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兄妹俩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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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敖顺大箱箱地前来做客。礼物摆满一整个大厅,看得人眼花缭乱。

    殷素知架不住他盛情,简略读一遍礼单,连什么是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着人全抬去库房好生看管。又与客人坐着聊了半碗茶,最后因事离开,留哪吒和敖丙接待。

    敖顺一手揽着塔的圆肚子,另手玩她辫,笑得瞧不见眼,“这丫头长大后肯定比他爹有本事。”

    “怎么?你摸个头发就知有没有了?”哪吒调侃。

    “龙生龙,凤生凤,这是我们的优势。”敖顺无比骄傲道。

    塔抬头瞧他一眼,低头玩他送来的串珠。

    对面的球摇晃着腿,张嘴接受敖雨的喂食,偶尔还趁长辈们不注意,摸了把果子塞到嘴里像兽似的嚼。大眼睛骨碌碌转,似懂非懂地听他们谈话。

    其间丫头们上来续过两壶新茶,茶尽天黑,众人便一道前往饭厅。

    敖丙穿过长廊,思来想去,还是问出自己积攒三个月的疑惑,“四叔,这刀究竟有什么用?”

    “还不能,你到时就知。”

    敖丙蹙眉,狐疑地盯着四叔依旧朝气蓬勃的圆脸。

    和和美美用过晚饭,一行人例行饮茶寒暄,而后四散。

    敖顺二人与哪吒他们住在一个院里,不过一条道的距离。临睡前敖顺非要拖着敖丙在月下酌,被黑脸的敖雨拎着后领拽走。

    “丙儿你等着,就这两天,四叔一定要与你喝个痛快。”快字几乎是藏在风里,必须细听才能获知。

    哪吒啧啧两声,“痛肯定是会痛,快还是别了,伤身。丙儿,你做什么呢?”

    被点名的敖丙还在手忙脚乱地捂孩子们的耳朵,嗔怪地瞥他一眼,“在孩子们面前,你胡八道些什么?”哪吒愣了半晌,不解挠头。

    “我没有胡,这都是实话。”

    “你还?”敖丙瞪他一眼,一手牵一个孩子转身就要进屋。

    “醉酒第二天头疼,喝得太快伤身,难道我错了?”太乙真人一醉就是三四天,醒来之后常嚷嚷不舒服,回回都是哪吒与敖丙轮换着照顾,实在是伤神伤时。

    也许敖顺不会头疼,但他的歌声一定会让全府的人都陷入长久的噩梦。他可不想再经历被敖丙丢进东海又捞起,捞起又扔下的怪梦,那玩意儿真心诡异得很。

    “娘,你的手心出汗了。”球的声音破哪吒的回想,他抬眼看去,只见敖丙神色复杂地站在门边。察觉到视线后,他扯出个笑脸,有些尴尬地钻进门。

    哪吒在外头吹了会儿风,双眼忽然一亮,走到窗边趴着问正为孩子们试水温的敖丙,“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敖丙别过眼,把脱得赤条条的球抱进水里,又在塔身上罩了个法术,把她隐藏在另个木桶里。塔喟叹一声,双腿在水中扑棱。

    这罩子从内往外看得一清二楚,而外头看不见里面的场景,这是敖丙先前为塔洗澡时想到的法子。虽敖丙是生她的人,但好歹男女有别,哪怕是亲生的闺女也得有所顾虑。

    “没有,你别乱想。快些关窗,等会儿冻着星儿,你又要生气。”敖丙着,用手边的葫芦瓢往球身上浇水。

    哪吒鼓了下嘴,合上窗子进屋,关门坐到桌边喝茶。

    “你,这事会不会与十二金仙有关?”

    敖丙手指一顿,险些把水泼上球的眼睛,“不无可能。”

    然而,直到敖顺尽兴而归,他们都没套出个所以然来。不过颇为欣慰的是,在做客期间,由于多方的阻挠,敖顺滴酒未沾,从而避免了闹剧的再度发生。

    油菜花彻底谢尽,池中荷花悄然盛放,接踵而至的还有接连不断的雨天。

    好在敖丙能事先预知当日降水尺寸与时辰,倒不至于让出门耕种的大家伙儿淋成落汤鸡。可连绵的雨季注定是干不了衣,于是这重任自然而然落在哪吒头上。

    “自封神之后,我觉着我这三味真火就没做过一件正事。”哪吒听话地点火烘衣服,顺带自嘲一句。

    敖丙正用自己的法术给孩子们冰团子汤,笑道:“学艺的时候,谁想到会用来做这些事呢?”他伸手摸了下碗壁,将成品端给孩子们,“你们两个人分着吃,要是太凉就先放到一边。切莫吃坏肚子。”

    球和塔一道应下,人手一个勺子,伸到碗里搅和。

    他们俩一个是能燃尽三界的哪吒三太子,一个是能冰封四海的东海龙王三太子,结果一人用火给孩子取暖、热饭、烘衣,一人用冰给孩子们雕像、凉甜汤与果子。

    怎么想都觉着有些好笑。

    “雷震子先前让青鸟来传了信,是过几日要来拜访。”敖丙擦去塔脸上的汤渍,替球折起手腕处的袖子,省得老是蹭到碗里。

    球咧嘴一笑,舀走妹妹即将送到嘴边的团子,冲她耀武扬威地咀嚼。

    “那是最后一颗!娘,我没有吃够,一大半都被哥哥抢了。”塔的脸皱得像个包子,身子一侧,抱臂哼了一声,“我生气了。”

