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 98 章 早已视他为至亲之人
司元柔踉跄两步,被纪行云质疑,心似被钝刀子磨肉般生疼,她忽然意识到被旁人质疑她待萧淮笙的心是如此难以承受的事。
“我与阿笙成婚两载,彼此照拂,早已视他为至亲之人。我日夜忧心他的身体,若他能好起来便是我折寿也愿意……”司元柔行至萧淮笙床侧执起他的手,“只有他好我才安心。”
纪行云并非质疑司元柔与萧淮笙的感情,至少在他看来两人相处融洽,也鲜少闹矛盾,但他很难找到除司元柔之外第二个能下毒不留痕迹的人,“这种毒可以通过饭食茶水吃进腹中,也可由口鼻吸入体内。王妃接触淮笙这些事情最多,我很难不怀疑你。”
“不是我……”司元柔否定道。
“我可以信任王妃,但在找出真凶前,王妃还是与淮笙分开较好。”纪行云虽是建议的口吻,但眼神坚定不容商量,到底他还是没有消疑虑。
司元柔绝对不肯,不是她做的事为何要避嫌,萧淮笙病重至此,她若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床榻,该有多煎熬?
一定有她遗漏的地方,才被旁人钻了空子。
可是毒到底是如何进入萧淮笙身子里的?
司元柔灵光一闪,吃食和茶水是最不可能的,唯有萧淮笙的吸入她不可控,而太子与太子妃到访不久……
司元柔还记得两人身上的香味,司映洁身上花香浓郁,萧彦身上的味道她从未见过。她急忙将猜测告知纪行云,描述了萧彦身上香气的草药味儿,纪行云果然神色大变。
“你,太子身上熏了毒香?”纪行云又再次确认,他明明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却还是脑子嗡嗡响。
他又换了种问法,“太子,他竟然谋害亲叔?”
司元柔也觉难以置信,可她正是在萧彦身上闻到了草药味儿,她不可能把司映洁跟萧彦身上的味道搞混。可她也不能理解萧彦害萧淮笙作何,一来他们是亲叔侄,二来萧彦登基少不得萧淮笙帮衬,无论如何萧彦不该暗中对萧淮笙下毒手。
司元柔猜测是否她与司映洁的私怨波及了萧淮笙,是司映洁想借害萧淮笙之事报复她?
纪行云却道:“如果真是太子夫妇做的,太子必然知情。想要衣服上达到毒害近身之人的程度,衣料必然经过长时间熏蒸才能附着足量的毒。太子不知情,不可能穿上味道极大的衣服。”
司元柔忽然伸出袖子,“纪先生看看我身上有没有沾味道?”
“没有。”纪行云轻嗅司元柔的袖口,“这种毒味道很难留在衣服上,一定是经过处理才能长时间保留在太子的衣物上。而且你已经活动一日,就算轻微附着了一点,此时也早就散了。”
“那该如何?”司元柔一看萧淮笙虚弱的样子便不能轻易放过萧彦,“我们趁太子销毁衣物前禀告圣上,让陛下查他的衣物。”
“焉知来不来的及?”纪行云算着时间,距离太子夫妇离开已经半日,“他们烧毁十件衣服也够了。”
司元柔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萧淮笙受了无妄之灾,竟然被他的血亲侄子谋害。司元柔一开始注意到萧彦身上的味道却并未起疑,正是因为萧彦是萧淮笙的亲人,是比她跟萧淮笙还要更近一分的血亲!
她见识过萧彦害她的手段,知晓萧彦对她多有不满,但这都与萧淮笙无关,萧彦他竟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让太医去给太子诊治可好?”司元柔猜测,“那毒太子下在自己身上,他身怀武功肯定不能幸免,必然也是中毒之身。”
司元柔冲至纪行云身前,眼含期盼,“就算他有解药服下,也一定能查出中毒痕迹对不对?一定不会没有异常!”
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据了。
纪行云颔首,“若查应该能查出一些参与毒力,可太医如何去东宫查?”
