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龙傲天的出尘师尊(十九)
像是感觉不到衣袖的晃动, 易青云任然沉默地吃着饭。
虽然他心里已经软了,但他面上依旧冷峻得很。
白衣女子松开手, 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男人碗里,软声软语地道:“你想想爱, 我抽烟杆都百年了, 你这一下子让我戒掉太难为我了, 总得一步一步的嘛!我、我昨天本也不想的, 就好多日没碰就一下子没忍住——”
见对方的手停了停,拣起碗里的糖醋排骨放进了嘴里,莫北辰耍赖道:“不要生气了啊,你吃了我夹给你的排骨, 我就当你翻篇了。”
易青云放下筷子,望着身旁的女子想些什么。
结果还没开口, 白衣女子便连忙伸着手道:“发誓,发誓好了吧,若我再犯, 我就——”
“发誓不必了,师尊自己上些心便好。”易青云断了对方的信誓坦坦。
他这个师尊是什么话都敢的, 他真怕从对方嘴里又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
“上心,上心。”莫北辰连连应道,着手又不自觉往那酒坛上靠。
易青云淡淡地望了一眼。
莫北辰只有悻悻然收回了手, 将话题岔开:“一会儿,你便直接回天门派了吗?”
“我还有个地方要去。”易青云摇了摇头。
两人吃饱喝足后,莫北辰带上白色的斗笠, 二人便出了客栈。
虽然很久没有回到这里,靖安城有不少地方变了样子,但毕竟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易青云自然还是走得熟门熟路。
走到那熟悉的石路上,莫北辰变猜到对方要去哪了。
应是去看望易夫人了。
莫北辰隔着白纱看着身旁的男人的侧脸,他虽看不清,但也知道对方的心里应是高兴的。
能回家见见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总是让人心里舒坦的。
莫北辰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心里由衷为易青云高兴,对方能感受到这种平凡又温暖的幸福。
是他无比欣慰的。
然而就在他们要看到那熟悉的院落时,易青云的脚下却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莫北辰轻声问道。
木天蓼 “没什么。”易青云有些不知所措,快到家门口,他反而有些怯步了。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他们肯定也是想你的。”清冷的女声道。
易青云拳头微微捏紧,轻轻嗯了一声,望那院子走去。
谁想他还没走到那院子面前,院子门便开了。
院子里面竟然有一个青年走了出来。
“易遥?”易青云蹙眉叫住了青年。
青年像是没想到有人喊他,转过身来,入眼便是道明显的疤痕,面上露出畏色,“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
“是我,易青云。”
“易、易青云?”易遥大着胆子凑进了些量起来,随后猛地后撤一步:“易青云!天哪!你、你是人是鬼?!”
易青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觉得呢?”
“你、你没有死吗?你竟然没有死?”易遥的神情有些呆滞,“我、我前几天还去给你上坟来着的。”
“上坟?”易青云蹙眉。
“是啊,我还给你烧了纸钱,你、你不是死在云巅之林了吗?”易遥喃喃地道。
“我被人救了,运气好,活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的?”易青云问道。
“这事靖安城基本上大街巷都传开了吧,大概除了你娘还被蒙在鼓里……”易遥顿了顿,“你死后可是威风了一把,就连禹州皇室都还亲自为你念了悼念词呐!”
“可是四皇子姬若华?”
“这你都知道?是啊!”
白斗笠里忍不住传来了笑声。
“这位、位是——?”易遥望了眼那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凑到易青云身边悄声问道。
“我是易青云同行的友人。”斗笠传来清冷的声音。
“青云,是女的哎,你这桃花运真让我眼红,这身材绝了。”易遥拉着易青云声道。
他自然不知道他所得对方听得一清二楚。
“莫要胡,我与她并非你想的那般。”
“你逗我呢,你们孤男寡女的——”望着那冷冷的目光,易遥将话咽了回去。
“青云,不如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吧。”见气氛有些尴尬,莫北辰开口道。
“对对,易夫人可想你了,你快进去吧。”易遥也觉得自己刚刚那话有些冒犯,挠了挠头。
易青云也只对方是无心之言,面色也柔和了不少,“易遥,谢谢你这段日子帮我照看我娘。”
“这有什么,当初在易家,你也帮了我不少。”易遥有些不好意思,接着他便拉着易青云近了屋子。
莫北辰靠在外面的树上,微微阖着眼,他能听到屋子里女人喜极而泣的兴奋声音。
就是那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热闹啊!
