攀龙附凤,索要钱财。我请你们一家离我和苑苑远点。”
宋岩抿着唇后退两步。
邱安许开口喊邱安衍的名字:“邱安衍,是你该离他们远一点。”
他声音很低,有着莫名的威慑力。话间,他推着轮椅,挡在宋岩面前:“难道不是伯父改了嫂嫂的生日,给她重新上了户口?所以她家里人才寻不到她?”
邱安衍缩起脖子瞟了邱安许一眼,迅速后退两步,调了个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刚见他拐了个角,只听得前方咚的一声。
“这个四肢不协调的笨蛋,刚刚肯定是摔了一跤,真是活该。”邱安许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宋岩道:“别担心你姐姐,阿衍在你姐姐面前就是个纸老虎。”
宋岩没接话,头更低了。面前这个男人,或许真的干涉了东池集团和邱氏的商业斗争,或许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心中轻慢过她的姐姐,或许他为了她的信任,戴上过假面。
但她失落的那几年,他耐心的陪她走过,并没有不顾她的意愿索求她。分手后,他仍旧对她处处保护,句句软语。他并没有对不起她,相反,她总是欠他,没完没了。
也许他们以后真的不再相见,各自踏入新生活,他才能放开,她才能彻底了结。
“礼服果然很适合你。”邱安许突然夸赞。那晚她在亚湾岛,他让人连夜运来改制过的礼服,给她送去。她挑了件他认为最适合她的,却被那人给否决掉。而今天,她穿上了。但那又如何,只是今天而已。
宋岩身体一僵,背上生出薄汗。他对她偷偷的用心,远比她以为的多。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心烦意乱,张嘴辩解:“看起来很贵,就没扔。非池后来给我买了件一样的,不心穿错了……”越,感觉自己越错,简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地自容。她闭了嘴,左顾右盼,寻找其他的出口。
“到了。”邱安许提醒。
宋岩抬眼,原来他们已经到了电梯口。电梯门框上有鲜花装饰,像是新弄上去的,想必是为了订婚庆贺作的装饰。刚刚上电梯时,倒还没有弄好。
邱安许主动避嫌:“我不和你一起,你放心。”
宋岩松口气,了句谢谢,踏入电梯。
电梯门渐渐合上,邱安许推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上前。
宋岩心里一紧,忙按下一楼。
邱安许疾呼:“岩宝!快出来!”
宋岩吓了一跳,这才发觉,按键失灵,门继续在关上。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只听得滴的一声,整个电梯开始晃动,她踉跄着后退。
视线中,邱安许从轮椅上起身,朝她跑来,伸出手。
可她已来不及抓住,电梯开始缓慢下坠。
宋岩往后一靠,抓住电梯扶手,咬牙,半屈膝,试图让自己减少因电梯可能的下坠产生冲击力所受的损伤。
半透明玻璃电梯下的宴会厅,伴随着宾客们的惊叫,邱安许翻进已下降了一半的电梯。
和旁人正聊的热络的陈母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惊慌失措地朝电梯的方向跑去:“岩岩!”
邱董事长夫人失控大喊:“阿许!快来人救救我儿子!”
邱董事长大喝,“物业和维修人员在哪里?电梯出了故障!”
眼见着邱安许翻进电梯,宋岩又气又怕:“你骗我,你竟然能站起来!可你进来干什么!”
邱安许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别怕。”
头顶传来一声闷响,宋岩骂道: “我怕个头啊!你进来我才怕!弱的要死只会给我添麻烦!”
话刚落音,电梯开始加速下坠。
邱安许朝下看了眼朝这边跑来的的邱董事长,放开电梯扶手,一把扣住宋岩的腰。
“别扶我啊,快扶扶手,你干什么!”电梯内外,惊叫声交织。
随着“咣”的一声巨响,电梯停在负一楼。门内,宋岩压在邱安许身上,邱安许的手还扣着她的腰。红色已从他胸口蔓延开来,浸透了他的白色衬衫。
宋岩慌张地解他的扣子,“你…你伤哪儿了啊?!”
