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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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内冲完澡,陈非池边刮胡子,边量自己的脸。

    短发利落,眉目清明,鼻高唇润,也没长皱纹。

    时至今日,那些个女人还是爱偷偷看自己,想来自己应该还是讨女人喜欢的长相。

    可随着年龄增长,脸颊的那点儿肉感已褪,现在岩岩都不大爱捏他的脸,对他笑了。

    扔了刮胡刀在洗手台上,陈非池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下颌,沮丧的思考:难道岩岩更爱鲜/肉?最近和她视频,她总提一个爱豆。他查了查,那子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而自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陈非池视线下落,对着镜子秀了秀腹肌。瘦而不柴,虽比不上健身教练,但该有的也都还有。哼,那子身材就是白斩鸡,哪像他这么有料。

    敲门声响,陈非池拉开门。

    齐洛一脸不耐烦:“我你洗个澡怎么跟娘们似的,这么慢?”

    陈非池想了想,向齐洛秀肱二头肌:“我man吗?”

    齐洛惊恐地捂裆,后退几步,警觉道:“老子虽然一直是光棍,可现在还是喜欢女人的,你别会错意。”

    陈非池拿起洗手台上的手机,走出浴室,无语至极:“你他妈思想不纯洁,想什么呢?你才别会错意。”

    “那就好,刚才gay-gay的,吓我一跳。”齐洛迅速钻进浴室,啪地关门,还落了锁。

    “这是光棍当久了变神经病了吧?”陈非池边骂骂咧咧,边返回别墅顶楼。

    现在陈非池所处的别墅为英国约克郡一家度假别墅酒店,他已在这儿孤身呆到了第三天,而他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见已一月未见的妻子宋岩。

    半年前,宋岩被学校外派,来英国N大作文化建设上的交流,于是他开始了绕半个地球的奔波生涯。以往他要是过来,她还能抽出时间陪他两三天。这次她非但没工夫见他,昨天和她视频,她才看他两眼就再见,末了发一个消息抱歉,她在忙,今天她会来找他。

    结果他等到下午,宋岩给他回电话,自己赶不来,让他别等。接那通电话时,陈非池忍不住发了火,她总是食言,自己送上门,还要被她冷待,然后挂了电话。

    之后宋岩也没有再联系他,陈非池心中烦郁,城内漫无目的的游荡,便碰见了来这儿出差的齐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陈非池当即邀齐洛作客。两人看了场足球赛,又来顶楼游泳,厮混至深夜。

    度假别墅与霍华德城堡毗邻,顶楼只一个泳池和露台。陈非池扶着露台栏杆,眺望远方亮着灯的霍华德城堡,叹了口气。他应该态度好些的,至少她还会理他。如今婚姻已走到了第七个年头,她近来愈发冷淡了。

    沮丧间,城堡的灯光暗下,前方陷入一片漆黑。陈非池皱了皱眉头,了个电话给城堡的接待经理。那边电话接通,接待经理抄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英语,问道:“陈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事找我?”

    “灯怎么关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尽管您没有使用,但您的订单已到了期。”

    “……我要续订。”

    “接下来两个月的城堡的使用名额已经被占满,我可以帮您看看第三个月的,您还需要吗?”

    “你帮我看看。”陈非池伸手,抹了下前方那片触不到的黑,低头:“我想让灯一直亮到明天,我可以加钱。”

    ……

    手机扔在椅子上,陈非池又一次扎进泳池里。游了两个来回,陈非池靠在泳池边歇息,便见齐洛走过来:“池子,你和宋大美女是不是闹别扭了?”