莫北辰琢磨着自己若是家里还有人的话,他也想体会体会这种时时有人牵挂的滋味。
奈何天道无情,一路修仙门,便是要与世俗红尘划清界限的。
他自十五岁出了家门,开始摩挲修仙道义到现在他成为名震一方的北辰魔尊。
他都没再去回过那个他出生的县城。
那里是叫什么,在哪里,他都有些记不清晰了。
等他想家的时候,沧海一粟,时光荏苒,晃眼间他已经离家两百年了。
以前在外面混的太过凄凉莫北辰不好意思回去,现在混出名堂来蓦然回首莫北辰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
虽他的父母对他很是苛责,但莫北辰也是想见他们最后一眼的。
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原先瞧不上眼的儿子现在是多么赫赫有名的角色。
着实可惜了。
莫北辰嗟叹不已,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让易青云与他世俗间的亲人斩断羁绊的想法。
他没来得及体会的,他不想让青年与他一样也错过了。
一时间感慨万分。
“师尊,师尊。”恍惚间有男人轻声唤他。
莫北辰缓缓睁开眸子,“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不多陪陪你娘亲吗?”
“我和娘一路多受您照顾,她很感激您,想见见您。”易青云的眼帘微垂。
“见我吗?”莫北辰在白斗笠笑了笑,“好啊。”
莫北辰跟着易青云踏进那不算大的院子,一眼便望见了那躺在了床上的妇人。
仅仅是一年多的功夫,莫北辰还是能感觉到妇人似乎憔悴了不少。
这种憔悴从妇人的眉眼、鬓角还有肌肤一点点显现了出来。
“这便是青云的朋友,快进来吧。没想到竟然是个大姑娘。”易夫人卧在床榻上热情的道。
莫北辰出于礼貌还是将白色斗笠拿掉了,对床上的妇人笑着点点头。
屋子里忽然就这般安静了下来。
“伯母好。”莫北辰不知自己怎么了,他以墨尘身份来的时候心里平静得很。
而眼下他竟然隐隐有些局促的心情,抬眼量着易夫人的反应。
“好——好美!”易遥的脸一下子便红了,望着白衣女子的眼神慢慢痴了,喃喃地道。
乳娘也惊讶地用手轻轻捂着自己的嘴。
玄衣男子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
“你是——”易夫人微微蹙眉,随后忽然激动地道:“这不是我的好儿媳吗!”
莫北辰心里咯噔一跳。
这个易夫人怎么会?这是认出他了?
还是——
“娘。”易青云先是一愣,随后便知是自家娘亲的病又犯了,连忙跑了过去安抚起对方。
“那个你不要放在心上,青云的娘有时会糊涂,她不是故意唐突你的。”易遥红着脸走到白衣女子身边声地道,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谢谢你。”
她对自己笑了!
易遥默默将脸撇到一边,他只觉得脸上滚烫。
“你是青云的朋友”莫北辰微微眯了眯眼,笑了笑,主动和易遥攀谈了起来。
“对,我叫易遥,我和青云很早就认识了。”易遥有些紧张,话有些磕绊。
“我好像见过你。”莫北辰想了想道。
他若没记错当年他第一次见易青云时,似乎这个易遥便在旁边。
“啊——”易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怎么应答。
我好像见过你?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遥敢发誓他绝对没见过对方,这般的人,他若是见过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他想了想这话怎么听得都像戏文里公子搭讪心仪姑娘的桥段,就类似那常见的,“这位妹妹我在哪里见过?”
这莫非是——
对方对、对他有好感的意思吗?