邱安许咳嗽一声:“手术伤口裂了而已,不碍事的。”
这具身体瘦弱不堪,和百余天前她见到的有着天壤之别。而心脏的位置,手术疤痕新添了两道,撕裂着渗出血液。他一把摁她的手,“别看,很丑。”
百余天前,在他们的几乎要跨过最后防线的那天,他也是这么的。
她看到那疤痕后,略显害怕的表现让他主动退缩了。
她那时松了口气,可现在,她再也无法松口气。
她双手摁在他出血的地方,崩溃大吼:“你这是干什么!楼层又不高,我顶多受伤而已,又不会死!”
他手掌轻轻摁在她的腹部,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岩宝,你就要当母亲了,得有保护孩子的自觉。”
她浑身一震,哭的很大声:“孩子没了可以再怀啊,你要是没了,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门被撬开,缝隙越来越大。
他抬手遮她的耳廓,在她耳边悄声:“我本来就时日不多,你不用过不去。”
她哭的昏天黑地。
最后眼前一黑,陷入一片混沌。
作者有话要:
下章正式正文完结,终于要修完文了。
正文结局(终)
宋岩怀孕四个月的时候, 孕吐反应彻底消失, 家伙已经像条鱼,能在肚子里游来游去了,偶尔还会吐泡泡,胎像很是稳健。
陈非池终于松口,让宋岩出院。
陈家和宋家都安下心来, 因诸多事情被推迟的婚礼也再次提上日程。为了商议婚事, 也兼为了庆祝最近的连连好事,两家人选在某个豪华酒楼一起吃饭。
陈家这边, 除了陈非池、陈父、陈母和陈非洋,甚至连陈非池的奶奶都到了场。而宋家这边, 除了宋岩、宋父、宋母三人, 近日被从老家接来的宋岩奶奶也来了酒楼。两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陈母更是乐开了花儿。
陈父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邱董事长因为儿子迁怒于邱安衍,而宋苑认回了宋家,邱安衍威风不再,东池集团的危机彻底解除;宋岩出事后,她没敢松懈一分一毫,悉心照顾,总算儿子近来对她没那么大成见了。现下宋岩的胎已稳,她再找宋岩念叨一下, 陈非池便能重返工作岗位了。
喜滋滋地想着,陈母举杯,对宋岩道:“岩岩,敬你一杯。”
宋岩举杯,起身。
陈母看了眼一旁规矩安顺的陈非池,扬眉道:“谢谢你把非池改造的这么好。”
宋岩:“您言重了,非池一直都很好。”
陈母笑,“我没有言重,我家这臭子从就不让我省心。如果不是你,他哪儿能规规矩矩地读书,规规矩矩地工作,规规矩矩的娶妻生子,哪儿能像现在这样顺我的心。“
宋岩想回以笑容,可不知怎么地,却笑不出来,想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她将杯举了一举,饮料一饮而尽,然后坐下。
陈父笑:“行了行了,功劳是你的。你眼光好,非池这子毛还没长齐呢,你就算计着让岩岩做非池的老婆。”这个话题引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就此事调侃起来。
中国的长辈就是这般,青春时懵懂的爱意是万万不可言的禁/忌,年少时的爱/恋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猜/忌,一旦步入婚姻,就无所顾忌,甚至会教你情/欲。
话题扯到了二胎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贪嘴喝了杯薄酒,宋岩奶奶开始话颠三倒四。她将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面带薄怒:“我大孙女儿不是已经怀了二胎吗,怎么还要让她生?女人怀孩子辛苦的的很,以后不要再生了。”
这话一出,热烈讨论的架势便没有了,几人笑着给宋岩奶奶解释两句,岔开话题。不一会儿,这个饭局就宣告结束。
和宋家人告别后,宋岩和陈非池跟着陈父陈母一起回了家。此时刚到初夏,温度适宜,晚风和煦,陈非池携着宋岩在区内的湖景走廊散步消食。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到了一处凉亭休息。长椅上,宋岩望着对岸灯光斑斓的明珠塔出神。肩膀被揽住,宋岩顺势靠在陈非池肩头。
陈非池问:“怎么闷闷不乐的?”
