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失恋后的补偿性想象
思索再三,沐云河动了笔。
首先,当然是开门见山地答复,表明她很愿意让他再印一些照片出来,毕竟照片的著作权在他,只需把她当做景色的一部分即可。
同时,感谢他为她留下了珍贵的影像,可供日后回忆及亲友转阅。
既然他的口吻是如此公事公办,那她也照这样来,虽然她并不会把照片供亲友传阅,至少短期内不会。
苏江宁本人话极少,写在纸上却是长篇大论两页半。为了与他形成鲜明的反差,沐云河恪记惜字如金的原则。
在他面前,她的人是活泼轻快的,因此字就得反一反,要足够谨慎稳重。
写了很多丰富的内容,却依然像微风只吹开雾山一角的风格是沐云河无法把握的。
她怕自己随心所欲写起来,会像竹筒子倒豆般把自己交代得明明白白。
虽然没有太多和男人拉锯暧昧的经验,但沐云河凭着聪颖与直觉,领悟到女孩应该有所保留。
像锅白粥在炉上煮着,一直咕嘟咕嘟地剖白自己是不行的。
沐云河大约只写了六百字,在六百字的基础上删删改改,斟酌字句,以使每个字都出现在它们各自恰当且必要的位置。总共是大半张纸的篇幅。
在开头的“授权”与致谢后,沐云河简洁凝练地描述了作为新晋中学生的感受,一本正经地表态自己正专注学习,对全新的校园生活感到愉悦。
她特意写上了中学的名字,自己已成为东沙中学的预备班学生。
落笔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个宋花妹,苏江宁为了这个人特地去东沙中学。而她还不知道苏江宁与此人的渊源。
苏江宁只他是来拍台风天气的,并没有提及东沙中学这一段,当然不能指望他主动对她这个外人提起。而她也不方便主动暴露自己翻过他笔记本那段。
有意无意地提及东沙中学的名字,是否会让他愿意对她展开那一段令人好奇的谜团?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童年习抄课本上的印刷字体发挥了作用,沐云河还苏江宁一手工整规范的楷字。
她将所有的文字在新的信纸上誊抄一遍,写完一行便停下总览一下全纸,看是否美观雅致。
全部誊抄完毕后,沐云河忽然想起一茬,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她刚才写的时候总觉得像忘了什么。
如今写完了,如同完成一整幅书法作品后才想起来,她要不要回应一下关于7月时,她“疑似”出现在隆武路华新社附近的事?
出于本心,她不愿对任何人承认此事,要放在之前,苏江宁本人更是“任何人”中最需要严防死守的那一个。
可在读过他的来信后,沐云河心中颇多释然,一下子产生了与他很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忍不住想对他实话实。
或许也不用实话实到“自己是专为了他前去”的地步,只自己陪两位姐姐来上海时,想起之前提及过的隆武路上的馄饨馆子,兴之所至故地重游。
然后再夸夸虾肉馄饨的美味,以及他同事们的好眼力。
最后再状似无意地带一句,我猜你同事可能会告知你此事,为此心中也惴惴几天,怕你误会……
想到这里,沐云河决定不写了。
感觉无论怎么陈述都很刻意,有种仿旧时文化人书信的感觉,而她本不喜此道。何况得越多越攀扯不清。
她怕苏江宁仅从文字上就把她的做作看透。
那就不要多事了吧。本来不是也差点忘了提这茬吗?更可能苏江宁也就是随便一提,没有往心里去。
甚至可能寄出这封信件都属于他的“完成任务”,并没有期待她的回信。
芳心暗动的女孩是容易妄自菲薄的。当沐云河从收到来信的惊喜中冷却下来,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度解读了这封来信。
她虽然不愿意多写字,但仍要让他知道自己是认真对待的。
仔细将信纸对折后,她去冬暖屋后的银桂树上采了一些桂花,拿到房间中熏信纸。
到了十月,白天仍热,早晚已有些凉,前两天下了雨,桂花都开了。
各品种中数银桂香气最盛,恰好屋后就有两株。
沐云河将信纸与桂花都放入信封中,静置一夜,然后取出所有桂花,代之把5000元原封不动塞入信封中,这才去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将信封投入邮筒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期待回信了。
她甚至有了非常美好的展望,之后他们是否可以发展成一对“笔友”?
