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你跟她们不一样
出行前夕,萧淮笙如往年一样告知皇帝他不去,通常皇帝知晓后不会劝他,毕竟以他的身体不适合远行。但今年皇帝派了章德来,让他能去则去。
章德笑眯眯地挽着浮沉,对萧淮笙道:“王爷,以前陛下体谅您身体不好,但如今您身体有所好转不如与陛下一同前往,也好让其他皇家子弟开开眼。”
萧淮笙冷淡道:“不去。”
他早过了争强好胜气焰十足的少年期,多年病痛又令他对身边一切都看得淡然,比起去狩猎捕杀的血腥,他更愿意在府里翻看书籍偶尔摸两把司元柔的头发。
“王爷……”章德不得已出皇帝的顾虑,“明年鞑靼使臣会出使大元,您去狩猎便能威慑外族。”
“我不去也能。”萧淮笙发章德回宫,“只要我还有口气,那些心怀叵测的宵之辈必不敢犯大元。”
司元柔在一旁默默听着,水灵灵的大眼望向萧淮笙。萧淮笙当她担忧,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放心,我也会护好你的。”
“我不怕。”司元柔笑出声来,萧淮笙言语间的自信令她仰慕,而他严肃又认真的承诺令她高兴又感动,她挽住萧淮笙的臂膀,身子向他靠去。
章德静静垂首闭眼,每次皇帝派给他请萧淮笙的差事已经够为难他了,他到了淮王府还要被刺眼,毫不顾及他的创伤。
“狩猎是什么样的?”司元柔没去过,好奇地问萧淮笙。
萧淮笙没病的时候去过一两次,挑着模糊的记忆给司元柔讲,“就是在一座半青不黄的荒山上驻扎,到林子里四处走走,设下陷阱或者射杀猎物……实在无趣!”
司元柔想象一番,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也就不多问了。前世萧彦不喜她,秋猎时他带着东宫宠妾去了西山行宫,而司元柔被留在东宫守着空旷寂寥的宫室。那时她心中苦闷却只能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不然旁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笑话她。如今想来心里释怀,没那么委屈了,司元柔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不去也没有遗憾。”
“哎哟!”章德受不了萧淮笙的劝退评价,一拍大腿急着给秋猎正名,“每年秋猎的时候正值西山枫叶变红,在行宫住上一月可见连绵的山峦由青转红的盛景。而且林子并非普通的山野之地,那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淮王妃若喜欢不如去挖两株回府栽种。还有林子里的动物也活泼可爱的紧,前年猎到一只白狐被赏给静妃娘娘,现在静妃娘娘都爱不释手。”
章德试探道:“王妃要不要去看看,秋猎不光可家眷随行,女子也被分了马匹箭矢可以去林子中捕猎,兴许您也能猎着什么好东西。”
司元柔挑眉看向萧淮笙,章德的跟萧淮笙的评价差别悬殊。萧淮笙却轻笑一声对章德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章德已经充分体会到萧淮笙的情调不在此,他转向司元柔,“好不好看还得王妃了算。”
司元柔稍作犹豫,她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狩猎,而且萧彦前世故意不准她去她难免有些不满,像少女丢了面子赌气般地要争一口气。但她终究理智压倒情绪,拒绝道:“算了,好看我也没得眼缘,多谢章公公盛情邀约了。”
章德诧异,司元柔方才明明有几分意动,他都预知萧淮笙会为了司元柔一口答应,暗喜回宫顺利复命了,结果司元柔竟然回绝,章德不解询问缘由。
“我不会骑马。”司元柔歉疚地笑笑,“若我去了只能一路马车拖延进程,到了行宫也是住在宫里鲜少外出,女子的狩猎我更不能参与……”
还不如留在府里照顾萧淮笙,虽然萧淮笙已经能慢慢在月中控制他自己,实在不行还能靠在司元柔腿上缓缓,但司元柔还不放心与萧淮笙去太远的地方。行宫的位置在京城与西边城镇的交界,翻过西山都能出京了。路途太远万一萧淮笙遇到突发状况他们都来不及赶会王府。
“不会骑马的女眷有很多,而且陛下不在女子间设比,您只要沿途看看风景也好……”章德还要再劝,司元柔仍是摇头婉拒。
可萧淮笙突然又问一遍司元柔,“你不会骑马?”
