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绵软 真想听啊。(二更)
姜玖琢见陆析钰竟然发起呆来, 一头雾水地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析钰这才回神,低头清了清嗓。
两人站在街中央,拉米的贩吆喝着路过, 街旁卖玉器的摊主好心地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心些。”
陆析钰拉着姜玖琢退了一步,对摊主致以友好一笑。
摊主见到两人正脸, 脖子微微往前探:“诶唷, 世子, 姜……世子妃。”想到那日家仆对姜玖琢的称呼, 摊主急忙改了口。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玖琢回过头,顿了顿,吭下头在摊子上寻了起来。
陆析钰猫腰,靠在她头边上:“阿琢, 找什么?”
姜玖琢找得认真,手悬在摊子上点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白玉坠子上。
上次看中的谢礼,还在。
她笑眼弯起, 侧头要指给陆析钰看。
可一动, 她才发现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唇瓣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蹭过了身旁人的侧脸。
两人呼吸都是一滞, 空气中因这出乎意料的近距离接触多了几分旖旎。
陆析钰抬手,指尖轻轻划过被她亲过的地方, 眸色深深地凝望回她。
“阿琢,你……”他喉间滚动,笑道,“你占了我的便宜, 怎么脸比我还红?”
无伤大雅的玩笑在耳边响起,姜玖琢倏地直起身,扒拉下陆析钰的手将那枚玉坠子塞给他。
而后,转身就跑。
目睹了全程的摊主望着不知何时留在摊上的银钱,眼神飘忽地开了口:“呃……民……什么都没看见,这坠子……”
陆析钰捏着手里的玉,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钱不是给了吗?收着吧。”
摊主看着面前虚弱的人,急忙点头哈腰:“是是是……”
陆析钰展开手,细细看了眼那玉坠,而后掏出自己的扇子。
扇子上本坠着一块玉,他想也没想,果断将原先那块取了下来。
摊主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到底是没忍住:“世子真的要买民的这块玉坠吗?”
陆析钰收起原先那块玉坠,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其实民这块玉也是今日才得来的好玉,凑近了看都看不出一丝杂质,乃是块上好的整玉啊,”摊主把自己的玉坠子天花乱坠地夸了一番,随即讪讪地笑了,“但是吧……和世子您那块玉比起来……”
他有些难以启齿。
不为别的,他做玉器买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陆析钰扇子上那样好的玉,玉质堪称上乘中的上乘。
相比之下,那他卖的这块玉简直就是……垃圾。
陆析钰挑挑眉,没等他继续往下,突然问:“方才阿琢与我在街上比划的那些话,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摊主不知何意,犹疑道,“只是惭愧,民看不懂。”
陆析钰把玉挂上,道:“那你就不好奇阿琢和我了什么?”
摊主很给面子地应道:“不知世子妃和世子了什么?”
陆析钰把换好坠子的扇子拿得远些,端详一番后,很是满意地笑道:“谢谢我。”
摊主眼角挤出几条纹路,不敢问却又实在好奇:“世子,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姜二姐左手右手和您比划了这么久,最后就了三个字?”
陆析钰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剩下的,了你也不懂。”
“……?”
“所以呢,”陆析钰展开扇子轻摇两下,笑道,“这块坠子的好,了你也不会懂。”
***
启源殿,皇后在自己的殿中绕了两圈,蹲下身子往床底探了探。
“皇后在找什么?”
李宣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把念清皇后吓了一跳:“圣上真是的,怎么走路都没声?”