易遥的脸一下子就更红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担当。
至少、至少他该主动问问这天仙般姑娘的芳名。
易遥深吸了口气,刚准备开口,便被激烈的争吵断了。
“你这不孝子,你前年娶过门的媳妇都不认了,我怎么会有你这般混账的儿子!等你爹回来,我定要让他好好罚你!”易夫人指着易青云的鼻子狠狠责备道。
“娘。”易青云面上皆是无奈。
他与师尊的关系本就很微妙了,而他这娘亲还要在将这水再搅和搅和。
易夫人忽然猛得捂着自己头。
“娘,你怎么了?头又痛了?”玄衣男子面露焦急之色。
易夫人低着头,手却将玄衣男子往外推,虚弱地道:“你走,我要我的儿媳,你走!”
“娘!你别这般任性。”易青云只觉得有些尴尬。
“伯母,你哪不舒服同我?”这时清冷的女声想起,易青云抬起头,不知何时白衣女子拍了拍他肩膀,走到了床榻前坐了下来。
“头疼。”妇人捂着自己的头喃喃地道。
“青云,你去将那云中草切一段下来用水泡起来,泡一炷香后放陶壶里先武火煮沸在文火慢煎,切忌盖好盖子,跑走了药性。”白衣女子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一边将妇人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几根白玉般的手指轻按着妇人头上的穴位。
易青云愣了下,他没有想到白衣女子竟然也是懂药理的。
“怎么了,有没听明白的吗?”莫北辰见人还傻愣愣地站着问道。
“没,我这就去。”易青云一时恍惚,回过神来便连忙去了隔壁灶房里。
他面上若有所思一边错储物戒中拿出云中草,按对方得切了一块泡在了上来的井水里。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便按序望陶罐里加了水,默默得煎起了药。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来原来是易遥。
“你真的和那仙子没有关系吗?”易遥的表情有些严肃。
“不是那般的关系。”易青云有些心烦,转过身望着那熊熊的火堆。
“你可莫要骗我。”易遥在玄衣男子身边蹲了下来。
玄衣男子的没有话。
“你若真没有想法,我便不客气了。”
“你想做什么?”易青云蹙着眉问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易遥嘟囔着嘴念起了诗。
“不行。”易青云很直接的道。
“为什么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未婚,我未娶,怎么就不行了?”易遥捏起地上的一根柴扔进火堆里。
易青云张了张嘴,他想师尊都二百多岁了,你和他岁数差了太多,又想师尊修为高深,他和她之间相差甚多。
但最后他都没出口。
这些似乎都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两百多岁又怎么样呢,修仙界里多的是。
修为差距大又怎么样呢,自己努力赶上便是。
好像是没有什么不行的。
易遥见易青云不话,只当对方被自己服,他望着那跳跃的火堆,脸慢慢红了。
“仙子长得特别好看,比我见过所有的姑娘都好看,我觉得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人了。”少年露出了傻傻地笑容。
“容貌而已,你不当如此肤浅。”易青云闷闷地道。
“怎么就肤浅了,仙子的心肠特别好,你看她不仅救了你,还对易夫人那般亲切,还那么见多识广,声音都好听。”易遥开始一点点细数着白衣仙子的好,脸越来越红了,“我若是能娶了她,我定是什么都不让她做,将她像菩萨一般供起来。”
“你才认识她多久?”
咕嘟咕嘟——
水沸了,陶罐的盖子不安稳的晃动起来。
易青云将陶罐端起来,把火堆的火弄些。
“有一美人,见之不忘。这戏本上才子佳人不也常常一眼便对上吗?”
