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将酆都曝光！”最前起头那人喊道, “省的他们再欺骗无知路人。”

    “万一他们企图残害人命，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他喊着，和怀中哀嚎那人对视一眼, 只要挑起人类和非人类的冲突, 他们就能趁机动手。

    听他喊其他人开始犹豫, 互相对视后开光脑, 录像的录像，开直播的开直播。

    见大家都开始动作，贺雪有点着急，“肯定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能一锤定死！”

    她越着急, 呼吁众人抗议酆都的人骂得越兴奋, “你怎么知道？真出了事儿你担着吗？”

    这人把贺雪的哑口无言，其他人举着光脑拍得正欢, 特别是老头, 光脑摄像头都快怼到那人脸上去了。

    这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喊, 众人的摄像头拍的一清二楚，贺雪几乎可以想象到星网又是如何一场腥风血雨。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冲上去就见身边的女孩拉住她。

    贺雪回头，女孩指指自己的直播，朝她使了个眼神，贺雪瞧了眼屏幕, 回过神来急忙将面上的喜色遮掩, 对着那两人更加愤怒。

    “你倒是酆都会害人的理由？”

    “还要什么理由？这酆都到处都是鬼，难道不能证明了一切？”那人理直气壮

    “哪里有鬼？你指给我看看？”贺雪又问。

    “这不就是？”那人指指受伤路人泛黑的伤口, 染血的衣服碎片上隐约还能看见往外滴的黑色脓液。

    贺雪往前靠近一点，一道鬼影铺面而来，吓得她后退一步。

    “你们都看见了, 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伤口？”这人洋洋得意。

    见状贺雪捂嘴后撤，“确实不是人为。难道酆都真的是什么恶鬼巢穴？”

    “看来我们真的被蒙蔽，要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凑在那人身边的老头叹气。

    见他们这反应，这人向受伤那人示意，“没关系，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揭穿酆都阴谋，让皇室恢复正常。”

    他得义正言辞，瞬间调动起其他人的情绪，好像每个乱世之中都会出现带来指引的紫微星。

    其他人纷纷鼓掌，“的好！”

    老头巴掌拍得特别响，“众人皆醉你独醒。”

    被所有人鼓掌，这人飘飘然却咂摸出点不对味，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一声轻笑。

    “虽然场景略显血腥不适，部分主角丑陋不堪，但看着还是很有趣。”

    “感谢诸位新居民的见面礼。”

    什么剧情？什么场景？

    等着两人反应过来准备拔腿跑的时候，无数枪口顶在他们脑袋上。

    两人脸色一变，“这是做什么？你们瞎了吗？酆都都是鬼你们把枪口对着我们？”

    “别装了，鬼怪才不屑于装成你们这个样子。”群主哥想吐口唾沫，舍不得弄脏区又憋回去。

    他们脸色一变，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你们老早就暴露了。”老头拍拍间谍的脸。

    “你们怎么发现的？”他们明明行事很谨慎，间谍喘着粗气颇不甘心。

    到这儿，老头开自己光脑，将自己填写的登记表摆在间谍面前，指着每个居民照片框上的酆字。

    “每个得到承认的帝国人民都会有这么一个字，你看看你们有吗？”

    自从皇室知道酆都的玄学，就花高价定制了一套系统运用到每个帝国居民身份表上。金字酆会有额外帝国福利，白字酆普通人，灰字酆就要帝国重点关注，黑字酆这人指定是干了什么坏事需要调查。

    大部分人一开始觉得受到拘束，像是带了个紧箍咒，后来发现只要老老实实做人，什么金字黑字都跟自己半点关系没有。

    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表上，一个是没有，一个是黑字。两人一进酆都就被帝国注意到，在酆都登记时更是被其他一起等候的人发觉。

    两个间谍险些吐血，感情他们自以为是的伪装潜伏在敌人眼里跟没穿衣服一样。

    两人当场选择自尽，绝不让异族的秘密外泄。

    他们正要自尽就见酆咎握着一支香停在他们面前，烟雾缠绕轻抚面颊，两人忽觉心中安宁不少。

    “自尽可要想好。”

    这声音仙气缥缈，两人茫然抬头就对上酆咎一双眼眸。

    他挥挥香，弹掉香灰，“是自尽堕入地狱受我的折磨，还是受皮肉之苦？”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生不如死和更加生不如死。”元帅雄浑的声音传来，他在两个间谍面前站定。

    “异族居然敢把手伸到酆都，是当我安.邦.中是死的？”元帅一挥手，“给我抓起来，带走！”

    两个间谍一看不好，立刻释放凶煞企图趁乱逃离。

    凶煞鬼影起，众人刚要尖叫扑，就见斐皎一脚踩在他手上，那凶煞只露了个头对上斐皎的眼神又果断缩回去。

    间谍：……

    间谍被一群路人抓住，元帅心中感慨，挨个拍了下这群年轻人的肩膀。

    “有勇有谋，你们这些年轻人将来大有作为！帝国还是你们的天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帝国军队？”