    陈非池矢口否认:“我们好的很。”

    齐洛往沙滩椅上一躺:“长期两地分居,对感情会有影响的。”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陈非池对齐洛嗤道:“你一没结婚的,少对我这个已婚的评头论足。”

    “当年你出国,宋岩不就又找了个。”

    “现在才半年,再了原来那是失联,现在我们隔三岔五就能见面,感情好着呢,我们还有茉莉……”的越多,陈非池越烦躁,怒道:“齐洛,你他妈自己情场失意,就来咒我。”

    齐洛也怒了:“老子哪儿情场失意了?老子几时缺过女人喜欢。”

    “行行行,你不缺女人喜欢,你缺心眼儿。”陈非池语重心长:“算了吧,齐洛,你和邱安可不是一路人。你都三十五了,该好好找个……”

    齐洛不耐烦断:“她不也没找人吗?她要忙她的事业,我的公司刚上市,也有的忙,两人都没空谈感情,等空下来了,一切都水到渠成。”

    陈非池咕噜:“没准儿人家已经不爱你这老腊/肉了,现在的女人都爱鲜/肉。”

    齐洛不满:“你在哪儿学的这词,这是物化男/性。”

    虽如是着,还是开始量自己。

    半晌,齐洛喊:“池子。”

    陈非池抬眼,齐洛也和陈非池方才一样,做了个健身教练秀肱二头肌的姿势,仰起下巴:“我‘鲜’吗?”

    陈非池连连翻白眼,作了个要吐的表情:“呕……”

    左右无人,两个大男人幼稚的互骂。

    不多时,陈非池电话铃声响起。

    陈非池从泳池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眼,忙对齐洛比了个“嘘”字,接过手机,温情脉脉:“哎,宝贝……”

    齐洛:“呕……”

    挂了电话,不等陈非池开口,齐洛道:“我凌三点的航班回国,我走了。”

    陈非池换了衣服,和齐洛一起下楼,不忘同他抱怨:“我这女儿啊,总是冒冒失失的,想一出是一出。招呼也不一个,昨天一听老爸我一个人,就闹着定了航班飞过来找我。我妈也是,就爱惯着她,简直无法无天了。”

    陈非池此番来英国,将女儿茉莉托付给了陈父陈母照顾。女儿茉莉昨天和陈非池通了话,陈非池倒没透露自己没见到宋岩,但茉莉从母亲宋岩嘴中得知了,当即坐不住了,磨着奶奶陈母定了航班过来。

    齐洛幽幽:“这贴心棉袄你要觉得太热,你就给我,我冷着呢。”

    陈非池立时道:“谁热了?你做梦生女儿去!”

    一人酸溜溜,一人喜滋滋的,出了别墅。两人刚往酒店走廊走,迎面就见陈母、茉莉和宋岩往这儿走来。陈非池见宋岩也来了,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形象,往她们飞奔。

    茉莉看到了陈非池,也朝他飞奔:“爸爸!”

    陈母忙叮嘱:“哎,慢点儿宝贝。”

    陈非池迅速俯身,单手抱起已到他面前的茉莉,继续往宋岩飞奔:“岩岩。”

    茉莉已六岁,身量很有些长了,随着陈非池的奔跑一晃一晃的。

    宋岩不免担忧,加快脚步:“慢点儿,非池。”

    父女两和宋岩相会,陈非池一把将宋岩捞入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她的脸颊,脱口而出:“岩岩,我好想你。”

    宋岩将红脸埋在陈非池颈间,声:“妈和茉莉在这儿呢。”

    被夹在两人之间的茉莉捂住眼,露出弯弯的嘴巴。

    齐洛向祖孙三代告别,茉莉热情地拥抱了下这个经常带她一起遛狗的伯伯,有悄悄话对他。齐洛半蹲下来,茉莉对齐洛耳语:“飞机上我碰见可可阿姨了,她自己来英国出差。”

    齐洛一怔,旋即狂喜:“真的,你没看错?”

    茉莉点头,对齐洛眨眨眼:“我要去找她玩儿,她告诉了我她住的地方……”

    **

    已到深夜,路途疲惫。热闹了一会儿,就归于宁静。和父母道过晚安,茉莉被陈母带去楼下客房睡觉。

    宋岩刚锁上房门,陈非池便从背后抱住她。无需言语,要做什么都轻车熟路。一月没见,陈非池有些控不住,宋岩急急的喘息:“会听到的,去浴室。”

