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见着的时候，想着这孩子是李伯山的儿子，身上有一半李伯山的血液，蒋军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不见就不见吧。

    可如今真见着了，孩子乖乖巧巧的坐在外婆旁边，拉着老人的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蒋军心里的芥蒂忽然就淡了许多。

    “刃今年有十五了吧？”蒋军年纪比蒋芸大了十多岁，况且长兄如父，蒋军对蒋芸而言，也算得上是半个父亲了，对着李刃，自然更加包容一些。

    他问李刃年纪，李刃倒还没开口呢，老太太不高兴了，瞪了大儿子一眼道：“什么十五啊，瞧你这舅舅当的，算算时间，我们刃今年该十六啦。”

    李刃对长辈很有一套，虽然都是在笑，不过对着外婆的笑容带着些孩子气的甜腻，当即点点头，“外婆记性真好。”

    完，又替蒋军了一句：“大舅也没错，照周岁算，我还没过生日，十五也行。”

    李刃生日最，腊月里出生的，要过了生日，才算是真的十六。

    老太太怎么听不出来李刃这是在帮蒋军话？拍了拍他的手嗔怪道：“都外甥向娘舅，你倒真是护着你舅舅。”

    李刃应得坦荡道：“那肯定了，外婆您放心，要是换了您，我肯定更护着。”

    李刃半开玩笑的口气了这句话，倒是正中红心，虽当年蒋芸的事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但细细算起来，不过就是双方太过护短，李家护着李伯山，把他当宝贝似的，蒋家又何尝不是心疼自己家的女儿？

    蒋水生大学毕业，没留在外地，回来考进了银行工作，去年刚结的婚，蒋水生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这会儿见没多大功夫，原本一面未见的表弟李刃，已经把一屋子人哄得高高兴兴。如果换了别人，这样的年纪就这么圆滑，有些人可能会看不惯，会不太喜欢，不过李刃倒是完全没给人这种感觉，因为他的模样实在讨喜，自始至终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蒋水生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自己这个表弟，将来绝对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一家人坐着聊了会儿，也聊不长久，眼看着快到饭点了，郑雪得看着前台迎客，丁梅一直在厨房忙活，最后就由调休在家的蒋水生，去广场上找跟人练太极的蒋一德去了。蒋水生前脚刚出酒店，李刃后脚追了上来。

    “表哥，”李刃笑着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蒋水生倒是怔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李刃会跟着一起去，毕--尐-+网+ｃheńxitxt.竟这么多年了，这爷孙俩还没见过呢，蒋水生可不信，李刃会一点不知道其中缘由。

    别的不，万一去了，老爷子当场撂脸色，李刃年纪不大，面皮薄，到时候恐怕不一定受得了。

    “刃，要不你还是在家等我吧，”蒋水生好心建议道，“反正也不远，我去去就回来了”

    李刃笑的比刚刚更友善了，开口道：“表哥，一起去吧。”

    蒋水生有那么一刻，觉得李刃似乎是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而且即使这样，李刃还是坚持要去，蒋水生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用劝阻，因为不管待会儿遇到什么场面，他觉得李刃都能坦然面对、解决。

    “那……一起走吧。”

    蒋水生着，李刃点点头，两人一起朝广场的方向去了。

    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蒋水生一直有意无意地转头看自己这位表弟，不得不，这位表弟确实有一副好相貌，天生嘴角猫儿似的微微上翘，一双大眼睛格外的明亮有神，穿着也好，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既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活泼，又不至于像其他孩子那样，看起来过于青涩。

    路过的熟人，今天都有意无意的上来跟蒋水生攀谈，顺道问问李刃的身份，当蒋水生他是自己姑的儿子时，大家重新看向他的目光里什么眼神都有，可李刃自始至终都带着七分笑意，笑眯眯的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跟着一句“阿姨好、叔叔好、奶奶好”的叫了一路，倒是成功堵住了不少人想多问一句的嘴。

    蒋水生忍不住开口道：“表弟，你真挺厉害的。”

    李刃眨眨眼，转头看着蒋水生。

    蒋水生也觉得自己这句感叹好像不应该出来，挠了挠头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聪明，你看这一路的人，你根本不认识，不过你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怯场，跟着我后面叫着。”

    李刃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虽然都不认识，但是表哥认识，表哥怎么叫，我当然跟着叫了，其实我哪里是聪明，不过是跟着表哥后面鹦鹉学舌而已。”

