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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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徐忱坐在桌前,等到林舒去睡了,叮嘱他也要关灯睡觉后,开了那本已经很旧的笔记本。

    他一页一页慢慢翻着,直到翻到了某页才停下,指尖缓缓摸索着那一页,眸色渐渐暗下来,沉默了很久。

    2011年12月6日,阴。

    班级里转来了新生,是个男生。

    老师让我负责照顾新同学,他看起来不太开心,总是阴沉着脸,和他的名字不太像,我总觉得这名字应该是个阳光少年才是。一天下来我发现他总是盯着我的背后看,我每每转头都能看到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怨恨。

    2011年12月14日,阴。

    今天下午有节体育课,我去处理了学生会事宜没能去上课,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 课。后桌的她不见了,我不知为何看去了新同学的位置,他也不在。

    老师,他们请假了。

    同学们,新同学了她,她伤的很重。

    我是班长,是妈妈的乖孩子,不该听别人的八卦,更不该多管闲事。

    可那不是闲事,她是我喜欢的人。

    我又忘了,妈妈好孩子是不会早恋的,我不能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只是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极了冬日的暖阳。

    2011年12月29日,雪。

    临江下了场大雪,这天又出了事。

    老师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去了器材室,我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操场的白雪皑皑里有一片血红。

    器材室里也有好多血,我不知道是谁的,可我知道她不见了,新同学也是。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的隐私,我不能过问,即便是路人那里的八卦我也不能听。

    今天下了场大雪,我总觉得,这雪得下好多天。

    徐忱慢慢往后翻着,这一页又一页他在这三年里看了无数遍,看着哥哥把自己的心意藏在心里,看着哥哥眼里的温俞。

    这本日记里关于新同学的记录只能用恶心来形容,他一直想不出这人是谁,如今却也了然。

    宋祁阳。

    他早该猜到的。

    -

    一路从区外往回走的路上温俞惴惴不安,这算是第一次让温亚宁正面撞上了徐忱。

    不该心虚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和同学出去看了个电影,逛了逛,什么也没做,不需要心虚。温俞在心里倒数,温亚宁走到她的身侧,还是问了出来。

    这时候她们刚进家门,温俞在换鞋。

    鞋柜里徐忱的鞋子还端正放在里面,她的眼睛盯着那双鞋子,听到了温亚宁的质问:“是他?”

    温俞淡定答:“嗯。”

    “你不提我还以为你和诗意出去了。”温亚宁轻轻拍了拍温俞的后背,“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

    温亚宁显然不信:“妈妈在你柜子里看到了男孩子的衣服。”

    “不是。”温俞开始面不改色狡辩,“只是衣服买大了。”

    现如今冬季的衣服大部分是不分男女款的,她随便扯了谎,算糊弄过去。只是温亚宁的表情是看她像是在审犯人,甚至有种不清楚就没完的架势。

    温亚宁很少跟温俞这样,她坐在沙发上,手指略带深意地敲了敲扶手,问她:“内裤也是?”

    温俞手一紧,手藏在衣袖里攥着一角,没想到藏在角落里会被温亚宁发现。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慌张,问道:“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翻我东西?”

    看到温亚宁表情一怔。

    温俞成功甩锅。

    “妈只是……”温亚宁一时想不出个好理由解释,她确实是因为疑心翻了温俞的柜子,也没想过会看到那些衣物。

    “妈也没你这样做不对,只是想问问你和那个男生是在交往还是只是朋友?毕竟你都把他带到家里来了,妈妈总得有个知情权是吧?”

    温俞坐下,也自知这样贸然做决定不对,语气也放的缓和了些:“我让他在家住过,也把钥匙给他了。他哥去世后他在家里过得也不好。”

    “这点事,为什么不敢告诉妈妈?”

    “因为把男生带回家里这种行为……”

    温俞话了一半,被温亚宁断:“什么样的行为?妈妈知道我们家鱼儿是因为过去的事不想妈妈担心,但是这样没必要知道吗?”

    “你从就很懂事,比别人家的孩子都要懂事,妈妈只是想你有什么事能告诉妈妈。”温亚宁,“而且别觉得这样不好,你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决定就好。你这么乖,才不会做让妈妈担心的事,所以妈妈很放心。”

    “何况他哥是个好孩子,他又会差在哪里?”温亚宁慢慢道,“那男生看着挺乖的,看到我的时候吓得像个笨孩。”

    这时候温俞在想,原来温大律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可一点都不笨!

