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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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如何软磨硬泡,姜子牙都无动于衷,甚至三缄其口,不再提及任何与狐狸有关的事。

    带着一肚子疑惑,球抱着狐狸穿过虚空之门回家。塔已经睡得四仰八叉,敖丙正给她挪手脚,哪吒还在鼓捣半个巴掌的彩绣球,见儿子来,直对他招手,“来,儿子,看看这个。”

    “明日再看罢,我困了。”

    敖丙盖好塔的被子,上前接走狐狸,送他回窝。哪吒手臂一弯,抱起球上床,等球躺好,道:“还想听故事么?”

    球摇头。

    “那就快些睡罢。等你醒来,就是新的一年。”他俯身亲了亲球的脸,“新年吉祥,儿子。”

    “新年吉祥。”

    敖丙确保狐狸睡着,轻手轻脚地走回,绕过球坐上自己的专属床位,“熄烛罢。”哪吒照做,转头刚想嘱咐两句,嘴唇忽然一热。

    “明年再见,哪吒。”他听到敖丙这样。

    嘴角的笑容收了又起,钻进被窝里的身子热乎乎的,引得球直往这边拱。

    “明年再见,丙儿。”

    陈塘关内,烟火渐熄,沿街摊陆续撤去,恢复原先的静谧。而新年的第一缕光芒,悄然隐藏在所有人香甜的梦里。

    大年初一,辞旧迎新。

    偏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阻断众人踏青的好兴致。

    球本同玩伴们约好,要看他们新学的踢球技术,眼下只能坐在桌前撑脸叹气,偶尔伸手戳戳正在扯毛线玩的妹妹。

    塔出生至今,始终保持人形,闹得球愈发期待她化龙时的模样。她虽然比哥哥难伺候,但喜好却是相似,见着毛线团就走不动道,非要扯一下摸一下,才算满意。

    敖丙还在做衣服,偶尔举起手中的织物在塔身上比对大。每当这时,塔都会甩着手上那一绺线,大喊一句‘乌啦啦’,逗得敖丙直笑。

    球闷得发慌,索性抽来未读完的那册启蒙书,堪堪读了两行,四下张望,问道:“娘,我爹呢?”

    “和你祖父一道在废弃库房里做烟花炮仗。”敖丙见他在看书,凑过点身子问有无疑惑,得来儿子好一阵摇头。

    塔把一整个毛线团的线都扯到桌上,手脚也都勾进线中,一边拉线跳一边喊叫。

    “饿不饿?娘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球刚想是你想吃罢,敖丙已然没了身影。他无奈叹气,挪近些看敖丙留下的才织了一只袖子的衣服,“你喜欢吗?”他问完立刻闭嘴。

    塔除了乌啦啦,还能回答什么?

    “乌啦啦。”

    球又戳了下妹妹的肚子,“所以,乌啦啦到底是什么?”

    塔歪头看他须臾,爬过来用食指点了下他的额头,香甜的桂花蜜气息似有若无地透来。

    “做什么?”他轻声问。

    “乌啦啦。”塔收回手时喊道。

    你听到了吗?球的脑海里忽然出现稚嫩的女娃音。

    他瞪大眼,看向前方重新开始绕线的妹妹,“你,你是什么妖怪?”塔拉起毛线朝他挥手,喉咙咕噜两声。

    我不是妖怪,但现在只有你能听到我话。

    “你真的是塔?”

    塔坚定点头。

    三界里应该没有人愿意长得像爹罢?她。

    球强忍笑意,“确实如此。”

    “你在跟谁话?”端茶点回来的敖丙疑惑地看着自言自语的儿子。

    他听不到的,不信你看。

    “谁在话?”敖丙一惊。

    塔登时低头,手指在线上绕来绕去。球快速转了下眼,咧嘴一笑,“娘,是我在练腹语。先前我见孔宣阿公用过,觉着厉害得很,便同他请教了诀窍,您听听,我学得怎么样?”

    丙娘生得真俊俏。

    敖丙眉头舒展开来,伸手摸球的头,分给他一个桂花饼,“孔宣叔的绝技是让你用来甜言蜜语的么?留神惹恼了他,不再让你寻孔雀玩。”

    球嘿嘿笑,斜眼瞥自己的妹妹,搁在膝上的手竖起大拇指。塔收到讯息,放心大胆地继续拨弄她的绒球。

    经过无数次的爆/炸,李氏自制炮仗于午饭后隆重现身。

    “只可惜外头还在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球举起妹妹一上一下地逗弄。

    敖丙提醒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免得摔着妹妹,又道:“这雨不会下得太久。”

    “娘,今天施云布雨的是谁?”

    “南海的龙。怎么?想去瞧瞧?”