    蒋水生比李刃还大好几岁呢，被李刃这么一，他倒是脸红了，绕来绕去，他那一句“你很聪明”最终还绕回了他自己身上，蒋水生心里倒是挺得意的，怎么他也是当哥哥的，哥哥的优越心，总希望弟弟妹妹听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话。

    李刃不光听他话，还很尊重他的样子，蒋水生哪里会不高兴呢，当即笑着对李刃道：“走吧，外公就在那里，你别担心，虽然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不过做外公的，哪里会不喜欢自己的外孙啊。”

    李刃点点头，“谢谢表哥。”

    “不客气。”

    蒋水生笑的越发意气风发，一边了好些他外公的喜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蒋水生都给李刃了一遍。

    最后表兄弟俩在几个香樟树旁边的空地上，找到了完太极，正跟人下象棋的蒋一德，估计几个老头见今天天气好，就多逗留了些时间。

    一群人里，李刃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蒋一德，他忽然明白，原来蒋芸他长得像外公，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蒋一德再年轻个四十岁，他们或许真的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蒋一德正下棋呢，如今虽然一脸老态，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英俊帅气的残影，以前听蒋芸，蒋一德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这会儿看他坐在一群人里，脊背挺直，双腿微分，一只手选在棋盘上空，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身姿挺拔，确实有几分军人的姿态。

    蒋水生站在人群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指着蒋一德对李刃道：“看见没，那个穿着黑大衣正在下棋的人，就是我爷爷，你外公。”

    李刃点了点头，没靠近，老人的脸上如拨云见日一边，霎时一脸志得意满的表情，将面前的卒往前推了一步，悠悠然道：“蒋军！”

    对面的老头急了，抓耳挠腮道：“老蒋啊，我刚没看见，你退回去，退回去，这步不算，咱重来。”

    着就要下手夺回自己的将帅，蒋一德伸手去拦：“哎，那怎么行，落子无悔，你这都耍赖好几回了，我可不让你了。”

    “什么耍赖，谁耍赖了？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老头被蒋一德一，老脸都红了，此刻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耍赖，这么多人看着呢，老头面上挂不住啊。

    “你这人，怎么还狡辩呢？敢做不敢当，哼！”蒋一德也不高兴了，一撇头还不理人。

    李刃看着眼里发笑，都老来、老来，蒋一德硬脾气在他看来不就是老来吗？“蒋一德，咱今天可得把话清楚了，谁敢做不敢当啊？你清楚。”

    “谁谁心里清楚。”

    这边眼看着吵的不可开交，旁边劝阻的人有，不过也就是两句而已，也没动真格，一个个脸上倒像是见怪莫怪的表情。

    蒋水生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唉，爷爷真是……怎么又跟赵大爷吵起来了，现在可就赵大爷愿意跟他下棋了，再吵下去就真没了。”

    李刃笑了笑：“外公一直这样吗？”

    “可不是？爷爷下棋确实太厉害，关键他每次都特别认真，就算对方只是个新手，他也分毫不让，耿直的要命，下来下去，都没人愿意陪他下了，就剩下赵大爷还愿意陪他，不过……愿意陪赵大爷下棋的，也就剩下爷爷了，赵大爷这人挺好的，就是性格……优柔寡断了点，所以这两人下棋，几乎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吵。”

    两人争执着，就再来一盘，蒋一德自然不怕，来就来吧！

    眼看着两人又开始摆棋盘，蒋水生正要上前阻止，李刃伸手拉了拉他道：“表哥，我们再等等吧，反正还有些时间。”

    蒋水生听了，也就没反对，随着李刃一起加入观棋的阵营中去了。

    不得不，蒋一德下棋确实很厉害，赵大爷也确实……为人反复了点，棋下了还没一半，他光是悔棋就毁了好几次了，蒋一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逮着个赵大爷毁棋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还来是吧？你瞧瞧就这一局你都毁了多少回了。”

    赵大爷红着脸道：“再来一局！我这次肯定不这样了。”

    蒋一德棋子一丢：“不下了，没劲。”

    赵大爷一见蒋一德要走，舍不得放人，“老蒋，老蒋再来一局，怎么样啊？再来一局，我这次保证不会了。”

    “你每次都这么，哪次真做到了？”蒋一德不愿意，一起身就跟李刃面对面个正着，蒋一德刹那的讶异没逃过李刃的眼睛，李刃几乎可以肯定，蒋一德知道他是谁。

    可他这位外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是十几年都没见过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