易青云眼帘微垂,喜欢一个人又不是王八绿豆看对眼这般简单。
“对了,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仙子对我可能也——”易遥的表情有些羞涩。
玄衣男子停下了动作,望了他一眼。
“你别不信啊!刚刚在屋里仙子主动和我话来着,她还之前好像见过我。你这怎么可能嘛?嘿嘿。青云你我和仙子两个人会不会也有前生今世的缘分啊!要不然她怎么会我眼熟呢?”易遥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易青云就在一边默默听得,表情漠然,他拿了个瓷碗将陶罐开,舀了一碗出来。
单手端起来便准备离开。
“青云,青云,等等我还有一事想问问。”然而易遥并没有放弃,跟在男子身后。
“你能不能告诉我仙子的芳名啊,我好想知道,求你了。”易遥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不知。”握着药碗的手微微用力。
“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易遥有些着急,他以为易青云不肯帮他。
“我了,我不知道。”易青云停了停,“你若想,便自己去问。”
完便端着要回到了屋子里。
“伯母,您先起来吧,青云把药煎来了,您把这药喝了,再睡一觉便哪都不痛了。”白衣女子抬眼对易青云笑了笑,随后温和地对易夫人道。
易青云一对上那笑盈盈地眸子,便撇开了眼,他来到床榻边将易夫人扶了起来。
易夫人即使是喝着药也拉着莫北辰的手不肯放。
直到云中草的药效起来,将易夫人安排妥当,莫北辰才拿着白斗笠出了屋子。
“今日麻烦师尊了。”玄衣男子在他身旁轻声道。
这场面真可谓是似曾相识了。
莫北辰不由笑了一下,“事,不必放在心上。”
易遥也跟着出来了,一路上眼含春色的望着那不染尘埃的白影。
直到将两人送至客栈,易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还明日有空便来找二人。
“你这朋友倒是热心?”莫北辰笑了笑道,“你们一起长大的?”
易青云轻轻嗯了一声。
莫北辰了个哈欠,又觉得有些乏了。
“师尊这两日怎么总觉得困?”易青云起身可是收拾床铺,问道。
“不知啊。”莫北辰的眸子暗了暗,漫不经心地道,“就是困了。”
他不想去想之后的事,但心里其实明白得和明镜似的。
他自己这幅容貌怕是又要撑不久了。
没了这幅容貌,到时候自己又要重新开始接近对方了。
一切又要重头再来了。
这么冰冷难以接近的一个人,他捂了那么久才将这人的心捂热了一点点。
他好不容易才在对方心里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等他再换副容貌——
一想到那双望着自己的眸子充满了冰冷。
魔尊大人的鼻子不争气的有些酸。
接着不知不觉眼睛也忍不住有些红了。
莫北辰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我要睡觉了。”白衣女子声了一句,便一股脑自己钻到了床上。
被子往上一拉,将脸一起盖住了。
“嗯,弟子在旁边坐。”易青云点点头,见女子将自己的头整个埋在被子里,他不由叹了口气。
睡个觉也和孩子一样。
“师尊,不要将被子捂在头上,这般不好。”易青云走到床榻边道。
“不用你管。”
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师尊,你怎么了?身体哪不舒服了吗?”易青云有些担忧问道。
“什么都没有,你去坐吧。”莫北辰隔着被子听着男人关切只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易青云越听越觉得不对,师尊肯定瞒着他什么。
想到对方一人在司空城的所作所为,他便更是担忧不已。
不会是身上又哪里受伤发作了吧?
然后自己又为了面子不肯。
“冒犯了,师尊。”易青云想了想道。
莫北辰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在被子里感慨难过,发泄情毒带给他突如其来的情绪。
哗的一下——
被子就被人掀开来。
莫北辰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不平稳的情绪安稳下来,他还红着眼圈,哭丧着脸,有些愣地望着对方。
易青云也是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白衣女子眼角带泪蜷缩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了点绯红,整个人都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易青云的心也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你怎么——”易青云不知该什么。
没想到白色的身影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
易青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只有轻轻拍着白衣女子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莫北辰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情绪又一下子涌上来了。
感受到对方无声的安慰,白衣女子便更忍不住,他紧紧搂着对方。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激烈的心跳声。
纯阳体很温暖,他很喜欢。
他舍不得。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拥着,除此之外只有无言的喟叹。
知道对方没了声音,易青云将白衣女子的手松开,扶着人在床上躺好。
他不知道今日对方的情绪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失控。
他望着那张显得苍白的脸,指腹轻轻将对方还没干的泪痕抹去。
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缓缓笼上了易青云的心头。
当莫北辰揉着眼醒来的时候,易青云已经不在客栈了。
望着对方留下的讯息,莫北辰只觉得头有些发胀。
易青云先上天门派去了。
莫北辰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有些酸痛。
不心瞟见床榻上的褥子,昨晚极为没面子的画面又猛地窜了出来。
白玉般的手遮着自己的眸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两口,有些心烦,莫北辰将被子放在桌上。
魔气兀自拢在他身上。
移形换影,不过眨眼的功夫,白衣女子便出现在魔尊殿上。
“魔尊大人,您回来了。”一个劲装女子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她没有张口却从自己的腹部发出了声音。
“嗯。”莫北辰点了点,“青龙呢?”
