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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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平常觉得至贱无比的话现在听着竟然有那么点亲切。“杉子!学姐!这是干嘛呢?拍戏呢?”

    祁栩转身,祁杉也得以跟着她转身。视野里贾骞战战兢兢地顺着回廊走过来,竟然没人拦他。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贾骞蒙了几秒,随后发着抖开口:“学……学姐,你拿着刀干嘛呢?削苹果吗?怎么忘了带苹果了?要不您把刀给我,我回去帮您削?”

    话得颠三倒四,祁杉心中大喊:吾命休矣!

    祁栩似笑非笑地看着贾骞,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你是他表哥,怪不得你没睡着,血脉还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完,没再理会贾骞,又转回身去,刀口对准了祁杉的脖子。

    贾骞睁大了眼睛,忽然扑上前来,只是还没抓到祁杉的衣角,手脚却被什么东西绑住,瞬间被提到了半空。

    饶是贾骞这种从就信世上有鬼的人也被惊住了,绑住他的不是别的,居然是忽然拉长的莲花花茎!那花茎不知怎么变得柔软得像麻绳一样,却挣不断也咬不坏。贾骞只能被吊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祁杉的脖子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祁杉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恐惧到了极点之后,他甚至有了闲心胡思乱想。看着被吊在半空的贾骞,他想起了刚结束的这个学期里,他和贾骞一起选的一门电影鉴赏课。

    那老师尤其爱《霸王别姬》,花了两周的课时给他们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由于下载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播放在烹制霸王别姬的部分卡住,以至于祁杉他们活活看了五遍那只王八被杀的场景。

    这时候的祁杉觉得,自己和贾骞就是两只王八。一只被吊在半空兜风,另一只被人摁在这拉长了脖子放血。

    祁栩一点都没手下留情,祁杉脖子上的刀口很深,鲜血涌出,顺着胸腹流下,蔓延全身之后,终于融入了脚下的湖水里。不过片刻,祁杉面前的一片湖水就被染成了血红色,连带着血水中挺立的莲花都开得更加妖异。

    贾骞又惊又怒地看着,却根本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死死地盯住祁杉,生怕下一秒人就没了。

    祁杉的眼前开始发昏,尽管没有痛感,但到底流的是他的血,不要钱似的流,是个人就受不了。血流得快,祁杉眼前越来越黑,蜡烛的冷光渐渐不足以照亮他的视野。

    “杉子!”意识开始模糊时,贾骞忽然大叫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着祁杉身前的那片湖水,“你的脚下!”

    祁杉一个激灵,勉强清醒了一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瞬间惊喜地发现,他居然已经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脑袋。但随后,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片血水中,一只手缓缓破出水面,伸向祁杉的腿。那只手上没有一丝血肉,只是森森白骨,沾染着祁杉的血与湖水。

    祁杉的头皮整个地炸了起来。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祁杉想退后却不能,只能徒劳地看着另一只白骨森森的手从水中探出来,抓住他的另一条腿。

    “祁杉!跑啊!”贾骞拼死挣动着,朝祁杉嘶喊。

    后者却无法动弹,呆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两只白骨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看着那白骨上的血水渐渐消失,仿佛被吸收了进去,随后森白的骨头上奇迹一般地生出血肉,一层又一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先是经络、血管,再是肌肉,最后,象牙一样白的皮肤长出来,覆盖在了之前的血肉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瘦长。

    祁杉看愣了,死人骨头上长新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估计也是最后一次见了。

    回神时才发现,那双手已经抓到了自己的大腿。双手之后,臂膀和头接连露出水面,像之前的那双手一样,浸过血水的白骨一点点生长出新的皮肉,勉强成为了一个人的模样。

    祁杉只觉得过了大半辈子那么久,自己才从这场视觉酷刑里解脱。那个不知能不能称为人的东西完全爬出了水面,衣衫褴褛地站在他面前。

    只一眼,祁杉就认出了他来,这就是他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也许是这个人身上的衣服太过破旧,不足以蔽体,才会这么好认,毕竟祁杉见过的最多的,其实是他赤!身裸!体的模样。

    像祁杉猜的那样,男人果然比祁杉长得高,高了半个头。一头墨黑的长发披在背后,露出大半张脸来。这个人长得很好看,比祁杉平生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剑眉星目,一张俊美的脸上还沾着水珠,英俊里莫名有股妖邪的味道。

    男人静静地站着,细细地盯着祁杉,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动静。他扶着祁杉的肩,慢慢低下头,在祁杉脖子上的伤口一点一点舔了起来,动作又轻又柔,激出祁杉一身鸡皮疙瘩。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这样的姿势有种诡异的暧昧。祁杉却没顾上这个,脖子上很痒,不是被男人的舌头舔过造成的,那种感觉和这个明显不同,是伤口愈合时让人抓心挠肺却不能动手的痒。

    祁杉被自己的认知惊呆了一瞬。这个人在帮他治伤?这群人难道真没算要他的命?

