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鬼王刚出门不久，甚至还没有到鬼王府就放声大骂了一句。

    他的拳头自始至终就没放开来过，后槽牙被他咬得“吱吱”响。

    现在的鬼王，就像是被抢了猎物的狼，有气想要到处乱撒却又找不到沙包。

    他一直都是瞪着眼睛的，他不想闭眼。因为现在一闭上眼，虚无的黑之间会自动浮现出孟婆离开时楚楚可怜的背影。

    那样孤独又委屈……他不想再看。

    当时孟婆要给他道歉的时候，若不是强忍着，鬼王差一点就要原谅这个喜欢扰乱他心思的孟婆了。

    但可惜，也只是差一点。

    鬼王有想过要追上去，就在冥王跟孟婆“注意安全”的时候。

    他甚至还给自己编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理由——既然冥王让他注意安全，那就由我来护送，更安全。

    还是一样，也只是想。

    事情已成定局，再多挽回只是徒劳无功。

    至于孟婆……鬼王想着：他不会真的生气。

    他想得很笃定，原因就是，孟婆从没有真正对他发过火。

    就算孟婆对鬼王始终是半接近半疏远，有时还有些阴晴不定，但鬼王能感觉到孟婆只是在自我矛盾罢了。

    “你看他走的时候那个表情，像是还会原谅你吗？”

    “……！”鬼王看向身后声音的来源，“哥！你怎么在这？”

    冥王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鬼王肩上：“你最近状态不好啊，我离这么近都没发现？”

    “可能吧。”鬼王答道，“有两只蝼蚁闹事。”

    冥王定睛看着他：“我觉得不只这件事让你成了这样。”

    “……嗯。”鬼王并没有否认。

    他身后的冥王随之哼笑了一声：“去道歉吧。”

    “凭什么？”——这是鬼王想也没想就出来的问话。凭什么。

    “就凭……”冥王歪了下头，“你比我，更喜欢他。”

    “放……”屁。

    明明只是用来反驳的秽语，鬼王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喜欢？

    他从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年华。“喜欢”这个词，一直都是他用来嘲笑别人的。

    但现在，他笑不出来，更没了要嘲讽的意识。他好像……不想面对这个词。

    地府的天气，一向是根据鬼王的心情来定的，平时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浓烈，地面逐渐出现了腥红。

    看前台的阿婆走向门口，她抬起枯瘦的手接下了从殡仪馆楼檐滴下来的一滴艳红的血液：“都多少年没下过血雨了……这个鬼王，又跟孟婆闹别扭了吧。”

    ……

    点滴腥风雨，绵长魂人路。

    无常殿内，黑无常正在清扫地面。他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刚刚对白无常的挑衅。

    本来两人相处挺融洽的，由于邬安常的一系列违规行为，让他们忙碌了不少。为了瞒过鬼王，两位无常都下了不少功夫。

    黑无常为了让白无常感谢自己，在帮邬安常找到穆萧后，很得意的向白无常了一句话。

    ——“阿白，你还是需要我宠着的。”

    这话里的意思，很直接的让白无常有些觉得黑无常在瞧不起他，就算不在气头上，他也不能让黑无常对自己有这样的看法。

    “阿常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无常低着头，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不太高兴。

    “……”

    完，白无常没得到黑无常的回应，他抬眼观察了一下黑无常的表情。

    面前的黑无常眼神有些怔愣，嘴上明明不出任何，却还是张张闭闭，就在嘴张开第三次的时候，他的眉毛还很配合的抽了一下。紧接着，他了个嗝。

    在白无常眼里一直高冷俊帅的阿常兄——被一句话吓得嗝了。

    再之后的黑无常根本不知道什么，瞬间就成了一个蹩脚孩。白无常嘴角憋着笑，为了不让黑无常发现，他背过身去思索道：“阿常兄，我生气了。你去收拾大殿好吗？”

    着，还在黑无常看不到的角度做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这语气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撒娇。不过对于现在早就断了冷静这根弦的黑无常来，足够让他相信了。

    就这样，我们的黑无常乖乖的擦起了地板。

    ……

    “无常，你们都在吧。”

    鬼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到来找黑、白无常的，他站在门外，等着里面的无常来开门。

    敲门问人的习惯，是他记得不知道多久之前孟婆过的。

    在等无常回应的时候，他心里不自觉想着：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是不是能让你消消气？

    这样的想法蹦出来，甚至都没有人听得见，鬼王却觉得——孟婆好像真的能消气。

    听见鬼王现在这样压着嗓子的声音，黑无常顿时有些发慌。他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静平淡的常态，声音尽量显得无情了些：“请您稍等片刻。”

    “……”鬼王盯着紧闭的门板沉默不语。

    现在谁他娘的都敢把他一个地府之主拒之门外了？！

    鬼王发狠地磨了两下后槽牙：“给你两秒，滚过来开门。”

    话是这么威胁的，可他压根就没有给黑无常起身的机会。话音刚落，他就一脚踹开了门，用不知道怎样的眼神看着地上拿着抹布的黑无常。

    两人相视，却没一个能笑得出来的。表现在面上的均是沉默：“……”

    “你……”半晌，鬼王终于破了寂静，“觉得地板脏了？”

    “是，阿白……白，白无常让我扫的。”

    嘴刚闭上，黑无常就开始后悔了。他拧着眉，思考着自己是为什么要把还在闹脾气的白无常扯进来的。

    “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把他惹生气了吗？”