    敖丙伸手轻点了下球的额头,取走两人手中的勺子,连同空碗一齐放到桌上,“我只做了这么多,要是还想吃,可能得过些日子。”

    “我很生气。”塔又转动身子,变成背朝敖丙的姿势。

    “妹妹生气了,你算怎么办?”敖丙温柔地问开始饱嗝的球。

    球一心关注哪吒指尖的三味真火,随口回道:“不就是碗团子么?吃,明天就吃。”

    “我可不做。”敖丙轻笑。

    “我更不会。”哪吒应和。

    球双腿一盘,撑起脸量明显准备看好戏的爹娘,圆润的鼻子动了动,“那我就去找饕餮叔,他一定会帮我。”

    “饕餮这些日子去寻食材,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前来。”敖丙。

    哪吒收起指尖火,开始分类折叠烘干的衣物,同时还不忘关注塔的一举一动,“儿子,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塔正在抽拉毛线。这是她不知何时练成的法术,只要毛线全部抽尽,敌人必将被捆成团。

    无论挣不挣扎,这线都会不断收紧,直到对方认输为止。当然,依照塔的脾气,认输无用,除非她消气。球之前被她捆过一次,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解开束缚,全身连着痛了三四天,要不是殷素知用法术为他治疗,恐怕现在还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当树木。

    毛线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缩,堆在塔身前的散线则越来越长,球不免了个寒战,忙伸手制止。塔随哪吒,是火属性体质,恰好能化去球投来的法力,与此同时,她薅毛线的速度明显加快。

    “娘!”球着急唤道。

    敖丙摊了下手,“我一口都没碰。”

    “男子汉要敢做敢当。”话虽如此,哪吒却还是偷偷变出一只手,背在身后画圈减缓塔的动作。塔再有天赋,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哪里比得过已经封神且战斗力极强的哪吒,于是很快败下阵来,让毛线以极慢的速度往外延展。

    球还沉浸在先前的阴影中,丝毫不觉身边的变化,脑袋瓜乱作一团,眼里的光芒倏然暗淡许多。

    敖丙早就发现哪吒的动作,但笑不语,悠闲地展开手边卷轴,读还剩一半的故事。待球快把头低到胸前,才发声道:“我想到个办法。”

    球一下子抬起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由你亲自做碗团子汤还给妹妹,如何?”

    不等球回应,塔的眉头率先皱起,转头气呼呼地看敖丙,“我才不要吃他做的东西。上回那个饼硬得我牙疼,还有上上回那个菜,咸到发苦。”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好,就这么定了,明天补偿。”

    “我……”塔和球异口同声,但见敖丙笑得灿烂,兄妹俩只得把话吞了回去。

    伸手不笑脸人,这道理他们清楚得很。

    哪吒叠好所有衣物,在敖丙对面坐下,接过他递上的热茶,扫一眼背对背午睡的孩子们,道:“他还,要是被烫伤就麻烦了。”

    “你三岁的时候似乎已经会用三味真火点房子玩了。”

    “这,这种陈年旧事,”哪吒的脸略微发红,“他的体质毕竟不同,我实在放心不下。”

    “但你无法护他一辈子,不是么?”敖丙掰了口饼,“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星儿的确懂事,但因我们总为他善后,渐渐变得有点肆无忌惮。先前跟牛二赌亲猪,前些天跟塔抢礼物,现在又抢她的吃食,要是我们再不做点什么,只怕后患无穷。”

    哪吒道:“但他像你。”

    “像我,却又不是我。”敖丙,“而且,我身上也有劣根子。只是年岁渐长,被隐藏起来罢了。而且,你应当记得,他是未来的龙神,封神之前不得有任何差错,哪怕只是简单的兄妹矛盾。”他伸手覆上哪吒的手背,“有些事,我们不想经历第二回 。”

    哪吒沉吟许久,缓缓点头。

    敖光收起玄光镜,叹出一口长气,对趴在桌上玩琉璃珠的东皇太一道:“我们是不是把丙儿逼得太狠了?封神之前,要他为了全族荣誉全力赢封神之战,好不容易过上安稳的日子,结果没两天又吓唬他星儿可能会无法继任。”

    “你现在告诉他实话,你认为他会相信么?”东皇太一弹走离得最近的珠子,让它撞开围在边上的几颗珠子,杀出条新路,“他的性子跟你一模一样,除非是亲身体验,否则谁的话都不听,哪怕对方的全是事实。”

    “没想到李哪吒这次也妥协了。”

    “指望他?”东皇太一笑了两声,“他就没差把‘我只听丙儿的话’刻在脑门上了。更何况,他曾经可比这两个孩子顽劣许多。”

    敖光闻言,又是一阵长叹。

    作者有话要:

    写这章的时候其实还挺纠结的,没想到故事的基调会开始变得有点沉重?但感觉这是初为父母的人都要经历的,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而且,依照丙儿的成长经历,他很难不会在培养孩子时代入自己曾经的记忆,虽然他始终都在努力成为一个温柔的家长。

    也许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孩子们在成长的同时,家长们也在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