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本章都是剧中剧内容,介意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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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白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发生在很早之前,从他离开学校自力更生没多久,他就自发地尝试治疗疾病,但没让身边任何人知道。

    可能是治疗结果不理想,也可能是他对高昂的医疗费用望而却步,所以黎白最终没能坚持,并且对再次治疗持相当悲观的态度。

    因为事情已经有些年头,黎白又刻意避免被身边人发现,所以线索并不多。

    裴朗最初是在黎白存放各种杂物的铁盒子里翻到写了药名的纸条,随后循着一点儿草灰蛇线的痕迹,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查找到黎白当年看病的那家医院。

    可能是为了最大程度减被家人发现的风险,黎白当初选择治疗的医院在郊区,裴朗外出需要有人陪同,而梁升一时抽不出空,他便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还原梦中那个白色房间上。

    当时做梦时感觉房间非常简陋,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特色,但真要还原起来,确实还挺不容易。

    黎白起初只是随意地找了个差不多面积的房间,内部家居都只用同类东西代替,最多注意一下颜色相同,但其他的细节,尤其是那两把椅子,由于年代比较久,现在很难买到与梦中相同的款式。

    兴许便是不够还原的缘故,黎白尝试了几次后,只零星地在梦中捕捉到几个画面,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随后梁升抽出时间陪他去郊区找黎白曾经就医过的那家医院,一路询问下去,两个人大概锁定了当初为黎白治疗的医生,但这位医生早就已经调职离开本地,具体去向不知。

    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想要找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梁升还有很多工作,没空陪裴朗折腾,两人又发生过几次争执,最后梁升妥协,请了个人专门陪同照顾他。

    虽然中途遭遇许多波折,但裴朗仍不死心地继续调查,几经辗转,他发现这位给黎白治疗过的心理医生好像凭空消失了,不仅亲戚朋友没有关于医生的消息,曾经与他有接触的病人也都跟他断了联系。

    再经过几个月的搜寻,裴朗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猜想这位医生或许已经去世。

    从这个猜想出发再往回看,之前许多捉摸不定的线索都有了解释。

    于是,裴朗顺藤摸瓜地……在一栋废弃的楼后院翻出了医生的尸体。

    那是一栋已经废弃的三层楼,据当初修建这栋楼的那家人都因为意外去世,而这边地处乡村远郊,拆迁也拆不到这儿来,所以这栋楼就这么孤零零地被剩下了。

    看到这栋楼时,裴朗心脏莫名跳动加速,等他走到楼顶靠边的那间房内,熟悉感蔓延上来,如同细密的针线一般裹住他的心脏和喉咙,令他难以喘息。

    即便眼前的房间已经面目全非布满蛛网,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梦中的那个白色房间。

    医生尸体被发现后,当地警方立即介入调查,裴朗则被梁升拎了回去,严令禁止他继续以身涉险。

    裴朗本来也没精力继续插手,自从看到那个白色的房间,他的身体就已经被次人格占据。

    之后的拍摄双线并行,一边是警方办案,一边是裴郎恢复记忆的过程。

    幼时他与黎白最害怕的其实不是档案照片中那个血腥阴暗的地下室,而是郊区老楼中一间漆得雪白的、阳光明媚的房间。

    村中房屋坐落稀疏,而且大多只有一两层,这栋三层的楼是周边最高的,所以虽然房间有窗户,但周围没人能够看见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即便如此,待在里面的人仍然会有一种被窥视的恐惧感。

    裴朗记得,他和黎白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一起带到那里,有一个穿白大褂的、看起来像是医生模样的人会跟他们讲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那段记忆像没煮熟的鸡蛋清一般,黏稠又朦胧,裴朗只记得自己总是因为“医生”的话陷入一种类似清明梦一般的场景,随后就一直在那个梦中反复遭受折磨。

    一场比被鞭刑罚还要痛苦的噩梦。

    那些现实中不会存在的场景,往往比现实更令他害怕。

    密密麻麻的虫子往身上爬、长相恶心又恐怖的怪物朝他伸出舌头、皱纹嶙峋像人又不像人的丑陋老头向他露出猥琐的笑容……

    一帧一帧复杂又混乱的场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裴朗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乃至于回到那间昏暗的地下室后,他会产生一种如同再生的喜悦,施加于身的疼痛反而让他可以从混乱的杂思中获得短暂清明。

    大部分时间裴朗都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但黎白似乎比他强韧许多,总是抱着他轻声安慰:“都是假的,裴朗,醒醒。”

    隐约间,裴朗好像听到“医生”,那个瘦孩儿的心智比常人坚定,不适合作为研究对象,于是之后有一段时间便只有他一个人被带去白色的房间。

    再回到地下室时,黎白就总是护着他,用瘦弱的脊背抗下大部分鞭棍。

    裴朗记得,有一段时间,他回到地下室的时候总会发现黎白的裤子后面沾满新鲜的血迹,但他们身上每天都有很多血,再加上他那会儿还,什么都不懂,所以没有在意。

    现在想想,既然黎白的心智比常人坚定,那么他们一定会尝试更加惨无人道的手段去摧毁他。

    何况,如果仅有绑架囚禁的罪名,那几名犯人大概不会被判那么多年,必定还有叠加的其他罪名。

    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后来他连记忆也没了,所有痛苦都只有黎白独自承担。

    怪不得黎白他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怪不得他明明人缘很好,却不愿意和任何人亲近,除了自己,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怪不得他总是写日记,却不会把日记留下,写完就立即烧掉。