宋岩手抚上已微微凸起的腹部:“别担心,非池,我们娘两会好好的。”
一个月前,她就可以出院了,可陈非池不让。她选择顺从她,因为她于心有愧,对陈非池是这样,对孩子更是如此。
她的确想和陈非池有爱的结晶,所以以为自己没怀孕时,她会沮丧,但矛盾的是……她其实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去当一个母亲。
所以宋母提到孩子为先,还有那个人提到孩子为先,她会下意识的抗拒……以至于事故发生后,她回想起林若紫的话,一度崩溃,认为是自己的抗拒让肚子里这个生命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上天保佑,生命感受到了她的歉意。
陈非池并没有回复宋岩的安慰,只是道:“不管别人怎么劝你,也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会停下所有工作,一直陪着你和宝宝,直到你坐完月子。”
“你的工作,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宋岩双手揉搓膝盖,下巴低垂:“只是你和我在一起……就得天天面对一大家子,听些家里长短,做些琐碎事,还要顾着我和宝宝。”
到这儿,她微微别过头:“还有不得不因为我,听你妈念个不停……”
她其实已然明白,她是陈母控制陈非池的最有力的武/器,从前是,现在更是。她耳根子软,脸皮薄,从被灌输长幼有序,尊重长辈的观念。却被长辈利用,去通过她来控制陈非池。她无法平衡这一点,
陈非池将胳臂从她肩上松开,双手枕在颈后,仰头看面前楼栋里的灯火:“人本就是群居动物,害怕孤独,喜欢热闹。也许有个别会思想境界不一样,宁愿独处,害怕吵闹,但我是个俗人。”他扬起唇角,“酸甜苦难是正常事,喜怒哀乐更是必要,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
话锋一转,看着她,“我没有不喜欢这种生活,但偶尔会生气。”
宋岩骤然收拢手指,紧握成拳,肩膀瑟缩。
陈非池叹口气,起身,在她膝前半蹲下来,抓住她无措的手:“我气我自己。”
宋岩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陈非池道:“我气我自己没办法让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一个阵营,气我自己没办法为自己的妻子抵御来自双方父母所有的施压。”
他哽了下,轻轻地,“我不否认双方的父母也很重要,可既然结婚了,我们就应当把对方看作是最重要的人。”
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最后那句话,甚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眼睛里写满了控诉,那控诉就要随着他眼底漫出来的亮闪闪的东西溢出眼眶。
宋岩浑身一震,心脏如同被重击。
她想起那天他来到医院,以为她熟睡,偷偷捂脸流泪;她想起他得知邱安许救了他后的沉默寡言;她想起这些天他对她的强作笑脸,为她鼓劲;她想起他半夜的叹息,在她耳边的那句“要是我留下来该多好”。甚至她想到,可能自他和她结婚那一刻起,他就将她当作了最重要的亲人,而她却始终没有从自己的原生家庭剥离,还拉着他在他的原生家庭沉沦……
陈非池的头低下来,枕在她膝盖上,双手环住她的腰,孩儿依恋的姿势,嘟嘟囔囔:“可再生气,我又能怎么办呢?只怪我是个无能的人。”
话刚落音,腹中的生命第一次和宋岩了个招呼。
宋岩惊喜:“非池,宝宝动了!”
“真的?!”陈非池连忙将手放在宋岩腹部,雀跃又期待:“在哪儿?”不等他去寻,生命像是知道似的,通过他手心给了他一个扎扎实实的回应。
陈非池不胜欢喜:“岩岩,宝宝在这儿!”
他甚至开始结巴,“茉莉,我……我是你爸爸!”