司元柔愣愣地颔首,大元会骑马的女子是大户人家姑娘中的少数,多需家境富足才能有不让女子抛头露面的场地和请师父教导,而且女子学了之后也没有多少机会施展。投入多而繁琐,许多人家干脆不让姑娘学骑马剩了麻烦,只有精心培养女儿的家族才会将骑马当做才艺教与女子。
“你怎么不会骑马?”萧淮笙怪异,司元柔是大将军的女儿就算看也能看会骑马,“你父亲没教你,不让你学?”
“我爹爹很忙……”司元柔解释道:“他想教我也没时间,我们聚少离多都见不了几面。”
她着渐渐低下头,“而且父亲去世时,我还得连马都上不去。”
如果她现在还有父亲,她一定能跟父亲好好学习骑术,可惜父亲走得太早了。
萧淮笙了然,司元柔没被教过刚好他来教。他对章德道:“去,记得给王妃找一匹温顺的马。”
章德如临大赦,果然能改变萧淮笙主意的只有司元柔,或者只因为司元柔。他紧忙答应下来,“行宫新养了几匹马,其中刚好有初长成的母马,给王妃用来学习刚好。”
萧淮笙即刻与章德商定,司元柔还没反应过来,“叔叔,你要教我骑马吗?”
“嗯。”
司元柔如坠梦中,不可思议还带几分胆怯,她弱弱道:“叔叔的骑术一定很厉害,你教我的时候不准笑我。”
如果父亲教她骑术,司元柔不论怎样都不担心被父亲取笑嫌她笨,反正她从到大各种样子都被父亲知道了。但萧淮笙不一样,司元柔还称她为长辈,却不能将他真正当做亲近的长辈,她不想让萧淮笙看到她出丑,也不能接受萧淮笙嫌她难教。
“你一定不能嫌我笨,不然我不跟你学!”司元柔又特意叮嘱,萧淮笙但凡敢笑她一声,她就去找别人学好了再回来给萧淮笙看,反正只不准他来取笑。
萧淮笙不算是个有耐心的师长,但对司元柔他仅有的一丁点儿耐心被无限放大,他的时间花在司元柔身上稍不注意就过了许久,似乎快得他无知无觉。因而对司元柔的话萧淮笙没半点儿迟疑应下,“不会笑你。”
他揉揉她的头,“尽胡思乱想,我怎么会笑你。我们时日长,慢慢教总能教会你。”
……
前往行宫的路上司元柔乘马车,路上萧淮笙来不及教她,要等到了行宫之后才有马场。但这丝毫没消萧淮笙给司元柔提前上课的心,他在外面驾着马绕到司元柔马车的窗户边,撩开帘子,“出来与我共乘一骑,坐在马上试试感觉。”
司元柔在山路上被颠得起起伏伏,身子骨快散架了还头晕,她也想出去透透气。但前前后后的队伍都有很多人,从最前面的皇帝仪仗到后面萧淮笙与诸位皇子公主,后方还有朝臣家中的年轻公子随行,司元柔贸然出去与萧淮笙一起骑马太招摇,“不了,等到行宫再学吧。”
萧淮笙皱眉,“不舒服?”