    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倾诉的人是个懦夫胆鬼。

    胆鬼抛下那段记忆,也抛下了遭受苦难的黎白。

    于是这世上只剩下黎白一个人活在过去那段苦难里,到死都没能走出来。

    裴朗连续一个多月待在屋子里不出门,胡子拉碴,头发也乱得像鸡窝。

    他不停地摩挲黎白留下的铁盒,眼睛里布满血丝和泪,一个多月以来就没干过。

    直到警局调查结果出来,梁升强行把他从卧室里拽出来,或或骂都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最后只好直接告诉他道:“凶手已经锁定,是黎白。”

    裴朗终于抬起头看他。

    “那医生被黎白囚禁折磨了很多年,用的手段……相当残忍,所以死之前那个医生已经没什么人样了,四肢都是断的,口不能眼不能明。”梁升道,“但黎白最后真正杀掉他,预计是在三到四个月之前。”

    裴朗瞳孔微缩。

    “没错。”梁升叹了口气道,“估计就是在黎白自杀之前没多久。”

    裴朗攥紧拳,半晌才嗓音枯哑地问:“他……为什么?”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

    梁升在他旁边坐下,沉默许久,缓缓道:“朗,你的猜测没错,从死去的那个医生出发,我们查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裴朗感觉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震惊了,平静道:“你吧。”

    “这个去世的医生是一个留学归来的心理专家,他和另外几个留学回国的心理专家一起组成了一个非正式的研讨组,多年以来一直在研究解离相关的心理课题。”梁升,“很多年前,关于你和黎白被绑架那个案件中……其实也有这个医生的身影。”

    裴朗一怔:“那个案子的犯人不是都已经关在监狱了吗?”

    “对,当年我们都以为犯人已经全部缉拿归案。”梁升顿了顿,道,“但其实那几个犯人接受审问的时候神志都不太清醒,你知道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国内对心理问题还没有引起重视,各种设施也没那么齐全,所以当时负责审讯的警察都以为他们是由于案发引起的正常恐惧心理,没想到他们很可能被心理干预篡改了记忆——准确地不是篡改记忆,而是,他们自己就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清不楚,供词也得颠三倒四,我前两天看过那几个人的的供词,结合起来,确实无法发现更多作案人员,所以……”

    “确定那个医生是当年的作案人之一吗?”裴朗问,“还有其他人吗?那个什么研讨组,里面其他的医生呢?”

    “其他的医生暂时没查出问题,只有去世的那个可以确定,不仅当年的案件,后来几个案件也……”梁升缓了口气才,“朗,你之前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我们后来查到之前几个自杀手法相似的心理疾病患者都或多或少和那位医生有些联系,不过大部分都不是直接联系,而是间接联系,有的甚至只是在同一家医院接受了治疗,但并没有证据表明患者和那个医生直接接触过,而且我们查看过医院提供的视频,诊治过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算有异常也很难判断吧。”裴朗沉声道,“心理问题本来就十分复杂,除非是明显失误,否则你们很难断定医生的治疗方法是否有问题。何况就算是失误,你也不能人家就是故意为之,总不能因为工作失误就给别人定罪,是吧?”

    梁升抹了一把脸,长长地叹气道:“对,你的没错。”

    “所以即便查到之前的案件和那个医生有关,你们也没有明确的证据给他定罪。”裴朗低声,“黎白可能也考虑到这一点,才会选择自己复仇。”

    “……是。”像是想要弥补什么,梁升补充道,“但当年你和黎白的案子基本可以确定和他有关,那会儿他可能是初次作案,留下的痕迹比较多……”

    “那也没用了。”裴朗淡淡道,“定罪又怎么样?他已经死了。”

    须臾,他忽地一笑:“这么一,黎白这仇报得真是大快人心,否则让他在监狱待几年就出来,也太便宜他了。毕竟要是真判,他的罪名可能还没有另外几个人重,但实话,反正对我来,他造成的伤害比那几个人严重多了……当然,对黎白而言,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受折磨惨死。”

    “裴朗!”梁升皱眉斥道,“你自己听听,你这像是一个警校学生出来的话?!”

    “无所谓,反正我这个心理状况肯定是当不了警察了。”裴朗无所谓地,“要是我的抑郁症能出现得更早一点,我当年压根儿就不会去考警校。”

    “你不是想继承你爸……”

    “我现在想通了。”裴朗吊儿郎当道,“这世上很多人都可以当英雄,我爸可以,黎叔叔可以,甚至黎白也可以,但我不行,我就是个懦夫,是个胆鬼,我不配。”

    “裴朗,”梁升紧紧拧眉,“你……”

    “我只是个病人。”裴朗站起身,“现在我要去治病了。”

    沉默片刻,梁升无奈地跟着起身:“那就等你治好病再吧,我陪你一块儿去医院——你跟卓医生约好了没?”

    “早就约好了。”

    “那你准备好了没?”梁升絮絮叨叨地问,“卓医生不是你得先学会面对你时候……”

    “准备好了。”裴朗穿好外套,将黎白的铁盒揣进外套内侧靠近心脏的口袋中,“五六岁的时候不敢面对,还能用年纪当遮羞布,现在都二十多岁了,总不能还当缩头乌龟——走吧。”

    *

    作者有话要:

    文中都是胡八道,没有污名化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及心理咨询师)的意思[跪姿端正.jpg]

    现实中大家生病不要讳疾忌医,还是得去正规医院接受治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