李宣上前扶起她:“皇后找得专心看不见朕,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念清皇后柔柔地笑了:“圣上恕罪,那倒是臣妾的错了。上回圣上送给臣妾的黑猫不见了,找了好久都没找着,一时没注意。”
李宣与她一道坐下:“猫有灵性,本来那只黑猫就爱在皇宫里乱晃,许是过几天就回来了。”
念清皇后知道昨日陆析钰进宫后,李宣就为了别的事在心烦,便拿出提前冰镇过的西瓜,递到李宣面前:“圣上尝尝。”
西瓜冰冰凉凉的,丝丝甜意在舌尖化开,李宣叉了两块吃,而后才慢慢开话匣:“想当年,定之的时候,朕还抱过他。谁想到再见时,每次除了公事,连句多的话都没有了。”
李宣眉头紧蹙,“昨日还要好,朕都允了他去佛城继续查此案件了,他还与我讨价还价,非要带他那个世子妃一起去,一副朕若是不允,他就随时与皇兄回永丽城的架势。”
“世子着实是失了规矩了,”可顿了顿,念清皇后轻轻覆上李宣的手,又温声补了一句,“不过感情的事,都是细水长流的。”
李宣早习惯了有什么事都来找念清皇后聊一聊,感受着手上的温度,他叹了口气:“如今只有皇后与朕最亲近了。皇后,你朕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念清皇后手下不自觉一紧。
李宣还在独自言,似乎是想要一个答案,又好像只是想要有个倾听的人。
“皇兄与朕乃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少时,所有好的皇兄都留给朕,所有朕犯的错都有皇兄替朕解决,那时朕最信任的人不是父皇、不是母后,而是朕的那位皇兄。”
“可谁想到皇兄什么都让着朕,让到最后竟成了皇位。”
念清皇后倏地抽出手,起身要跪。
此乃宫中无人敢提的事,就连李宣与她起时,也从来没有明过。
李觅自身体不好,人吃成了药罐子,病却越来越严重。后来平元皇帝一道圣旨,废了李觅,立李宣成了新太子。
为了这件事,李觅病情加重,李宣为了他的这个亲哥和平元父皇大闹了一场。
也就是李宣这么一闹,反倒让整件事一发不可收拾。平元皇帝竟以养病之由,直接将刚被废的太子封了亲王,然后把人遣去了荒芜一片的永丽城。
春去冬来,李宣似乎永远都解不开这个结。念清皇后虽然知道,却从来没有听他将此事出口,今日,是第一回。
李宣按下念清皇后:“皇后别紧张,朕不过是想找人聊聊。”
她坐回原位,身板却直:“臣妾句大不敬的话,先皇容不得皇威受到一丁点挑战,废太子便废太子,所有决定都是先皇一人所做,圣上又何错之有。”
李宣和先皇之间的感情早因这件事被磨得不剩几多,到了此时,唯有那点坐在高位上的寂寞是真的。
他叹道:“可皇兄到底和朕是生疏了。”
念清皇后认识李宣时,他尚未登基。
其中细节,那几年她也从李宣那里听过些许,便问道:“可安亲王向来心宽,真正搬去永丽城后,还和圣上有信笺往来,怎会后来全无联系,断了音讯。”
李宣沉默不语。
彻底断绝信笺,好像是峪谷关大战之后。
登基时,听人来报安亲王病重难归时,他便私以为皇室中人的亲情与皇权中间终究有道槛,谁都跨不过。
可现在想来,莫非是那些年,还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
念清皇后安抚:“臣妾还是那句话,感情这事,得一点一点来。上回臣妾便觉得,这世子看世子妃的眼神啊——的确不一样。”
李宣沉沉地“嗯”了一声,她得隐晦,他作为皇帝却一听就懂。
言外之意是,有的要求,答应便答应了罢。
***
夜幕降临。
“喵——”
一声绵长的猫叫响起,亲王府的转角处多了一只黑猫,舌头正在舔爪子。
陆析钰顾念着姜玖琢没有恢复好元气,找了个由头,依旧没有回两人的新房睡。
只不过他躺在床上,许久也没睡着。
过了会儿,他索性掀了被子,起身推开了窗。
院子里空空的,七不知道去哪里玩了,正要关窗,视野之中意外地多了只黑猫,踱步走到月下。
陆析钰摸了摸下巴,看看那只猫,又抬头望月。
月不似想的这么圆,银辉越过窗扉淡淡地洒下,照在桌上那把雪白扇子上。
陆析钰拿起手边的扇子,顺手拿起竖着的一支毛笔,低眉想了想。
笔沾了墨,在扇面的左下角点出一个圆,再添几笔,一只的黑猫成形。
他轻吹扇面,见墨迹已干,摸着下面垂荡的玉坠弯起了唇。
亏了,不该捉弄她的。
如果早点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是装哑,这样今日,就能听到她亲口出那些话了。
——真想听啊。
犹记得她话的声音,比猫儿更绵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