司元柔的脸泛白,她还时不时轻抚心口顺气,萧淮笙不由得担忧。学骑术随时可以,她的身体最要紧。
“晕,胸闷。”司元柔忍着不适了简短的几个字,她没想到山路走得久了会难受,以往从没出现这种状况。不过她以前只在京中平坦的官道上走,每次走得也不算远,未料第一次走长而崎岖的山路会不适。
“出来骑马会好。”萧淮笙让司元柔到前面车缘上,他把她抱到马背上来。
司元柔还怕太招摇惹眼,但她越来越不舒服了只能顺从身体反应,老实地听萧淮笙的话出了较帘。
马车还在前行,萧淮笙同步跟在马车身侧把手伸向司元柔。司元柔颤颤巍巍扶着马车起身,想把手给萧淮笙又不敢。他距离马车还有一个臂的距离,而他的马很高,司元柔跪在车缘上马背几乎与她的头平齐,她就算把手伸过去也不知怎么翻上去,万一摔在路上可不行。
看出她怕,萧淮笙驱着马离马车又近一些,继续伸着手道:“你站起来,我提着你的腰把你放上来。”
“我……”司元柔跪坐在车缘仰望萧淮笙,定了定心神后鼓足勇气站起身。是萧淮笙来抱她的话一定不会让她摔了,她将手圈住萧淮笙的胳膊,然后紧紧闭上眼睛。身体一阵腾空后司元柔斜斜落在马背上,侧身坐在萧淮笙身体前方。
她缓缓睁眼,往下面一看不禁又抓紧了萧淮笙的衣袖。太高了,马儿走得还快,土地与山石从离司元柔很远的地面快速向后褪去,一眼就让她发虚。
“把腿分开。”萧淮笙还一手拦着司元柔的腰给她支撑,司元柔尚未坐好。司元柔在萧淮笙的指导下缓缓抬起一条腿跨过马背,成功骑在马上。
萧淮笙贴在她身后,从她腰侧伸出手来掌控缰绳,司元柔只需要往后靠着再用手扶着他就能稳定住。
“第一次骑马?”萧淮笙问道。
司元柔点头,“好高!”
马匹身侧的一对蹬子由萧淮笙踩着,司元柔脚下虚浮,腿部落空的感觉让她腿软,她只能将上半身多往后贴一些完全靠近萧淮笙怀里才不怕掉下去,对萧淮笙俨然满满的依赖。
萧淮笙挺直腰背让司元柔靠得稳一些,还放慢节奏让司元柔适应,“往前看,看向远方不要低头。”
司元柔不敢低头了,定定看向远方的山峦。视线落在遥远处,马儿的高度与速度就被下意识忽略,渐渐地司元柔适应了坐在马背上的感觉,还指着远方的红色山林问萧淮笙那是不是西山。
萧淮笙回道:“嗯,但西山山脉很长,那里才是一个山脉的边罢了,到行宫还有很远。”
还有很长的路司元柔也不紧张了,安心靠在萧淮笙身上四处张望。而萧淮笙在她不注意时加快马儿速度跟上前方皇帝仪仗。
他的马前前后后移动,被沿途队伍中的不少人都看见了。一双人影,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在矫健的快马上衣袂飘扬长发飞舞。随着太阳渐渐低沉,他们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得越来越长,而马背上他们的面容如影子一般变得模糊不清,但并不需要被看清便知两人是何神采。
司元柔不再心又拘谨地正对前方而坐,改为身子稍稍侧一些枕在萧淮笙肩膀上,双手抱紧他的腰不让自己掉下去。
“头还晕吗?”
萧淮笙关切询问,司元柔在他脖子间蹭蹭脸,萧淮笙放心了。
这时司元柔才察觉旁人看她的眼神微妙,有的带几分调侃揶揄,有的惊讶,有的装没看见般如常,还有的人面露嫌弃。果然是她跟萧淮笙太招摇了,别人家的夫人姐都在马车里,只有她跟萧淮笙一匹马走了半日。
司元柔附在萧淮笙耳边低若蚊蝇地告诉他,萧淮笙则冷冷瞥一眼闲杂人,“你跟她们不一样。”
一日到不了行宫,队伍半路安营驻扎。众人从马上和马车上下来,等待随行侍卫扎营。司元柔与萧淮笙站在路边儿静候,夜里山风有些寒凉,司元柔不自觉往萧淮笙身边走近一些。萧淮笙看破不破,揽住司元柔的肩膀。
司映洁下车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司元柔落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跟她问好。
“给皇婶请安。”司映洁峨眉弯弯,含笑给司元柔毕恭毕敬行礼。
司元柔量她的手,开口先问她:“你抄完经书了?”
那么多佛经要抄,司映洁的手都快废了吧?
司映洁恰到好处的笑容霎时僵住而后碎裂,她叠在腹前的双手一紧,没控制住掐了自己差点儿劈了指甲。司元柔一定是故意看她出丑,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