“它在安慰自己的爸爸,它想告诉自己爸爸,爸爸是有能耐的人。”宋岩捧住陈非池的脸,认真地:“非池,我们还是回公寓住吧。”
宋岩和陈非池离开陈家那天,是个艳阳天。陈母因着昨晚的争执,闷在房间里不出,陈父为他们送行。
待宋岩上了车,陈父将陈非池叫到一旁,叮嘱他:“岩岩既然选择了你,你就已经赢了。人生苦短,总放在心上,很不值当。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些,别计较……”
邱安许舍身救宋岩的事情传的满城风雨,邱安许与宋岩的诸多往事,包括那日在邱宅的亲/吻视频流出,陈非池为此受了不少媒体堵截。
陈非池点头知道。
陈父悄声道:“爸卖了点儿资产,凑了五个亿,已经转给你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爸还年轻,能顶得住。”
陈非池张嘴:“爸……”
陈父摆手:“爸还欠你2个亿,凑够钱了会再补。亲父子,明算账。”
到这儿,拍拍陈非池的肩:“别怪你妈,她只是怕我知道东池要塌会身体熬不住,所以拼命去保东池。她都是为了我,她也很辛苦。”
陈非池五味杂陈,一时不知什么好。
陈父爽朗一笑:“其实你妈没明白,我要早知道儿子有这么大本事,还有什么熬不住的,东池又算得了什么。”
陈非池主动张开双手,陈父也张开双手。
父子俩拥抱后,正式告别。
陈非池上车。
车的引擎启动,外面传来奶声奶气的呼唤:“岩岩!”
宋岩降下车窗,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陈母抱着陈非洋,立在别墅二楼窗前,陈非洋手里拿着那只宋岩送他的长颈鹿气球。
陈非洋见宋岩瞧他,瘪着嘴放开气球,委屈巴巴:“洋洋不要岩岩了!”
陈非池降下车窗,凶巴巴地和三岁的弟弟吵架:“陈非洋,你要搞清楚,岩岩是我的!”
陈非洋嚎啕大哭:“岩岩是大家的!”
一直绷着脸的陈母笑出声来:“都当爸的人了,和孩子吃什么醋?好了好了,你们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
气球飘落,宋岩将手伸出窗外,接住,眉眼弯弯。就在这时,宋岩手里被塞了一个物什,她低头一看:“户口本?”
身旁的陈非池嗯一声:“我算把户口转到婚房那儿,方便以后宝宝落户上学。”宋母为两人定的婚房最终还是没有退掉,且已交房。
宋岩翻开户口本,愣住:“怎么你成户主了,只你一人?”
陈非池道:“我爸妈和洋洋都入了新加坡籍,这儿的户口本上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完反应过来,“我妈没和你吗?”他以为她一早知道的。
宋岩沉默良久,和陈非池五指交握:“我把户口和你迁到一块儿吧。”
陈非池立时道:“我们去你家拿户口本,今天就把这事儿办了。”
宋岩瞧着陈非池急吼吼地表情,笑了:“那现在就去办。”
他性子急,孩子气,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有时候还会闯祸,她时常因此觉得他不成熟,还时常为此苦恼。但最近他的沉闷令她明白,她其实爱他这一点爱的要命。她这个人很闷,而他是鲜活的,热情的,能融化她的。
宋岩和宋母通话,如实告知缘由,并补充道:“将来孩子要上学,也还是要迁户口的。”
宋母同意了,却忍不住数落:“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宋岩身旁的陈非池闻言,凑近手机大声道,“妈,要不然我把户口迁到您那儿,咱们一家五口在一起。”
“要这样,你不就入赘了?”