“他在御阴河边。”玄武闭上眼睛道。
整个魔尊殿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个女子的眼睛。
“让他来见我,对了,慕容卿然呢?”莫北辰随口问道。
“慕容卿然应还在客房里。”玄武回答道。
“嗯,你下去吧。”莫北辰挥了挥手,坐在自己的案桌前。
玄武微微颔首,便消失在阴影之中。
没过一会儿,一个提着背篓的美髯男子气喘吁吁来到了魔尊殿上。
“魔尊大人,您回来了。”青龙站定行了一礼。
“嗯,你去御阴河干什么?”莫北辰低着头审视着桌案的文卷。
“收集些御阴河的水。”青龙的声音忽然了。
清澈的眸子抬了起来,“那水阴气极重你收来做什么。”
“就用来检测灵草的药性。”青龙咽了咽口水道。
莫北辰收回目光问道:“情毒的解药你可配好了?”
“尚没,属下试了两种法子,但都没有进展,不知尊上是在哪儿遇见的那条蛇人?”青龙有些疑惑。
“在一间废弃的地下监狱。”莫北辰执起笔在文卷上写了起来。
“地下监狱?奇了奇了,看来是有人豢养在地下的,只是这蛇人大多公母相伴,怎么会独有一只。”青龙越来越想不通,不免头疼了起来。
“解药,你看着办吧。这些公文本尊已经批阅完了,你照着办吧。”白衣女子缓缓起身。
“是。”青龙低着头,将桌上的文卷收了起来。
莫北辰虽然心里面千百个不愿意,最终还是推开了客房的门。
男人盘坐在床榻之上,阖着眼,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随时便要羽化飞升了一般。
听到门开的声音,男人睁开了眸子,“北辰。”
莫北辰没有应答,他拖着旁边的椅子坐在了慕容卿然的正对面。
“伤好些了吗?”
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慕容卿然的有些受宠若惊,“快好了。”
他原以为这次见面对方会直接与自己刀剑相向。
“本尊没有那么多时间,有几个疑惑本尊需要你解答。”
“北辰的问题,我自然知无不言。”慕容卿然面露一丝苦涩。
“你为何老要针对易青云?”
“因为他、他会害了你。”
“无稽之谈。”莫北辰微微阖着眼道,“且不他有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有他能奈我何?”
“北辰,师父在世时常训诫你莫要自负,你不记得了吗?”慕容卿然叹了口气道。
“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过去那幅面孔,这并不会让我动容。”莫北辰眼神尽是漠然。
“若不是自负,你又怎么会在司空城栽了跟头。”
“若司空城之事没有你的手笔,本尊是不信的。”莫北辰摸出了烟杆,在手上轻轻晃着。
慕容卿然脸上略带无奈,“我只是将你从那诱了回来,最多算推波助澜罢了,其他的事都是天道的安排。”
“若如你所,你怎么可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不通,你撒谎。”莫北辰站起身俯视着那张绝美的面庞。
“北辰,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常理就能判断的,你知道源书吗?”
“源书?”莫北辰蹙眉。
“源书,便是世间万物起源之书。吾之御主,吾名源书,天下之问,皆可答复。”慕容卿然喃喃地道。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无所不知的东西?”
“呵,我本也是不信的。直到我真正翻过了那本书。”慕容卿然的目光变得深邃了起来,“我仿佛落进在没有边际的江海里。”
莫北辰听不懂对方在什么。
“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看见了什么。”慕容卿然慢慢直起身子,他的手抚上了莫北辰的脸,“我看见你被人困在了一座宫殿里,被活活折磨至死。”
“我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你被人折辱践踏,从尊贵无上坠落到尘土之中,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男人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咽。“都是那两个人他们害死了你,那对奸|夫淫|妇!”
