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潮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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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黄沙岛上,东沙滩并不是最佳赶海地。

    这里的沙泥细腻,退潮后滩涂地辽阔,过去赶海大多只能捡些螺、蟹、鱼。不像那些礁石多的海滩,退潮后往往可以在礁石的洞孔里捞到大家伙。

    所以在东沙滩赶海的,一般都是些“业余人士”。

    东沙滩附近虽有居民聚居区,但是每天靠潮涨潮落赚生活的人并不多。

    沐云河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在一户人家门口看见一辆三轮黄鱼车。

    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有人吗?”

    里面半天不声响。

    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位老婆婆,问你找谁呀?

    沐云河,我看见你们家有三轮黄鱼车,请问能不能帮我运一下渔货去码头。

    老婆婆岁数有些大了,略耳背,沐云河复述了好几遍,她也只听了个大概。

    最后沐云河搞懂了老婆婆的意思。她现在家里人不在,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沐云河就稍微等了一下,大约十分钟后,老婆婆的孙子和媳妇就回来了。

    那孙子年轻力壮的体魄,听沐云河表明了来意,一口答应下来,最后谈定5块钱租三轮黄鱼车,这位伙帮她把东西运到码头,租到了车,沐云河心里就定了。

    重新回到沙滩以后,看到滩涂上同学们分布各处,早已忙活起来了。

    丁成正尽职尽责坐在大桶边,见沐云河来了,连忙报告已经有两个人来这里倒过桶了。沐云河是谁,一会儿给他们算钱。

    她往大桶里看了一眼,一些个头不大的螺里,两只褐色花斑的蟹在爬。

    一开始了太的螺是不要的。但了也是白,现在还不到抓“品控”的时候。

    看着丁成兴致高昂、想要向自己邀功的模样,沐云河莞尔一笑,也没什么。

    她在一只倒翻的桶上坐下来:“丁成,你也去吧。”

    丁成的脸蛋忽然变红了:“我、我再待一会儿。”

    若坐在这里,丁成自己就没有收获,那就不能换钱,他自己岂不白来?

    尽管任命他做“分队长”,但并没有要给他发工资。

    沐云河揣摩着这个男生的心思:他是想要一点当分队长的好处吗?

    如此这样,她倒真该好好考虑一下。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沐云河起了话头

    她今天收工的时间不能太久,她得早点回家,差不多只能待一个时左右。

    沐云河一开口,丁成也像获得了勇气。

    他忽然对沐云河:“沐云河,我想谢谢你。这几天我……我觉得很有意思。”

    沐云河侧着头看他。

    丁成吞吞吐吐组织着语言:“这些天,我也挣到了一些钱,还做了分队长。你知道,我在班里一向、一向都不是班干部的,然后现在感觉同学们也更加尊重我了……”

    他挺起胸膛,目光盯着前方:“谢谢你!”

    沐云河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丁成会这样的话。

    再想到刚才自己还琢磨丁成是不是想向她要好处,心里有些歉意。

    这天大约只过了不到一时,沐云河就收摊了。

    很多同学还没有尽兴,这样的活动对他们来堪比课外游戏。沐云河告诉他们明天可以再来,每天都可以来,这才哄好了大家。

    收到的海货比昨天略多,大腿高的桶装了两桶半。

    沐云河找到那位谈好价钱的伙子,他骑黄鱼车过来,把几只桶放上去。

    沐云河骑着车跟着他,一路来到码头。

    晚夏时节是出海捕鱼的高峰期,通常凌到上午的时间段才是码头最忙碌的时段。到了一天中最热的下午,通常是码头最冷清的,到了傍晚以后又会逐渐热闹起来。

    下午4点多,将到傍晚,又没有到傍晚。

    沐云河赶时间,只想尽快出掉手上的货。

    码头上还有几个收货的,沐云河来不及比价,找到其中一个看不太出年纪的女摊主。

    话间,感觉和秦翠蓉年纪差不多,但脸上风吹日晒的皱纹更重。

    女摊主想把桶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一清点算价,但沐云河来不及。

    她:“姐姐,这些东西你称个重,按斤算价好啦。”

    女摊主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叫我姐姐?”

    沐云河把头一点:“对呀。”

    女摊主道:“我能做你妈!”

    沐云河笑嘻嘻道:“就是姐姐。姐姐,好不好嘛~”

    女摊主拨了拨几个桶里的货:“你想多少钱?”

    沐云河伸出了一根精明的手指头:“1元一斤。”

    女摊主:“你这里面很多不值钱的螺丝咯,不行不行。”

    沐云河用手捏起一只手掌大的滑腻腻的猫眼螺:“还有这么大的嘛。”

    女摊主:“8毛一斤,我就收了。”

    沐云河甜甜一点头:“听姐姐的!”

