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了吧。”

    我浅浅淡道，我和离泫之间还有什么可以呢。

    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可的了。

    李三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去吧，不管怎么样，你们之间的孽缘根本就无法断。”

    “……”

    “干爹，你口中的无法断是什么意思？”

    “难道……”

    “意思就是我下一辈子还会继续遇见他吗？”

    “……”

    “我逃不开他对吗……”

    “我，徐沈。”

    “你那么想逃开他，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其实放不下他。”

    我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污水河，河里太多污鬼的断臂残肢，从书上看来的、从别人口中听的，远远不及自己亲眼所见的这般震撼。

    “放不放得下，那又如何……”

    “我始终是要忘了他。”

    沈歌在一旁沉默不语，船缓缓地行驶到了面的岸边，李三爷告诉我们目的地已经到了，他让我们先下船来。

    唉……

    既然如此，那就下船看看吧。

    正如李三爷所的一样。

    离泫已经在岸上等我了。

    站在离泫身旁的尹赫，我倒是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也在这里。

    “……”

    一时之间无言，我与沈歌对视了几秒，四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我们已经道别过了，没有可留恋了。”

    离泫平静地望着我，他的身体里分支出了另一个灵魂。

    离羌也来了。

    “爹爹……”

    “我舍不得你。”

    “嗯。”

    我抱住了冲过来把我扑倒的少年，离羌始终是一个孩子，他满眼泪汪汪的，嘴上道着就是“你不要走。”

    不走不行啊。

    人生总会有这一场别离的。

    我觉得挺好的，一切从零开始。

    “徐沈……”

    离泫叫着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望了离泫一眼。

    离泫低下了头：“我曾经这三生石上写下了我们的名字。”

    “嗯，我猜到了。”

    离泫这种对感情执着到疯狂的人，探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其实夜并不奇怪。

    其实我很想问他。

    如果我把石头上的名字擦掉了，那我下一辈子是不是就不会再遇见他了。

    未等我话，离泫却先替我开了口。

    “我已经把我们的名字擦掉了。”

    “以后，我们都见不上了。”

    “即便路上擦肩而过，我也不会再对你有一丝心动。”

    “……”

    “离泫啊，你是要不老不死一直这样下去吗？”

    离泫点点头：“是啊，这是我欠下阎王大哥的债。”

    “也是我欠下你的债。”

    “你会忘记我，而我依旧会牢牢记住你的脸，但我再也不会去找你了。”

    我叹了一口气。

    “太苦了。”

    “要不？”

    “你也喝下一碗孟婆汤吧，喝下以后忘了我 ，从此好聚好散，不要再念着了。”

    离泫摇了摇头：“你喝吧，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很快就要被公审了，到时候可能会受到罚，不过就是做给鬼们看的而已，并不是每一个人犯一样的法都能像我这样，之后，很快我就可以官复原职了，毕竟我是有后台的啊……”

    “也是。”

    此时的沈歌还在望着尹赫，他们没有话，一直在眼神交流。

    “……”

    “我走了。”

    “好。”

    他们由始至终只了一句话。

    再次坐上船的时候，我问过沈歌，我问他为什么多和尹赫几句话。

    沈歌笑了。

    “他会找到我的。”

    “吸血鬼挺孤独的，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他是西方的吸血鬼贵族，我们阴府之下全是东方的灵魂。”

    “哦。”

    “复杂。”

    我觉得人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是复杂的，我无法解答，更是没有答案。

    船继续行驶着，河的尽头就是人鬼轮回道。

    我和沈歌下了船，朝着李三爷挥了挥手。

    这一次挥手便是永恒的了。

    “走吧。”

    沈歌见我一直望着往回行驶的木船不肯走，他便牵起了我的手。

    “你应该走了。”

    我点了点头，一脚踩在了凹凸不平的轮回道之上。

    这是一条奇形怪状的道路。

    路很长，而且脚踩在地上的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踩在人的身体上一样。

    “其实……”

    “这条路是什么铺出来的？”

    我终于还是问了出口，沈歌笑而不答。

    “你心里面想的就是答案。”

    我顿时一惊，不敢提问。

    正如沈歌的一样，我的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我与沈歌牵着走，我们一同向迷雾重重的前路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看见了道路尽头有一个凉茶铺。

    卖的就是孟婆茶。

    我想就是那里了。

    我与沈歌对视了一眼，慢慢地走到了孟婆摊档的身旁。

    站在摊档前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他的肤色很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看了我们一眼道。

    “来了啊，就你一个对吧。”

    一个人？

    我很是惊讶，待我再次回头，沈歌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不是……”

    “有两个啊。”

    “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我……”

    孟婆笑了：“他本来就是你啊，你一直没有发现吗？”

    “这一路来，都是你自己和自己对话……”

    “……”

    “我，真的不知道。”

    “按照阴府的规矩，投胎之前看一遍前生的视频回忆一次自己的人生，最后你再喝下我的汤，自己推开那扇门就行了。”

    “……”

    “我的人生？”

    孟婆点点头，他从木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投影仪。

    他指了指地面，顿时间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彩色的画面。

    这一幕场景，我自然是熟悉的。

    因为这是云城的风景，云城山高水清，早些年四处都是飞禽走兽，雾气蒙蒙的白日如同仙境入梦来，可惜就是这里的人都太穷。

    越是贫穷的地方就越迷信，信鬼神，信天神。

    因为信了所以自然就有了。

    画面一转，那是我初初出世时候的镜头。

    我哭得好伤心啊，可是我的爹娘笑得好开心。

    我的出世对于他们来是值得欢喜的好事。

    画面一幕一幕，我的记忆也就越来越清晰。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从前一个人玩耍，从前一个人上学。