    陈非池托着宋岩往浴室走去。

    浪/潮一阵高过一阵,浴室里水声激荡,已然盛不住。

    两人转移阵地,移步到卧室的床上。陈非池拿吹风帮宋岩吹头发,却不舍得分开。隔靴搔痒,哪儿耐的住。宋岩果断摁掉吹风开关,反客为主,摁了陈非池的手在床头,重重的给了自己一下……

    “砰砰砰——”敲门声响。

    “谁啊。”宋岩难耐。

    “是我,茉莉。”

    瞬时偃旗息鼓,宋岩忙从陈非池身上下来,去开门。宋岩走到门口,转头看了眼陈非池,察觉他仍旧失神望她,手竟不安分着,连忙瞪他,压低声音:“茉莉来了,快盖上被子。”

    陈非池这才回神,赶紧穿上衣服,扯了被子盖住自己。

    宋岩这才拉开门。

    茉莉穿着兔子睡衣,立在门口。

    宋岩半蹲下来:“怎么了,宝贝?”

    茉莉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已到门口的陈非池温声:“茉莉,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和爸爸一起睡。”

    宋岩接话:“那你和妈妈一起睡吧,爸爸去睡沙发。”

    陈非池:“……”

    茉莉拉了拉宋岩的手:“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就一次好不好。”到这儿,她抬起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宋岩,瘪起嘴巴:“妈妈,就一次嘛,我好想你们两个。”

    宋岩一下子就心软了:“当然可以了。”

    转头对陈非池软声道:“就一次嘛。”

    老婆一撒娇,女儿一瘪嘴,一向在女儿的性别教育上很严格的陈非池松动了:“好好好,就一次。”

    中间的朋友翻着肚皮呼呼大睡,一左一右两个大人却睡意全无,目光都黏在朋友身上,温柔似水。半晌,宋岩闷声开口:“茉莉经常对你撒娇,却很少对我撒娇,是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太严肃了?”

    陈非池避而不答,笑着调侃:“刚才不就是在对你撒娇吗?”

    宋岩嘀咕:“那种情况很少。”

    陈非池道:“老婆,家里总得有一个要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宋岩不满地哼哼:“为什么我就得经常唱白脸,女儿都不亲我。”

    “怎么就不亲你了。”陈非池下巴指了指茉莉:“你瞧瞧女儿,手拽着你的胳臂,往你怀里埋。”

    宋岩一观察,还真是。

    不由得,她唇角上翘。

    陈非池轻声继续:“孩子可是你这个伟大的母亲生的,有着肚子里揣了十个月的交情,哪儿能是我这父亲能赶上的。”

    宋岩手搭上陈非池的胳臂:“快别了,再我都觉得某人的醋坛子要翻了。”

    夫妻两相视一笑。

    宋岩问:“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来?”

    陈非池心跳如雷,别过脸,些口是心非的话:“你忙过了一阵,放了长假,想多和我住几天呗。”宋岩来的时候,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他当然注意到了。只是原先宋岩和他的是得一年,所以他不敢过多期待。

    宋岩道:“非池,学习和访问提前结束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国。”

    宋岩工作的变动要从她怀孕时起。那时她被放在行政部门的闲职上,直属领导那会儿丢了个学校宣传视频敷衍她,让她提意见,她认真的做了功课,给了详细的分析答复。

    没想到意见凑了效,学校文化建设部搜集到她的意见后采用了,那年的学校宣传视频取得了巨大的反响。

    产假休完后宋岩重返工作岗位,文化建设部的领导拿几个任务试了下她,她很好的完成。没过半年,文化建设部直接向图书馆要了人,将她调入了该部的核心科室。

    如今快六年过去,她已是一个中层管理人员。适逢世界一体化进程加快,S大想在国际上开声誉,便派她来N大学习和访问,并许诺她回国后,会提一个层级。

    她起初并不想来英国,毕竟那时陈非池刚刚从许星河的公司出走,选择自立门户,需要她稳住后方,而且她不是喜争上游的人,丈夫在侧,女儿在怀,生活安稳无忧,还得了点儿职位,已是很满足。

    但是N大,她却很向往。陈非池看出了她的向往,鼓励了她,并挡住了长辈们的阻挠。

    她实在没出息,刚到英国的一周,她每晚都流泪,陷入很深的思念。N大再好,都比不上那个温暖的家。可开弓没有回头路,她咬牙坚持到现在,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学校给她的任务,申请回国,学校批准了。