    见他又要忽悠人，酆咎虚弱咳嗽几声，元帅见好就收，给这二十几个年轻登记奖赏，一步三回头走了。

    没多久二十几位年轻人捉出潜入酆都的异族间谍就上了星网新闻，被全帝国人广为传颂，也满足了这些个年轻人的英雄梦。

    酆咎量着面前这十几个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熟悉面孔。不是在之前酆都保卫战中见过，就是常来酆都和几个鬼怪店主混的脸熟。

    对面的年轻人也量着他，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酆咎，对这位建立酆都的老板好奇又敬佩。

    其中一个伙没忍住，从包里翻出来最开始那张叠成千纸鹤的黄表纸宣传单，“酆老板，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酆咎微笑，这是他没想到的。

    面对帝国的接班人，酆咎也没拒绝，勾指用黑雾卷起一只毛笔在黄表纸落下自己的名字。

    “收好，若是遇见什么不妙的事，不定能救你一命。”酆咎一笑，抬手又点燃一支香。

    伙眼睛一亮，把纸收回包里。其他人见他动作瞪大眼，“您真的不是人？”

    “用你们的话应该不能算人。”

    “那您是神？”

    酆咎瞧他一眼，见他们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模棱两可回答，“是神是人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一个活过千年的老鬼而已。”

    他这番话众人显然是不信，但又没人站出来追问，便给了酆咎转移话题的机会。

    “酆都怪物丛生，凶险异常，你们没听过？”

    “当然听过。”一听他们要去酆都定居，有不少人都暗中讽他们傻子。日常去买买东西就罢了，居然还要定居，谁不知道酆都夜晚有宵禁，一到夜晚不定就是百鬼夜行。

    他们一方面惦记着酆都的好东西，一方面又畏惧酆都的恐怖传闻。就算他们有兽型，可人怕鬼这种东西是刻进基因里的。

    贺雪这群人的举动算是在潮水最汹涌的时候逆流而上，酆咎对他们很感兴趣，他自诩玩转人心，有时也对这些人类的想法颇为好奇。

    “那你们还敢来？”酆咎调笑着，撑着轮椅起身甩开一片黑雾。

    赤红的鬼面在黑雾中闪烁，铺面而来的是幽绿色的业火，耳旁伴着厉鬼的哭泣哀鸣。

    这样一比，那两个间谍玩弄的手段确实入不了眼。

    这二十几个住户显然是没见过这番场面，一个个都害怕后退。

    “他们有句话的确实不错，酆都里的都是恶鬼妖怪，”酆咎向前走两步，鬼手环在他身侧，托着一簇冥火。

    “你们这身板，在酆都都不够塞牙缝的。”

    随着他的话，立于酆咎轮椅后的斐皎微微张嘴，露出尖锐的利齿，咯咯的笑声忽远忽近撞击着他们的耳膜。

    “怎么样，给你们一次机会，离开酆都的机会。”

    “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

    酆咎等了会儿，待到新点的香燃尽他也没等到一个人站出来离开。

    他们颤抖着，却倔强地站着。

    酆咎微微挑眉，顿时没了玩弄的兴趣，一个转身坐回轮椅上。

    “我很好奇，你们坚持的理由。”

    黑雾未散，鬼手冥火还环在他们身边，贺雪吞了吞口水，率先开口。

    “想学琵琶。”

    她声音弱弱地，发颤。

    她第一次进酆都就迷恋上了那间挂满琵琶的乐器行，只看一眼她就认定了这是她毕生追求的信仰。

    可惜最初酆都人流有限制，她抢不到名额，后来又是酆都被毁停业，也是那段时间的接触给了她离开家的勇气。她花了很长时间为自己以后做算，现在终于到了。

    她的毕生所求就在眼前。

    随着她的声音，群主哥也开口，“想学学水墨画。”

    “嘿，我觉得酆都的熏香很好闻。”

    “刺绣”“茶艺”……这群年轻人七嘴八舌着，一时间都将酆咎黑雾的气势压下去。

    鹤立鸡群的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想学。”

    他们被传中古国的技艺吸引，于万千人中汇聚到一起，最终历经千辛万苦，逆流而上来到目的地。

    他们想学习传承这传中的技艺，将过去的历史复苏。

    酆咎低头浅笑，一时无言。

    这是他没想到的回答。

    他想过无数回答，唯独这个没想到过。

    酆咎轻笑出声，周遭黑雾散去，众人低头对上酆都老板的笑容，他优雅靠在轮椅上。

    “你们成功服了我。”他挥手，纸人抱着黄表纸飞出，“房子就半折卖给你们。”

    他们终究是一群过去的老鬼，未来还是这些年轻人的。

    众人爆发出一声欢呼，他们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存款的年轻人，本来抱着有上一顿没下一顿的想法，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老板，”见酆咎要走，有人喊了一声，“不管你们是不是鬼，我们都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他们不傻，酆都为他们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做人要懂得感恩。

    酆咎走出区，歪头看看身边的斐皎，“我记得以前这个时候人间花该开了。”

    “可不是，”斐皎抬头望去，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春暖花开。”

    来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