笔友这个词对从智能手机时代过来的沐云河十分古老,但她从这种传统的信件往来中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快乐。
她想苏江宁在来信中会轻描淡写地向她提一个问题,这是否是在暗示她需要回信。她是否也应该在回信中也留下一个问题,确保他之后的来信也“信出有名”?
写回信的时候她忽略了这点,并没有留下相应的内容。可她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觉得苏江宁会给她回信的!
之后的许多天里,沐云河都在老老实实等信。
即使在九零年代,申市与黄沙岛的通信也用不上十天半个月,可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直到年底,沐云河还是没收到回信。
这简直让她怀疑人生,苏江宁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难道把她当成贫困山区的资助儿童,不定期写个信交流鼓励一下?写信的周期两个月起算?
沐云河生在冬天,一月头上是她的生日。
她没有等到苏江宁的回信,开始自我催眠不等了时,一个不速之客意外闯入了她的生活。
这个人就是相天逸。
一年多前相天逸的生日聚会上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他掉了大哥大,而她被指控为嫌疑人之一。
从她被诬陷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整个过程,相天逸并未现身,而是他父亲代为解决。这使沐云河认为他本人缺乏诚意与担当。
因此之后相天逸多次来找她,她都以各种借口拒绝了对方的邀约。几次三番后,相天逸的注意力也从她身上转移走了。
毕竟他的花花世界十分丰富,没有理由吊在一棵树上,哪怕这棵树不歪脖子,十分周正完美,像一株仙树。
他再次想起沐云河已是一年后的现在。
这段时间对相天逸而言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被甩了。
相大少爷男女朋友众多,只有他对别人亲热或冷落的份,除了沐云河这位朋友,从没有人会主动疏远他,更不要被人给甩了。
甩他的这位也算冤家,正是沐云河前生和这世都见过的那位冷着脸的高马尾女孩。她还给沐云河端来过一杯橙汁。
此人是相天逸中学期间的同班同学,算起来相识已超过十年。她并非出自富贵背景,家中长辈也与相氏渔业毫无瓜葛,可以纯是凭自身实力与相天逸交朋友。
原因来也不复杂,她容貌姣好,品学兼优,集“班花”与“班长”于一身。而这样的女生总是众多男同学的梦中情人,相天逸作为男同学之一,也没有理由拒绝与这样的女生相处。
相天逸身份特殊,自然也没有老师出来指责“不能早恋”“带坏班长”,所以自学开始,两人就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男女朋友关系。
之所以若有若无,乃是因为他们时常要分手,分手了再和好,和好了再分手,然后再和好,再分手……以致到周围人都很迷惑的地步。
和好的原因自不必,相天逸皮相不错,还有钱,多年相处有一定的感情。
分手的原因更简单,班长姐常感觉相天逸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与他保持交往状态有损于她的清高和清名,而相天逸也常对别的女孩吹中央空调。
终于,在他们十九岁这年,终极矛盾出现了。
班花姐决心北上闯荡,去帝都找找机会。她多年藏而未言的梦想乃是做明星,显然的黄沙岛无法满足她的志向。
这对于相天逸来是一道无解题。
他可以在岛上的青少年群体中称王,却对遥远的帝都鞭长莫及。这就像你已经称霸了地球,你女人的梦想却是星辰大海。
虽然严格意义上也不算他的女人,只是一位结交多年拉扯不清楚的女性朋友。
对,相天逸并不愿意结结实实给对方唯一女友的身份,但对她的抽身离开却十分恼怒。
任何其他女孩都不能弥补相天逸这种失恋般的遗憾,唯有一个人。
他的脑子里跳出了一个人,一抹白裙飘飘的靓丽的倩影。
虽然她还是个女孩子,但却比那一位更优秀。不仅更灵动昳丽,在成绩和在校活动上都更为杰出。
她虽然一贯对自己不冷不热,相天逸也自动理解为女孩不开窍,专心于学习工作,太过正经而缺乏了一些情趣。
这无伤大雅。
所以情感上受到击的相天逸,又想起了沐云河这棵树苗。
为此,他甚至找来了一年前盗她手机的那名女孩,听到了沐云河的住址与生日。
巧得很,这位正经的生日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