    但她没算对陈非池的是,由于她做的太好,N大要撬S大的墙角,聘任她致力于N大的文化建设,而她给拒绝了,也不全然是为了家,她可不想在繁重的工作中对N大的印象幻灭。这两天,她在忙着和N大的那些人那些事告别。

    “真的?”陈非池从床上坐起来,紧紧盯着宋岩。

    “真的,我骗你干嘛?这玩笑又不好笑。”陈非池太过紧张,宋岩伸手捏陈非池的脸颊,眉眼弯弯地调/戏他:“池,疼吗?疼就是真的。”

    “感觉到了,是真的。实在是太好了,岩岩。”陈非池蹭了蹭宋岩的手心,眉目舒展,脸上写满了幸福,喃喃重复:“太好了,太好了……”

    宋岩瞧着陈非池,心里甜蜜又酸涩。他们的婚姻已到了第七个年头,这男人仍体谅她,包容她,看她的眼神依旧是年少时的纯粹的热烈,她何德何能。

    被宋岩看的脸热,陈非池咳嗽一声,找话题:“这儿离霍华德城堡很近。”

    宋岩噢一声:“是你从前想办婚礼的地方,你逛了没有?”

    陈非池:“没有,一直在等你。”

    宋岩笑:“那我们一家人明天去看看。”

    陈非池道:“去那儿要预约,一直排到下下个月都满了。”又指了指卧室阳台的方向:“那儿晚上灯亮着,从阳台上就可以看到,要不然我们出去看看。”

    宋岩满口应承,两人轻手轻脚的下床。

    陈非池道:“先别出去,外面风大,衣柜里有披肩,先拿上。”

    宋岩好,开衣柜,呼吸一滞。

    一件裁剪精良的美人鱼款式白色婚纱静静地展现在她面前。

    “看到了吗?”陈非池走近宋岩,环住宋岩的肩。

    “有点儿眼熟。”宋岩。

    “Davies.”陈非池提醒。

    “那个设计师……”宋岩垂眼,因着那个男人,没能聘用的婚纱设计师。

    “为你设计婚纱的手稿,他一直有保留。去年年底我们不是去意大利看时装秀碰到他了吗?他私下告诉了我,我委托他做成了成品。”陈非池从背后环住宋岩,下巴搁在她肩上:“要不要试试?”

    宋岩手指摩梭婚纱上那片珠光,缩回手:“还是不用了吧。”

    都隔了七年,她都生过孩子了,体型有了点儿变化,或许都穿不上了。却忍不住看了又看,心里很纠结,衣服的尺码倒是没变过,穿的上也不一定。

    “试一试。”陈非池推着宋岩往婚纱靠近:“花了两百万呢。”

    宋岩咋舌,回头骂陈非池:“你有钱没地儿使……”话到一半不得不咽下去,因为他给了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陈非池搂紧宋岩,对她解释:“婚礼那会儿是因为怕你着凉,又怕勒着宝宝,所以婚纱就选的保守了些。”

    宋岩低下头:“婚纱是我选的。”

    陈非池:“那一款不是你的最爱。”

    宋岩再一次伸手摩梭婚纱:“我试试,不合适我就脱下来……”到这儿捏捏陈非池的下巴,凶道:“你可别偷看。”

    陈非池放开宋岩,一脸正经:“我不看。”

    穿戴完毕,量自己许久,宋岩终于鼓起勇气,拉开阳台推拉门:“非池。”

    陈非池转过头,看见她的那一瞬,整个人定住。

    宋岩停住脚,不自在地摩梭双臂,“怎么样?”

    陈非池走近宋岩,将她卷进自己的披肩中:“外面风大,心感冒。”又轻轻地:“很美。”有了韵味,比从前更勾人的美。

    完两个人都笑了,阳台依偎着,静静地欣赏黑夜中发着光的霍华德城堡。

    宋岩突然开口:“要不然拍个照吧。”

    “拍照?”