    后来离乡背井去到了城里头生活，我依旧是自己一个人。

    影幕之下的我，慢慢地长大了。

    时候的我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孩子，成绩还算可以，但是不算特别优秀，能够认真地完成老师们交代的作业但是却一直不合群。

    我从到大都是没有朋友的。

    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画面一转，我已经上大学了，我习惯一个人去学校，我与舍友的关系也是一般。

    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一直都是过着自己的日子，大学毕业以后我从事了一份销售员的工作，因为我所在的大学并不是什么重点，所以出来社会以后也没有一些特别好的工作。

    后来，因为一个奇葩客人的缘故，我被自家的老板给辞退了。

    万分悲凉的我住进了一栋闹鬼的公寓里。

    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离泫的。

    我与离泫的初次相遇就是在那一栋闹鬼的廉价公寓里。

    他一夜把我占据，从那一瞬间开始灌满我的身心，以及我的全世界。

    从那天开始我已经迷上了这个男人了。

    我嘴上不而已，但我骗不了自己心。

    我喜欢上他了。

    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一个满嘴混话，把我拥入怀里的大色鬼。

    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我更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我所感受到的，我所在乎的一切都展现在我的面前。

    孟婆平静地望着我，好像是在等待着我回答什么问题一般。

    我继续盯着投影仪所展现出来的画面。

    此时，画面再度一轮转。

    离泫扇了我一巴掌，他和沈歌抱在了一团。

    我伤心欲绝离开了。

    后来。

    我怀上了离羌。

    这点事儿我都是有印象的。

    但我总感觉这个人生投影仪播放的人生回想好像顺序不太对。

    有一些顺序乱了……

    但是具体发生在什么时间的，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我有点怀疑这部投影仪是根据我自己的记忆来的，有一些记忆我忘记了，有一些还记得。

    “……”

    “糟了。”

    孟婆大惊一声。

    我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

    “……”

    “我好像漏了一盘牒子，现在找不到了，一会儿看完视频你还要考试的。”

    “……”

    啥子情况？

    看完了自己的人生回忆录，我还要考试？

    “呃呃呃……”

    “那么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要不你把题目拿出来给我看看吧，不定我能蒙得对。”

    “……”

    孟婆那张过份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愁绪。

    “你等我，我找一下你的考卷。”

    “2019年，徐沈的投胎考卷，第一题，咳咳咳，请听题。”

    “……”

    “第一题，请问主人公徐沈在他十岁之前一共被他娘亲了几次呢？”

    “答案A 七次，答案B十次，答案C十五次，答案D三十次，你有三分钟的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超时作废。”

    “……”

    “慢着，孟婆大哥，我能不能先问一下，如果我考试不及格的话会怎么样？”

    “……”

    “意思意思，你考了就直接过去那扇门那里，其他人就靠人生答卷来决定他们会投胎到什么人家里面，如果考了六十分，那就到家庭分值为六十分的家庭里面生活，属于普通人生，同理，如果十几分就会到非常惨的家庭里面生活，答对一题20分，答错一题倒扣三十分，负分投畜牲道，猪牛羊随便轮回。”

    “……”

    “那个，原来现在投胎也那么难了吗，什么都要考试……”

    孟婆耸耸肩：“我们要做到与时俱进啊，你们的考卷都是要录入电脑的，下一事你还得来一次这里，照样要考试，平均就是五十年考一次，寿命长的人就得考两科，另一课是考人类心理的。”

    “……”

    “复杂……”

    “请答题，你现在只有两分钟了。”

    “呃呃呃，你让我想一想啊，我娘以前老是我，我很难记得起啊，而且你刚刚放的那个视频也没有记录这个。”

    “你现在只有最后一分钟了。”

    “……”

    “让我想一想。”

    “最后十五秒。”

    “等一等！”

    “我选D！”

    “好的。”

    “很遗憾……”

    “……”

    “回答正确。”

    “……”

    “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题。”

    “第二题，离泫最猛的那一天，离泫抱了你几次。”

    “……”

    “请选择答案，答案A十次，答案B五次，答案C六次，答案D三次。”

    “你确定这个问题是正常的吗？”

    “我不相信录入电脑的会出那么过份的问题。”

    “你还有最后两分钟答题。”

    “我……”

    “最后一分钟。”

    “那我选C……”

    “好的，恭喜你，答案错误。”

    “正确答案是D，离泫一夜不可能做那么多次的。”

    “哥……”

    “问题还有吗……”

    “我现在负分了。”

    “岂不是？”

    “嘘。”

    “徐沈，你喝汤吧，接下来的问题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了。”

    “啊……”

    “那我岂不是要投胎到畜牲道。”

    “嘘，你别话，你听我话。”

    “你喝下了这碗汤之后，你可以走了。”

    “……”

    “门在那里，我要给下一个投胎的考生出题了。”

    “……”

    孟婆把一碗黑不溜秋的东西砸到了我的面前。

    我捧起孟婆汤的两只手都在颤抖。

    因为只要这汤喝下去了，那就会把尘世中的一切记忆都遗忘了。

    我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我的爹娘，我会忘记离泫，忘记红尘中所经历的一切。

    “……”

    “你快点行不行……”

    “后面有人在等着你的，大家都急着投胎啊，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吗？”

    孟婆在催促我。

    我闭上了眼睛，直接把碗里黑不溜秋的东西灌入了喉咙里。

    好了。

    一切都宣布结束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我貌似也没有什么变化。

    我缓慢地抬起了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前面的木门靠近。

    “……”

    “嘀嗒”

    “嘀嗒”

    我心里头的时钟，分针、秒针，刻刻作响。

    我推开了那一扇红色的木门。

    大步流星，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