东宫之中萧彦虚弱地躺在榻上,唇色苍白无力却浮现诡异的笑容。他算着时间,不出两日皇叔就该驾鹤西去了,他不用日盼夜盼皇叔寿终正寝,抢回司元柔终于指日可待。
司映洁拖着长长的衣裙款款走来,“殿下,妾身助你一臂之力,还望您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
萧彦淡淡瞥她一眼,厌恶地别开脸,“我知道,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
司映洁满意一笑,“那妾身便等着了。”
她被萧彦锁在榻上,拘禁于宫室数月才想通,萧彦既然已经知晓真相便不可能与她重修旧好,日后她帮萧彦得到司元柔还会被舍弃,甚至被秋后算账!
司映洁不可谓不惊慌,她想了个主意,帮萧彦早日得到司元柔,以时间作为换取她荣华富贵的筹码。反正她顶替司元柔的初衷正是看中萧彦的身份,看中他能赋予妻子的尊贵才会冒险行事,并非喜爱萧彦。如此,她暴露后还能得到萧彦给的荣华富贵实在划算,而萧彦爱不爱她属实不重要。
无论如何,她都会是萧彦明面上最正统的女人,最尊贵的荣华只能属于她。司元柔来了至多被养在暗处,相当于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外室,哪怕有萧彦的几分真心又如何与她作比?
“殿下,您好好休息,妾身告退。”司映洁恢复自由,但识趣地少在萧彦身边出现,不能再激怒萧彦了。
门外,皇后身边的李嬷嬷竟然来了东宫,司映洁心中发紧,上前迎接。
李嬷嬷身后带着一位年纪颇长,头发胡子花白如雪的老先生,司映洁便觉事情不简单。
果然,李嬷嬷开口道:“奴婢见过太子妃,敢问可在房内?”
司映洁犹疑,暂时没答,反问:“嬷嬷来此,可是母后有要事?”
“不是大事!”李嬷嬷轻笑一声,她四下看了看周围,道:“进屋去。”
司映洁将李嬷嬷带到了她自己的寝宫,李嬷嬷路上没问,以为萧彦在司映洁房内,结果到了才发现只有司映洁一人,李嬷嬷疑惑道:“太子殿下不在府里?”
“他在忙,暂时不去扰的好。”司映洁推脱,转移话头到老先生身上,“这位是……”
李嬷嬷赶忙介绍,“这位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张太医,尤擅妇科、宫闱之事。”
司映洁脸色渐冷,李嬷嬷解释道:“皇后娘娘体恤辈,让太医给几个皇子皇女都诊过脉,当然不能厚此彼薄落下太子和太子妃。正巧太子妃与太子成亲一年多了,皇后娘娘想着你们该有个孩子,她让太医提点你们几句,好子嗣丰盈。”
司映洁的孩子可谓不可的痛,她前世入宫迟迟和萧彦没有孩子,不知受了多少歧视。萧彦同别的女人子嗣都很顺利,基本上他临幸过的宫里都有一两个皇子皇女,偏偏到了她这,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前世她死前最大的遗憾便是与萧彦没有孩子,她费尽心机筹谋的一切只短暂地享受了不到两年,然后在后宫中不明不白地死了。萧彦的后位定然有其他女子来坐,他的帝位也会给了别的女人之子,左右都和司映洁无关,她落了空。
这世她有提前准备补身子,但奈何还是没动静,幸好萧彦不催她,结果皇后竟然来催了。催有什么用,现在萧彦肯定不跟她生孩子,司映洁也看开了子嗣的事,只要她活着足够尊贵就好。
“嬷嬷,实不相瞒,太子此时还不想有孩子。”司映洁不愿太医诊治,推脱给了萧彦。而且萧彦此刻还在寝宫内躺着,他更不能见太医了。
李嬷嬷惊呼,“我嘞个……奴婢僭越了。”
“这不要孩子怎么行?皇后娘娘日日盼着抱皇孙,太子若有子将是陛下的皇长孙呢!”李嬷嬷一拍大腿,痛心疾首,“不要孩子……这……这……”这不是要了命吗?
司映洁为难道:“我也没有办法,已经劝过他了,他不听。他此时国事为重,他日日忧国忧民,对那事……不太上心。”
李嬷嬷猜明白,如遭雷劈。天知道皇后娘娘在中宫盼皇孙多热切,一直抱不到孙子便责怪司映洁无能,赵丹若也不争气,结果闹了半天是太子自己不行啊!