    ——鸦雀无声。

    黑无常定定地看着鬼王。除了外貌似乎憔悴了点，但这个能瞬间降低周围气压的魂魄，的确是鬼王没错。

    “……”黑无常愣了一会，有些不敢相信地想着：

    鬼也能烧坏脑子？

    鬼王问的这个问题其实不奇怪，毕竟他自己也正处于这种想哄又不知道怎么哄的水深火热的境界里，像是同类的共鸣一般，他似乎能感受到。

    “算是。”就算怀疑鬼王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但黑无常还是如实做了回答。

    “你算怎么做？”鬼王的眼神移了移，停在了黑无常用来扫的抹布上，“就凭擦地板吗？”

    “您是问，我算怎么做来获得白无常的原谅吗？”

    “跟你上一个回答一样，”鬼王道，“算是。”

    “阿白……白无常脾气好，”黑无常的大实话下意识就往外冒，“顺着他的意思做点事就能哄好。”他眉眼间多了点腻宠。

    “他很好哄。”

    “……顺着他？”

    “对，顺着他。”见鬼王面上多出了难得懵懂的表情，黑无常好心补充了一句，“想想他生气前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十有八九是他生气的原因。干脆就顺着他来，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

    鬼王像是思索了一会，而后憨憨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他想要找到孟婆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好像他一直知道，孟婆不会跑远。

    曼珠沙华会告诉他的主人，他想要找的人在哪。

    孟婆就老老实实的蹲在桥边，看着他种下的曼珠沙华。

    鬼王眼里多了孟婆的身影，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但还是不免被孟婆注意到了。

    “鬼王……？”孟婆一开始意味自己出现幻觉了，嘴里不自觉嘟囔着。

    “是我。”鬼王看着孟婆懵懵的表情，以为孟婆已经不生气了，“我找到你了。”

    “哦……你来干什——？！！”

    忽然一下，孟婆跟一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瞪着眼睛蹦了起来。鬼王被他蹦这一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去扶。

    等孟婆站稳了，他的手也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

    “你来干什么……？”孟婆盯着鬼王定在空中的手，问道。

    鬼王见机赶紧抽回手：“我、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你……”鬼王看着孟婆，面上明显有些犹豫和强撑着的霸道，“再对我一声对不起。”

    “对……”孟婆差点就下意识乖乖听话了，他赶忙换了个话题，“对你……我为什么还要对不起？”

    他道过歉，只是鬼王没有听罢了。现在来找他，是要拿自己道歉来趣？

    “……”鬼王凝视着孟婆，孟婆身后的曼珠沙华华丽而典雅，把他衬得很好看。

    鬼王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接近嘶哑：“在冥王那我没听清，你现在……我可以原谅你。”

    冥王？

    孟婆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但又感觉如此熟悉……

    ……冥王？！

    “所以……”孟婆明显有些慌张，“刚刚那间屋子……是冥王的？”

    “是。”

    孟婆知道那人能住在那里，身份肯定不一般，但他从没想过，那居然是传闻中比鬼王更加残酷的冥王。

    但那个人……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重点不在那，”鬼王蹙起眉，看见孟婆一听到“冥王”就跟没了魂似的失了自我，他就气不一处来，“你不是想道歉吗？”

    “什么……？”孟婆刚回过神，没太听清鬼王的话。

    “来，我等着。”鬼王因为有些烦闷，语气里带了点戏虐的意思，“不是想要吗？满足你。”

    想要？孟婆看着鬼王，心：我想要的……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孟婆轻声确认道。

    “可以。”鬼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孟婆道个歉还要这么心翼翼的，真就这么喜欢？

    “……”孟婆往鬼王的方向凑了凑，“你别生气。”虽然这种事之前干过……但毕竟不是他主动的。

    “要来就、快…点……”鬼王看着孟婆一步步接近自己，他没有后退，只是因为注意力全落在了孟婆身上，连话都慢了不少。

    孟婆比鬼王矮一些，要踮起脚才能勉强与鬼王平视。因为离得很近，鬼王能看出来孟婆的睫毛有些发颤。正好奇为什么道歉要离这么近，下一秒孟婆就给了他答案。

    “对不起……”冒犯了。

    孟婆缓缓踮起脚，眯起眼将面庞贴向鬼王。先是鼻尖错开，再来是眼神躲闪。孟婆虽然踮了脚，但还是要仰着些头。

    他第一次这么大胆，大胆的去亲近一个自己惹都不敢惹的人。

    一直到嘴唇互相触上，鬼王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异样的柔软换来了他的清醒。

    这一吻跟之前他每次逼着给孟婆补充精气的时候都不一样。这一次，是孟婆主动的。

    没有反抗、挣扎，尽是柔和与他感知不到的温暖。

    孟婆似乎很享受鬼王这样乖乖站着被他亲，他略微分开了些唇，舔了舔鬼王的下唇瓣，而后又像是觉得不太够，俯上前又轻啄了两下。

    从触碰、深入、再到分开，全都是孟婆主动的。鬼王不知是怎么了，愣愣的像根柱子一样就站在原地，不躲也不攻。

    “我……道歉了的。”孟婆仿佛还有些昏沉，话软糯糯的，“你……别生气。”

    “……”鬼王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黑无常这他妈的教的什么方法？我之前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怎么不话？”孟婆有些担心似的，话里都还掺杂着哭腔，“是……嫌弃？”

    鬼王没有听到，他还沉浸在感叹黑无常的教导有方之中，压根没听到孟婆了些什么。

    “是吗？”孟婆见他不话，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他会……嫌弃吗？

    “啊……”

    鬼王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能按《黑无常宝典》上黑无常过的“顺着他”来做。

    他最后的回答，成功的埋没了刚刚的一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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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抱歉我晚了不只亿点点！！但我还是要骂一句——鬼王大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