“你到底在什么?”莫北辰望着慕容卿然的样子喃喃地道。
他在慕容卿然的眼里看到了仇恨和嫉妒?
这种带着强烈扭曲情绪的慕容卿然是他没有见过的。
“一个便是我杀死的那个火莲儿,另一个便是那个易青云!”慕容卿然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火莲儿好处理,只是那易青云,我怎么也无法将他彻底抹杀。”
嘭的一声——
慕容卿然被狠狠摁在了床上。
“慕容卿然,不要以为有老头的保命符本尊便动不了你。”莫北辰的手掐着对方的脖子。
“他要害你,他要杀你,他要折辱你,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慕容卿然的眼眶充满了血丝,“而我——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明明你先喜欢我的啊!就因为那什么情毒,你就能将我们之前都通通忽略不计了吗!”
一股蛮横的力量,莫北辰瞳孔一缩,心中一惊。
天旋地转,慕容卿然便已经将他压在了身下。
该死!
因为身体的缘故,莫北辰竟然一时被对方抑制住了。
“你怎么知道情毒的事的?”莫北辰眯着眼问道。
慕容卿然的情绪有些失控,他早就没有了九重仙门大弟子的模样,他一把握住了猛然向他袭来的手。
“你从青龙套的话?”
对方的胸膛起伏着,慕容卿然处于一种激动的情绪中,莫北辰自然不会在受制于人的关头刺激对方。
他现在的修为敌不过对方。
只能以退为进。
“好吧,你想算过去的帐本尊便于你算。是!本尊是以前心悦过你,但你当时也没有接受,你现在是在怨本尊吗?”莫北辰望着那充血的眸子淡淡得道。
“我、我不怨你,我就是后悔了。”男人喃喃的道。
“后悔什么?”莫北辰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后悔很多事,但是我却无法弥补。”男人的头低了下来,“然后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身下的人缓缓道。
“真——真的吗?”带血的眸子带了些迟疑。
“真的,卿然哥哥。”莫北辰淡淡地道。
“北辰。”男人眉目忽然温柔,他松开了手,带了些试探缓缓亲吻着对方的额头。
对方并没有反抗。
他像在亲吻自己心中的神祗,额头开始,从上至下,心翼翼,不敢生出一点亵渎的心思。
本该如此,只是莫北辰的动作让他脑中的弦断了。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身下的人竟然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也再回吻着他。
“北辰、北辰……”他迷失其中,喃喃地念叨着。
就在他要伏上对方的唇瓣时,慕容卿然忽然头一歪,跌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不知何时一道细细的口子出现在了慕容卿然的脖颈后面。
很快倒在床上的慕容卿然化作了点点星光。
而那个躺在床上的莫北辰也化作了黑色的烟雾,消散不见。
“真是狡猾啊!趁机逃了吗?”
真正的莫北辰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神色不明。
易青云来到那弥漫的天门山下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拿着以前的令牌,没想到竟然顺利进入其中,没有被外面的弟子阻拦下来。
同时也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没被认出,易青云倒也安心了不少,他没有忘记自己坠落天堑之地的意外是怎么来的。
按理,他是不该在回这天门派了。
回天门派对易青云来实在是危险重重。
可他还是回来了,回到了那座僻静偏远的山峰上。
他走过飒飒的竹林,走过那悸动的湖边,一切回忆随着这一路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了起来。
这座在天门派里不起眼的峰头对易青云来实在是太过特别。
他太多第一次的情绪都埋葬在了这里。
他每走一步,都仿佛开一个珍贵的匣子,里面皆是他与那人间珍贵的过往。
随着离那座院落越来越近,易青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他隐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形站在院子里。
“墨尘。”易青云几乎是脱口喊出。
少年扫地地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易青云的心瞬间跌落了谷底。
那个身影不是墨尘。
为什么会有别人在这座院落里。
“你是谁?为何在这?”男人沉声问道,
那扫地厮被这骇人的刀疤脸吓了一跳,声音带了些颤抖,“的是李公子贴身厮,您是有事找我家公子吗?”
“李公子?”
“是,我家公子这几日才上天门派来,就是永安城的李家。”厮哆嗦地道。
“那这里原来的人呢?”易青云问道。
“原来?的听这里原先住的弟子好像出了意外,所以所以——”
“那原来弟子的厮呢?”