张太医异常疑惑,真能有男子拒绝那事吗?那八成有点问题,他更得看诊。
“太子妃,此事也关乎国事,还望您劝劝太子,让老朽为您二人诊治。”
司映洁百般推拒,“改日让太子进宫请安时跟母后解释吧,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做不了主。”
李嬷嬷与张太医还坚持要去,不然回宫无法与皇后交代,司映洁便将他们带到了萧彦的寝宫外。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怕萧彦因毒已经昏迷过去露了破绽给太医,幸好萧彦还有几分气力,骂了句,“滚,本宫想要孩子当然会有,不用你们操心。”
萧彦已经很虚弱,不过他提前服了解药,中的毒已经被缓解了,而他武功不如萧淮笙精进,所以毒在他身上的作用大大折扣,还能撑着不晕,想必皇叔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此药是鞑靼大王子临行前交给他,萧彦很犹豫要不要使用,萧淮笙是他的亲皇叔,是他从仰望又依赖的人,他实在不能狠下心干出谋害皇叔的事。尽管将药带回东宫也不过放着罢了。
司映洁劝过他后,萧彦才慢慢想通。司映洁萧淮笙后面几年于大元国事贡献便很少了,有没有萧淮笙辅佐并不重要,即他早死晚死没有区别。而且萧淮笙本就是短命之人,再短几年也无妨,左右萧淮笙自身病情严重,早早解脱未尝不好。
萧彦理智地知晓司映洁一番无情的话都是谬论,但他下意识地听信这种辞,逐渐感觉害死萧淮笙也不是多么难以执行的事……他甚至想让司元柔早早离开短命丈夫于她也是好事。
他对萧淮笙的亲情没抵过失去司元柔的不甘,才着手实施了下毒。他做之前便没有太大的心里压力,做过之后更不会后悔,反倒有些……兴奋!
司元柔焦急等待宫中消息,一刻都不安稳,知晓人被挡回她才骤然泄力,眼前阵阵发晕。
她也是学了萧彦伤敌一千自顺八百的法子,差人跟皇后透露了她跟萧淮笙两年无子是她不好生的消息,让皇后担忧司映洁是她的姐姐可能也不好生,这才遣太医去了东宫。没能成事想来东宫早有防备,他们行恶事心虚,可不是缩在宫里不肯见太医?
等待期间的焦躁堆砌至顶峰,司元柔烦闷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都翻了。
纪行云劝她,“当务之急将淮笙治好,太子我们日后追责。”
“好。”司元柔想想是这个道理,“抓不住证据就算了,明知道是太子做的哪怕不能对簿公堂,我日后也有的是机会寻私仇!”
萧彦欠他们的,司元柔何时以何种方式讨要都是应该的!
纪行云又送来一碗汤药,“不知苏何时能回,先用药吊着淮笙吧。”
司元柔接过药碗去喂萧淮笙,他虚弱的昏睡却一点都不配合,司元柔用力掰他的嘴也很难撬开他的牙关。
纪行云来帮忙,两人才挤出一条缝隙,司元柔急忙喂了一勺汤药,萧淮笙又闭上唇瓣将汤匙挡住,脸一歪褐色药汁全撒在枕头上。
司元柔急坏了,不急他弄脏床榻,而是怕他喝不下救命药。司元柔与纪行云又试了几次,好不容易喂进去一勺子却等不到萧淮笙吞咽,只在口中含着也无用。
“怎么办?”司元柔问纪行云,“能不能用管子直接喂到他嗓子,让药流下去。”
“不可,会呛着。”纪行云当即阻止,“尤其是淮笙现在昏迷,他呛着很难咳出来,或许会堵塞气道。”
司元柔陷入深深的无力,萧淮笙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越来越凉了,不需纪行云明,她也知晓萧淮笙恐怕很难撑得长久。
她捧着萧淮笙的手,脸也贴上去,像萧淮笙无数个夜里帮司元柔暖身子一样去温暖他,她想将他的身子暖热,愿意将身上所有的热意都传给他却不得其法,一切都是徒劳。
纪行云叹道:“没想到淮笙这么难喂药,寻常人只要掰开嘴一点点喂多少能喝下去管点儿用,淮笙他戒备心太重了。”
司元柔想萧淮笙对她的防备应该不会太高,毕竟他们同床共枕两年了,萧淮笙早该习惯她的存在……和触碰。
她含了一口苦涩的药,忍下口中浓重的药味儿,轻轻覆上萧淮笙的唇瓣。
纪行云无声地张大了嘴,眼睛睁得极为圆润,还凑近了两分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