    “嗯,来都来了,就把城堡当背景,合个影。”

    “要不然现在直接开车去那儿?”陈非池着话,便掏出手机,要给接待经理电话。

    宋岩不动声色地瞧着,在陈非池拨电话时止住他:“老公,谢谢你为我准备的一切,我已经很满足了。”

    陈非池抬眼,宋岩瞧着他笑,眨眨眼:“你要不要换上你的西装?”婚纱的旁边,有一套考究的西装。宋岩之前没多想,现在想明白了。

    陈非池没动,宋岩又:“半夜把茉莉拉起来去那儿,或者留她自己在这儿,你舍得吗?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陈非池看了眼卧室里的人儿,唇角一弯:“我去换衣服。”

    没有手机支架,陈非池将手机高举,两人亲密无间,哈哈大笑,连后方的美丽城堡都比不过这笑容的璀璨。

    “咔嚓”——

    嬉笑声从阳台外漏进卧室,茉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窗纱浮动,爸爸妈妈在亲亲,爸爸穿着西服,妈妈还穿着婚纱。

    茉莉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她怎么总做爸爸妈妈亲亲的梦?

    这回还梦见他们办婚礼了。

    **

    一家老在英国又待了三天,被宋父的一通电话紧急叫回了国,飞往国内的航班起飞。宋岩转过头,看窗外低压的云,眉头紧皱。

    陈非池安慰她:“老人活到了八十五岁,也算是喜丧。”十个时前,宋父告诉宋岩,老太太被下了病危通知。宋岩连忙定了最近的机票返程,临起飞前,宋母告知宋岩,老太太已离开人世。

    宋岩:“我知道。只是我从前一见到她,要么不理她,要么和她顶嘴。还因为妈照顾她,对她怀着不少怨气……”

    认回宋苑后,老太太似乎这世上唯一的心病已了,原本精明泼辣的人渐渐地糊涂起来。七年前,宋父宋母将老太太接到申城检查身体,意外发现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症。

    宋父宋母照顾了老太太半年后,被宋岩察觉。宋岩要请护工帮衬,宋父却不肯,非要做孝子,于是宋岩以茉莉需要照顾为由将宋母接到了自己家,让宋父一人照顾老太太。宋岩还和自己叔叔吵了一架,让他分摊责任,最被老太太宠爱的叔叔却当了缩头乌龟。

    宋父照顾了老太太半年,累的腰间盘突出。彼时宋岩和宋父都软下来,却都是个犟脾气,不肯向对方服软。最后陈非池这个女婿上阵,游双方,掏腰包请了护工照顾老太太,宋母回了家。又过了两年,老太太病情愈发严重,家人商量后,将老太太送进了离家近的高档疗养院,不时去探望。

    陈非池抚摸宋岩的肩头:“感情是相互间培养起来的,不用自责。”

    宋岩道:“三个月前我回国,我带着茉莉去看过奶奶。奶奶不知从哪儿拿了个太阳花发卡塞给了茉莉,还朝茉莉笑,喊她‘岩岩’。茉莉对奶奶,岩岩是我妈妈。奶奶就生气了,开始骂街,岩岩是个囡囡。我怕把茉莉吓到,连忙拉她离开了……

    到这儿,宋岩将脸埋在陈非池怀里,肩头耸动。陈非池什么话都不再,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

    一到申城,一家人便风尘仆仆,赶往老家陵城的葬礼现场。

    老太太一生默默无名,却因为邱安衍这个孙女婿,葬礼十分风光。丧葬队乐曲轰鸣,法事齐全,多人相送,立在棺木前行礼。

    茉莉扯了扯宋岩的衣角,对宋岩:“妈妈,太奶奶死了。”

    茉莉这样着,脸上却浮现出茫然地表情来。

    宋岩半蹲下来,将茉莉抱进自己怀里。

    年纪,哪儿懂得死亡的含义。

    幸也不幸,到了这年的寒冬,茉莉便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宠物狗旺旺到了十二岁的年纪,在陪着茉莉贪玩了一场雪仗后,一睡下便起不来了。家里人将旺旺送去了宠物医院。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旺旺已到了耄耋之年,医食无药。