    揣上拿到的82.4元,沐云河飞身上车,往家里冲。

    经过这些天的“驯服”与“相处”,这辆老爷车和她配合得越来越好了。

    沐云河一边把脚踏踩得飞快,一边盘算。

    不能为了继母高不高兴这种事,而天天像这样冲锋赶时间。

    还是要想个办法解决。

    比如今天这些东西,如果分门别类的算价钱的话,应该能算到100元以上,里面虽然有些不值钱的,但数量也不多,大部分还是蛤蜊、蟹、蛏子这些能算上价的。不仅这样,里面还有些的黄鳝、个头还挺大的青蟹、墨鱼、红色的石斑鱼。

    还有不少毛蚶,虽然在整体的数量中占比不高,但如果全都捡出来的话,也有半袋。这个沐云河倒不是想买,主要是她想自己吃。

    她有点想吃毛蚶了。

    拿回家,养养干净,拿开水一烫出锅。

    嫩嫩的毛蚶配着放了生姜的醋,那真的是太好吃了,超级鲜美。

    可怜她前生长在海岛,却是在工的酒楼里才知道这种美味的。

    再后来,为了食品安全沿海地区把这种水产品给禁了,所以今天一见才格外动心。

    结果因为来不及分拣,也一起草草卖了。

    因为今天卡点抓紧了时间,所以沐云河赶到家里的时候,5点才刚过。

    继母果然还没有回来。

    沐云河快速地将钱放入房梁上的铁盒中,皮鞋换拖鞋,才去刘三婶家接回了毛毛。

    一切还原到位,她等着继母回来。

    没想到,这天继母又恢复了过去的到家时间,超过7点多才现身。

    在这相隔的一个多时里,沐云河已经缝出了一个精致的钱袋子。她预备把这个钱袋子缝在自己毯子的夹层内。

    反正继母是万年不来动她的床铺的,更谈不上给洗换床褥。

    不过万一呢?

    万一继母良心发现,来帮她洗换呢?所以防患于未然,沐云河决定明天上午趁太阳好,担负起洗晒被毯的职责。

    她先洗了,继母便洗无可洗,绝不会来动她的床了。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有惊无险的度过,到大潮讯来之前,沐云河的钱袋子一天天胖了起来,已经攒了三百多元。

    大潮汛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

    秦翠蓉看沐云河之前赶海换到过肉,决定给自己放假一天,也去海边看看运气,让沐云河在家看着毛毛。

    沐云河连忙拒绝,着急地:“妈!我去嘛!我们同学都已经约好啦,今天是大潮汛,我肯定能捡到更多东西的。我今天再买肉、买两斤回来,好不好嘛。”

    秦翠蓉此前从未体验过丫头在她面前撒娇的感觉,一时新奇。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但看在肉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她日日劳作,比不得孩子们把赶海当玩耍。

    她正好也休息一天。

    对于这一日的大潮汛,沐云河是做了颇多准备的。

    此前,她严格控制每天去海边的同学人数,基本去的都是能认到的熟脸。

    但是因为她有言在先,等到大潮汛,不限名额,所有人都能去,所以很多同学都热烈地期待着这一天。

    碰巧这又是个星期天。

    人多就容易乱,沐云河对管理这么多人参与的大活动,还是经验不足。所以难免心里有些没底。

    出发前,她在脑子里把当天的流程预演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有些沮丧,怀疑自己应付不来。

    但时间已到,也容不得她多想。

    她先到丁成家,去取事先麻烦丁成家里帮忙准备的桶。

    这次大潮汛,她预备带十个大桶过去。

    她刚到丁成家,丁成和他父亲就迎来出来。

    原来用过的彩色老桶和七只崭新的白色新桶在门口一字排开。

    为表感谢,沐云河当场摸出10元给丁成父亲,后者连连摆手,表示不用那么多。

    沐云河道:“要的要的,丁伯伯收下。平时丁成帮我太多了。”

    丁伯伯笑容满面,几番推拒下还是收了钱,直夸最近丁成当了他们赶海队的队长,在家里也像个大人了。

    丁成脸红,连连敲他爹,让他闭嘴。

    丁成父亲服务到家,不用沐云河开口,用板车把这十个桶送到了东海边,还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海滩上,无数伙伴已经在那里了。

    沐云河一看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就有些眼晕。

    大潮汛本来赶海的人就多,加上东沙学的同学们经沐云河发动,集体赶时髦,这东滩上的人头数,就比以往翻了几倍。

    沐云河回头看看这十个桶,又摸摸兜里的钱,叹气: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