    球又举高塔,“只是好奇,我日后有无机会参与。”

    “大抵是有的。”

    吃过丰富的年夜饭,收下长辈们的祝福和礼物,已是傍晚时分。

    哪吒迫不及待地要向大家展示成果,早早地在庭院里布下防雨罩。好在天公作美,防雨罩展开不久,雨止天晴,稀稀疏疏的星子冒出微弱的光。

    “你们可别眨眼啊,这可是我研制一下午的三界四海无敌大大烟火,保管你们看过之后对世上所有烟火失去兴趣。”他双手叉腰,头颅微扬,看上去自信满满。

    殷素知抱起一脸期待的球,“既然是世间独有,不如先把你爹做的放了,这才能显示出你的精妙。”

    “娘,这,这不大好罢?”敖丙瞅一眼不远处的李靖,“感觉像是公然让公爹难堪。”

    “没有的事。你公爹做的我看过,美得很。况且,老子比不过儿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哪吒,你愿是不愿?”

    哪吒自然没有怨言,驱赶凑上来要抬炮仗的仆从们,自己轻轻松松地抱起箱子往边上去,任其他人用李靖的烟花爆竹占据他原本的位置。

    胆大的仆从上前点火,很快退到边上。

    咻。

    一束火花冲天,划破黑夜于半空炸开,散成桂花的形状。

    接下来的烟火同样是花朵模样,敖丙数了数,共有十二种。家中最爱花的殷素知目不转睛,不住发出感叹。

    下一个还是李靖做的。

    璀璨但不刺眼,落下的火花呈六角,纷纷扬扬的,就像是下了场金色的雪。

    “过去的一年,得诸位照拂,李靖感激不尽。”

    旁边的仆从们赶忙回应。

    一连看完三个精彩纷呈的烟花,在场所有人脸上都展现出难以抹去的喜色,唯独哪吒。

    他冷哼一声,趁仆从们收拾好空箱,夹着他的惊世大作雄赳赳气昂昂地登场。

    “方才都看得开心了?”

    得来的皆是赞同。

    “那接下来,让你们看更开心的。都不用过来,我自己点火。”他边,边用手指顺过每个人眼前,“千万不要眨眼,万一错过一点,那就是终身大憾。”

    “吒儿,辰儿开始哈欠了。你能快点么?”

    哪吒动动鼻子,又是一声哼,“等着,马上就来。”

    三味真火点燃引线,吱啦作响。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不敢怠慢地看引线逐渐变短。

    噗。

    箱子发出闷响,有点像太乙真人当初吃过番薯后掩在衣袍下放的屁。

    过去老半晌,烟花箱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是个哑炮吗?”球忍不住发问。

    敖丙一时语塞,半刻后回道:“应当是厚积薄发,正如你爹一样。”殷素知应和道:“对,就是像吒儿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塔午休时没睡够,趴在敖丙怀里半梦半醒,心里生出许多话想。可碍于娘亲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且不好让哥哥为自己挨骂,只好把话全烂在肚子里,稍稍侧过头去看自己明显不大快乐的爹。

    哪吒这狠话都放出去了,岂能有收回的道理?只是眼下烟火兄弟全然不配合,真是急得他想挠头。但他心里急躁,面上还是得保持原样,不然还真是要让他们看笑话。

    又过去些时候,月升星稀,那炮还是一点动静都无。

    站在庭前两侧的仆从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不约而同地起瞌睡。更有甚者,直接坐到树下,倚着树干闭眼,偶然张开单眼去瞧对面的动静。

    敖丙看着兴致渐渐消散的仆从们,偷偷垂下点身子,很快又直挺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塔。塔大致猜出他的意思,要是困倦就睡,一时半会儿还见不着传。

    球用力闭下了眼,努力赶去升腾的睡意,然身子依旧还是诚实地靠向敖丙。

    “娘。”他低低唤了一句,“世上有没有一种吃下去就能让人忘记的药?”

    敖丙弯腰低声,“如果有的话,你爹一定第一时间喂所有人吃下去。”罢,三人一齐朝哪吒丢去惋惜的目光。

    哪吒还在回顾自己的制作过程,冷不丁收到六道视线,下意识颤了颤。

    海口不能乱夸,做不到真是丢人。

    不知又过去多久,街上响起梆子声,府内仆从们都已睡作一团。

    哪吒纵然再有信心,也被这长时间的沉寂和接连四起的呼噜声败,只得对着还清醒的几人鞠了一躬,饱含歉意地:“作为歉礼,明日的年糕全交给我。”

    李家素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年第二天全府要吃一天的手年糕,以保证新的一年步步高升。

    “要是觉着累,我可以帮你。”敖丙一手抱睡熟的塔,另手牵不住揉眼睛的球走近,“失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多想。天越发暗了,他们睡在这儿会着凉,劳你护送他们回去。”

    哪吒轻轻点头,驱动传送阵。

    第一个人刚刚入阵,就听身后发出一声轰响。一簇火剑直冲云霄,在穿透上方防护罩,在陈塘关上空砰然炸开。

    一时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话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几句被扰了清梦后的骂语。

    可目光一触及天上的烟火,响动倏然停止。

    这烟火的图案并非一瞬即逝,而是不住往上推进,从鞋尖到腿,再从腿到腰,一路而上,最终形成一个人影。

    “是龙神!”孩子们大喊。

    敖丙仰望天际那个栩栩如生的自己,心中震惊不已。

    “这是第一幅美景。”哪吒。

    作者有话要:

    李哪会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