    在医生的再三建议下,宋岩选择给旺旺做临终关怀。家中旺旺常躺的温暖的壁炉下,旺旺最后看了眼宋岩,闭上了双眼。

    宋岩最后一次摸了摸旺旺的脑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没有哭。为了旺旺的病情奔波,又要充当冷静的父亲的陈非池却绷不住了,流出了眼泪:“是我总是偷喂它,喂它喂太多了,它才身体不好……”

    宋岩宽慰:“被我发现了后,你不就没喂了吗?而且它吃的又不差。”

    陈非池痛哭流涕:“还是有偷喂……”

    一直在流泪的茉莉抱住了陈非池的脖子:“我也有偷喂……”

    父女两哭的惊天动地,连隔壁的邻居许星河夫妇都闻声而来,敲门询问。

    宋岩给旺旺办了个型的葬礼,骨灰放进装饰盒,收在壁炉上。

    见女儿一直低落,宋岩试图安慰:“要不然,妈妈再给你买只狗狗作伴。”

    茉莉摇摇头:“不想再养狗狗了。”

    陈非池认同:“太伤心了。”

    茉莉拉住宋岩的手:“妈妈,我想要个弟弟妹妹,你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陈非池不认同:“弟弟妹妹又不是猫狗,养就养,有你一个就够了。”

    茉莉生气了,直到晚上晚安,陈非池别扭的递给茉莉一个仙女棒,她才勉强原谅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上床准备睡觉,宋岩对陈非池发脾气:“非池,我都已经三十五了,越往后怀越危险,生孩子的人又不是你……”其实茉莉上幼儿园后,她就有意再要个,可陈非池茉莉太了不肯。待到茉莉到了五岁,许星河家添了一个宝宝,宋岩看的眼热,又提及此事,陈非池自己不想要,两人还闹了好一通别扭。

    陈非池冷声断:“孩子是那么好生养的?一个都够呛。”

    她怀孕生子受的那些苦,他历历在目。

    宋岩语塞,暗暗琢磨这话是不是在抱怨她带孩子带的太少,而他付出的心血太多,把他累着了,所以不想要。

    陈非翻了个身,自言自语:“这么多年墨迹些什么?算了我结扎去。”

    宋岩:“……”

    陈非池是个急性子,不激还好,一激就要付诸行动,即便当时敷衍了她。

    两天后周六的傍晚,宋岩接到陈母的电话,语重心长:“岩岩,男人要是结扎了,性/功能是要受影响的,以后也干不了重活。你们要是实在只想要一个孩子,你就去结扎吧。”和陈母没聊几句,宋岩便知道了,陈非池这天去找医生预约结/扎手术。恰逢陈母拉着青春期的陈非洋去医院,三人撞见了。

    “他老老实实带套不就完了,非要结扎干什么?妈,我要是结扎了,对我也有影响的,我也不想影响我的身体。”如今和长辈谈论此类事也不再谨慎且面红耳赤,宋岩撂下这么两句,挂了电话。

    气不一处来,宋岩电话给罪魁祸首,问他在哪儿。

    罪魁祸首撒了谎,自己在公司加班。

    宋岩咬牙切齿:“你手机定位是在医院!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自己阉/了,我就把你踹了再找个!”性/功能受影响,她哪儿受的了。

    陈非池马上嚷嚷:“你敢!”

    宋岩呵呵笑两声:“我有什么不敢?”

    完,宋岩挂了电话。

    陈非池冲到家里,宋岩激了他几句,两人又开始吵架。

    因着茉莉被外公外婆带着去姨妈家作客了,今晚不回来,未免放肆了些,吵闹声一阵高过一阵。也不知是谁想用嘴堵住对方的嘴,阻止喋喋不休。

    唇一碰到彼此,双双倒在床上。却互相不肯服输,一阵烈过一阵,以至于途中避孕/套都破了。两人望着破了的套/套,你看我,我看你。

    许久,陈非池从客厅地板上起来,又去找新的。找了一圈,尴尬地发现,套/套用完了。

    陈非池看着软在沙发上的宋岩,动了动喉结,指了指外面:“我去买。”