    男人忙活了很久,直到祁杉脖子上不再传来痒的感觉,他才停下,又站直了,一味地看着祁杉。

    “哥哥。”空气几乎要静止的时候,玉碎一样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稍微带了点沙哑,但也没碍着祁杉听得心头一颤。

    祁杉是个声控。还是个没救的声控。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那么痴迷地喜欢二班的铃铛同学。

    对着这个刚从湖底爬上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他居然不分场合地被震撼了一把。

    临死前能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祁杉觉得自己太感动了,因为男人完这两个字,他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且根本没有停止的趋势。

    男人的眼里有些慌乱,他的动作很缓慢,一点点抹去祁杉脸上的泪水,用刚刚把祁杉震撼住的一把好嗓子温声道:“别哭,我回来了。”

    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全是温柔。

    祁杉差点被哽住。大兄弟,你别这样,哥害怕!没看见眼泪都被你吓出来了吗!

    眼见祁杉的眼泪止不住,男人不再用手擦,干脆吻在祁杉脸上,吻去他的泪水。连祁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吓得,很快他的眼泪停了。

    正惊奇于自己身体的反应,却发觉男人的吻离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祁杉努力转动自己唯一可以活动的脑袋,却悲催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脑袋又动不了了,只能认命地任由眼前的人吻到自己唇上。

    这个吻很柔软,却很冷。没有半点活人该有的温度。

    果然是个鬼。祁杉这样想。

    虫鸣鸟叫声,仿佛是上辈子才听过的了。祁杉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么几分钟都搞不清到底是他现在在做梦,还是昨天晚上的一切才是梦。

    现在他正躺在祁家祖宅里的床上,贾骞睡得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边,有呼吸,还没死。一切都跟昨晚之前没什么不同,静谧美好得让人想哭,跟昨晚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他躺着不动弹,前思后想,左思右想,想得正入神,身边的贾骞忽然动了。

    “杉子!”贾骞猛的睁开眼睛,一手撑在床上,另一手往下一撑正好顶在祁杉的肚子上。借力暴起,差点把祁杉的隔夜饭压出来。

    “我艹尼玛!贾骞……你想弄死我!”祁杉开他的手,抱着肚子缩成个虾米,叫苦不迭。

    贾骞眼睛一亮,一手扯着祁杉的衣领,另一手扳着他的下巴,睁大了眼睛看着祁杉的脖子,嘴里不停的嘟囔:“还好,是做梦,没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一时着急,贾骞简直力大无穷,祁杉只觉得自己脖子都要被他掰断了。“放手……放手……”

    贾骞这才完全从噩梦里清醒过来。梦里的场景实在太真实,这会儿岁月静好的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我跟你杉子,我做了个怪梦,梦见你被学姐抓住,脖子上拉了这么长一条口子……”他拿手比了比,凑到祁杉眼前给他看,却发现祁杉的脸色在听了他的话后忽然变得苍白,“……怎么了?”

    祁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后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什么怎么了?跑啊!”着就伸手拉贾骞下床,“这他妈不是做梦!怎么可能两个人做同样的梦!”

    贾骞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也梦见学姐在你脖子上拉了一刀?”

    “都了不是梦了!这鬼地方不能呆了,赶紧走!”祁杉完,东西都顾不上收了,拉着还有点蒙的贾骞就要走。

    祁杉的反应太激烈,贾骞再不靠谱也清醒了。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不心……不对!应该是被人算计来了这么个有鬼的地方!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伸出去拉门的手还没碰到门框子,那门却自己开了。门前,祁栩站在里笑得人畜无害,“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兄弟俩被她笑得背后一阵发毛,禁不住后退了几步。

    钟菡从祁栩背后冒出来,轻轻推了推她,“进去进去,站这儿干嘛!”

    两兄弟又退后几步,尽量保持安全距离,畏首畏尾地挨在一块看着她们俩。

    祁栩和钟菡在凳子上坐下,看着他俩那怂样,又笑了笑。祁杉和贾骞对视一眼,齐刷刷向着门口迈了一步。但这一步还没落实,就听见祁栩利落地了一句:“关门。”

    门听话的自己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攻君终于爬上来了!

    存稿箱忘记定时了,半夜睡醒忽然想起来⊙ω⊙

    作者菌蹲在坑底和410mm夜用君相依为命等着你萌(*^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