“这、这的就不知道了啊,谁会在意一个厮的去向?”
一股凌人的杀气猛然散发出来,厮的额头上皆是细汗。
他似乎错了什么。
“这、这天门派的厮要不就是去服侍别人,要不就是遣散回家了,您若真想知道个明白,不如去管事的那查查,幸、幸许便知道了。”
直到那满冷峻的人离开,那哆哆嗦嗦厮才勉强缓过气来。
午膳后,李管事给自己泡了壶下面孝敬上来的白毫银针,安逸的享受着午后难得的宁静。
这个时候弟子们还未放课,没有来麻烦办事的,他便得空可以好好休憩休憩。
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隐隐有了睡意。
于是李管事便微微阖上了眼睛。
忽然一个黑影遮住了他暖洋洋的光,李管事只当是哪个不懂事的厮,于是挥了挥手。
“有什么事过会再来,一边去,一边去。”
谁想这不长眼的厮竟然还挡着他的阳光。
“听不懂话吗?都还你过会儿来了。”李管事怒了,他猛地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抬起头。
他顿时便没有了声音。
“我要找人。”男人沉声道。
“您要找谁?”李管事咽了咽口水问道。
“找一个厮,他叫墨尘。”
“这、这只有天门派的内门弟子才能查人,您——”李管事不敢再了。
这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一看便不是天门派的弟子。
李管事见过的弟子多的是,一个个纵是天赋不凡、通天本事,但那面象一个个都和神仙童子似的。
绝没有像这种如同罗刹一般的。
这种人一看便是再生生死死见徘徊了很多次了。
就在李管事想东想西的时候,一块白玉般牌子扔在了他的怀里。
李管事一惊,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有一块内门弟子的牌子。
李管事有些狐疑,他望了那男人一眼,真起身来,对着阳光量起了手中这块牌子。
这手感倒是真货。
李管事望了望令牌的正面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令牌翻到了背面。
他直接将那令牌甩了出去。
“你、你、你——”李管事开始哆嗦了起来,整个人都发起了颤。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令牌背面刻的竟然是“靖安易家易青云”
他这是白日碰见了鬼了吗?
这靖安城人人都知那易家千年一遇纯阳体,那个唤做易青云的青年一年前就死了啊!
他当时还和共事的老赵叹息了一句天妒英才呐!
他李管事一声本本分分,也没和这易青云有何过往,为何、为何这冤魂要来找他。
男人弯下腰将那令牌捡了起来,蹙眉问道:“这令牌不能用吗?”
“能、能用。”李管事不敢不顺对方的心意,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便将自己也带下黄泉去了。
“我要找一个叫墨尘的厮。”易青云道。
“我去找、找。”李管事暗暗可怜起起这叫墨尘的少年。
能不可怜吗?被死了的人惦记上。
李管事翻起了文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总算翻到了,“这墨尘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他既没有拿过俸禄,也没有在这边告假,也许是私逃回家了。”
“没有被调走吗?”男人顿了顿,“他不在这天门派了吗?”
“应是不在了。”李管事心翼翼地道。
冷峻的男人沉默了,李管事目送着对方慢慢消失在视野里,还时不时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莫北辰在魔尊殿处理完事情后,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回到客栈,推开房间的门,却发现易青云还没有回来。
他秀眉微蹙,心中担忧,却发现易青云并不在天门派里。
他根据香囊的位置走去,却发现是一家离天门派不远的酒馆里。
白色的斗笠推开酒馆的门,莫北辰一眼便看见已经喝的烂醉的易青云。
“走了,回去了,不能喝还要喝了。”男人倒在桌上,一动不动,他一手扶着对方的臂膀,想将对方拽起来。
莫北辰没怎么使劲,他只当对方喝醉了,根本就没怎么防范。
谁想对方直接将他一拉,莫北辰直接跌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他被面带绯色的男人困在了怀里。
“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在外面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要: 惹,我终于日万结束了,喜极而泣。
明天恢复准时的九点了哟~
爱你们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天使:
yayayayay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