    “于事无补。”宋岩一把拉住陈非池,起身勾住他的脖子,附耳了句荤话。

    陈非池闭了闭眼,欺身而上,一发不可收拾。

    启明星亮起,室内宋岩连连求饶:“够了,够怀孕了……”

    **

    旺旺断七的那天,宋岩联系了邱安可,两人一同前往邱安许的墓地。由专业人员将旺旺的骨灰盒放入碑下后,只剩宋岩和安可立在碑前。

    安可道:“谢谢你能把旺旺的骨灰和哥哥的放在一块儿。”她低头笑笑,“他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竟是旺旺这条宠物狗,怕被陈非池泄/愤虐/待。”

    宋岩沉默良久,再次抬眼,直视照片上的邱安许,无奈一笑:“阿许,茉莉很健康,而非池他是个宽厚的人,他对旺旺很好,你放心。”

    旺旺弥留的那晚,时隔多年,她又一次梦见了邱安许,梦里他的面容她已模糊不清,只见他牵了旺旺,对她:岩宝,可算等到我们家毛孩子了,我该走了。

    她很意外:原来你一直没走,你走吧,我过得很好,茉莉很健康,你的家人也过的很好。你的妹妹可可总算出息了,当上了副董事长,你爸爸妈妈我见过几次,他们都红光满面,你放心好了。

    邱安许只是对她笑:健康就好。

    他转过身,牵着旺旺往桥上走,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

    邱安可道:“岩岩,谢谢你每年都能来看他,从前年开始,我爸妈就不来看他了,大家渐渐的已经遗忘他了。”

    宋岩:“对不起可可,从明年开始,我也不会再来看他了。”

    邱安可问:“为什么?”

    宋岩手心覆上腹部:“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心中缅怀就是了。”

    邱安可不动声色地看着宋岩的动作,叹口气:“走吧。”

    出了墓园,等在外面的陈非池看到宋岩,连忙扶住她,责备道:“走这么快干什么?慢点儿,心摔跤。”

    邱安可对陈非池:“恭喜你们家又要添丁了。”

    陈非池朝邱安可点点头:“也恭喜你和齐洛,我们一家会去参加婚礼。”

    邱安可笑笑:“欢迎。”

    转眼就是丰收的季节,陈非池和宋岩家的第二个朋友诞生。

    然后又到新年,陈家和宋家两家人选择在亚湾岛过年。朋友多了,热闹也多,闹哄哄的吵成一团,长辈们乐此不疲,宋岩却开始觉得头疼。

    正揉太阳穴之时,陈非池拉了宋岩往外走。

    宋岩问:“去哪儿?”

    陈非池:“我们车上清静会儿。”

    宋岩连连点头,随他去。

    两个人上了车,陈非池却开始哼哼唧唧。

    宋岩看了眼,不免担忧:“还疼呢?”前几天,陈非池做了结扎手术。她问过医生了,对性/生活没什么影响。

    陈非池连忙否认:“倒是不疼……”他扬起下巴,做出怅然的表情:“感觉失去了点什么,需要点儿安慰。”

    宋岩心中怜惜,俯身亲吻他:“我来安慰你。”

    这安慰到了翌年的大年初三还未凑效。

    酒店的落地窗前,宋岩双手撑窗,双腿直颤,忍不住求饶。

    陈非池不饶,嗅她颈窝:“谁让老婆这么香的。”

    宋岩简直欲哭无泪。

    这么多年了,她又没抹香水的习惯,真是不明白她哪儿香了。

    还有,她可真是后悔,还不如回去带孩子。

    陈非池的电话铃声响起,宋岩连忙催促:“接电话。”

    陈非池不得不去接,电话一接通,里面就传来已到变声期的陈非洋的咆哮:“陈非池,你这狗/日的要只顾着自己爽,今天晚上不回来,我就把你儿子丢进海里喂鱼!”

    宋岩抢过电话,连忙这就回去。

    陈非池犹在那儿发懵。

    这话他怎么感觉似曾相识,谁对他过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

    作者: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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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了这么久,谢谢各位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