“本算孩子随岩岩姓宋,入赘也入得。”
“瞎胡闹,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呢,别想把带孙子的包袱都扔给我和你爸。”到这儿,宋母笑了,“和你开玩笑呢,你可别以为我生气了。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岩岩好好过。要是她对你不好,我一准儿骂她。”
末了又加一句,“等她生完,我再骂。”
陈非池赶紧:“您要骂就骂我。”
这话一出,三人都笑了。
政务大厅办了迁户口的手续后出来,陈非池和宋岩外面大快朵颐了一番,携手回公寓。这天的事情办了太多,宋岩刚回家,眼皮子就直架,身体歪歪倒倒。
陈非池见状,一把抱起宋岩往浴室去。甚至不用宋岩动一个手指头,他把她从头到脚洗的干干净净,睡袍裹住她,抱她到床上,给她吹头发。
很快地,宋岩睡着了。这天夜里,她仍旧唤了“阿许”。
仍旧因为宋岩的这声声呼唤,陈非池不知第几次惊醒。
陈非池起床,立在窗前,望着明珠塔望了好久,给许星河去了个电话。
半夜两点,许星河和陈非池喝着啤酒聊天。
许星河:“男人该心胸宽广些,别计较太多,都已经是过去了。”
陈非池反问:“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心眼?”
许星河避而不谈:“当初要不是宋岩肯表态,愿意拿出全部身家还我,还抵上自己所有的积蓄,动了我,我可是会硬着心肠把你踢出董事会的。那时我拿你赌钱试探她,她都没放弃你,要不是深爱你,她不会这样的。一个女人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你们都想错了,这根本无关紧要,我当然清楚人该往前看,只是……”
“只是什么?”
陈非池一只手捂住眼睛,闷声:“只是我没办法帮岩岩解脱。”他长叹一口气,“岩岩经常做噩梦,喊他的名字。我有在考虑寻求心理咨询,但又怕反而刺激到岩岩。”
许星河拧眉:“早和你了,你大可以告诉宋岩,这是邱安许设的局。 ”
陈非池饮一口啤酒:“我也了,是邱安衍的原因,不是邱安许。”顿了顿,捏响啤酒罐:“都不是,就是阴差阳错倒了霉。”
晚宴那天,晚宴厅中庭面对前方舞台的电梯因为要作装饰布置,暂停运营,并在电梯前立了维修标识。邱安衍和邱安许、宋岩交锋后,落荒而逃,不慎被维修标志绊倒。恼怒之下,邱安衍将标识牌踢到了一边。后来宋岩进入电梯,邱安许紧随而上,事故发生。
许星河道:“邱安许自己要订婚,他怎么会不清楚那个电梯暂停了?”
陈非池垂手执啤酒罐:“这都是你的揣测。但亚湾岛的时候,他帮过我们,在我没有陪着岩岩的时候,他几次三番帮她解围,我看得出他是真心。”
“面对深爱的女人,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悔?宋岩和他独处的那一会儿,也许发生了什么,令他改了主意也不一定。”许星河道:“当时的监控我也给你看了,和邱安衍交锋过后,宋岩跟在邱安许身后走,邱安许的表情看起来很阴沉。待到两人面对面,邱安许又换了幅笑脸。谁知道他那时在想什么,邱家的男人我比你了解,基因里就带着偏执和疯狂。”
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啤酒瓶在陈非池手中变形。陈非池起身,穿过沙发和茶几间,往客厅落地窗走去。
许星河继续道:“坠落电梯时,宋岩最开始的姿势才是最安全可靠的。她腹部朝下,直接被撞。尽管她身下垫着邱安许,可因为被撞击,受到的伤害还是远远大于最开始那种姿势。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更可怕,这点你我都该明白。”
水晶灯下,陈非池站定。灯光在他的脸上,光点斑驳,藏住了他的表情。
他开口道:“对一个过世的人,再多也是刻薄。”
许星河在他身后问:“要是他没过世,你觉得宋岩还会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陈非池走到窗边,看着黑夜中孤悬的月。
许久,深吸一口气:“可岩岩没有流产,他却死了。”
作者有话要:
其实这文2018年就开始写,2020年写完后,读者反馈,自己也觉得不太满意,人物和故事并不太丰满,又开始修文,较原版增加了十五万字,但是大纲主线没变。已尽力了,好不好的就这样吧。终于正文完结,总算我这个强迫症在今年了了一桩心事,好开心!
估计会有3章番外,元旦后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