    满脑子的……

    温俞不算往下想。

    洗漱好以后温俞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又把衣柜里徐忱的一副往里放了放,还有她买给他还没用的内裤。

    遇见徐忱以后她干了太多自己从前不干的事,一时竟不知该什么,毕竟都是她自愿的。

    死孩。

    温俞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温亚宁做好了早餐在等她起床。

    温亚宁陪她过完年就要回洛杉矶,在那边三年她早就在那边定下,也没想过温俞突然想要回来,只能偶尔回来看看她。

    本来温亚宁计划好让温俞也留在那边,不过看起来温俞不怎么愿意,她也不勉强,留在国内也没什么不好。

    只不过和女儿离得太远,她很想女儿,好像女儿并不这么想。

    过了初七高三也都提前开学,开学第一天阳光不算太好,还是吹着冷风。这天是周日,只是让他们先来校报道,其余时间都可以自行分配。

    温俞一直待在宿舍收拾,不过是两周没来,宿舍已经有了一股陈旧的味道,她向来爱干净,自然得好好收拾。

    温亚宁订了初九的机票,正好送温俞来学校,也帮她收拾着,顺便看看自己给女儿搞得这个特例如何。

    温亚宁向来不喜欢这样,可自己女儿的脾气她也知道,三中教学模式和临江一中不同,所有人统一六人间。

    温俞本就不喜人多,病情又刚好了点,她实在是怕温俞受点什么刺激。

    帮温俞收拾好以后她去了趟刘萍办公室,不过就是想她不在的时候能让刘萍多照顾照顾温俞顺便寒暄了几句。

    温俞在宿舍待了一下午,倘若不是陈诗雅找来,她也不算离开宿舍。两人一块在学校外面吃了饭,这一路温俞察觉到了些异样的目光,以为自己想多了就没再理会。

    学校门外新开了一家店,招牌是金汤渔粉,温俞随了陈诗雅的意愿,点了和她一样的。

    吃饭时陈诗雅递给了温俞一张卡,密码也贴在了卡上,她明白什么意思,也还是多问了一句:“什么?”

    “我爸爸的赔偿款已经下来了,家里也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这是之前欠你的钱,谢谢你那么帮我。”

    温俞收下卡,淡声道:“没事。”

    剩下的时间也都是陈诗雅在讲话,温俞就听着,时不时应两声。早她吃了很多,现在还不是很饿,只尝了几口就没再动筷。

    倒是陈诗雅异常开心,大概是因为还清了债务,又拿到了一笔不的赔偿金,这学期明显明朗了不少。

    温俞看她吃着,没事看了眼手机。

    徐忱在教室和刘萍一块忙新书和学生缴费的事,一整天都没什么时间,也不知道他吃饭了没。

    温俞点开徐忱的对话框,顺手给他发了下渔粉的照片,问要不要给他带?

    徐忱一直没回复,她把手机就放在桌上,拿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等陈诗雅吃完。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还是怎的她总觉得今天哪里气氛怪怪的,总是觉得有人在看她,却又不知为何看她。

    直到温俞离开店里时才听见有人议论她,声音不算太大,因为她太过在意而听得清楚。

    “她就是视频里的女生吧?”

    “是啊,看校牌好像是高三的。”

    “是高三的年纪第一,听是高三上转来的,看着挺漂亮一学霸怎么干这种事。”

    “对啊,还是在学校外面,果然人不可貌相。”

    “才多大啊就在外面找男人。”

    温俞本想着不管,她向来不爱理这些有的没的,什么视频她也不好奇,她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证明自己清白的。

    倒是陈诗雅比她还着急,忽然转身跑去店里和几个女生对质起来,气冲冲地反问,不知道的以为被议论的是她自己。

    “你们瞎什么?温俞才不是视频里的那样,你们这群人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她乱搞找男人?”

    女生们看她像是急出了眼泪,也不怕她:“我她乱搞了吗?我看你这么激动是替你朋友心虚吧?明明就和男生暧昧不清,长得那样装什么清高!”

    “你……”陈诗雅不出话来。

    女生看着温俞的背影,继续道:“帖子里的明明白白,又不是我自己胡,不信可以自己看啊。”

    温俞侧首,朝着女生的方向望过去,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她缓缓抬步过来,也没和女生讲一句话,接过女生的手机才看到所谓的视频。

    是那天宋祁阳来找她,两人在校外争执的场景,视频里正好是宋祁阳咬上她脖子那会儿,好巧不巧就被拍到了,又碰巧只有这一段。

    视频已经被疯传,在许多聊天群里都有,看样子也找不到视频的源头。

    温俞把手机还给女生,瞥了眼陈诗雅,轻声道:“走吧,该上晚自习了。”

    陈诗雅茫然回头,跟在温俞身后,看她似乎并不在意,心问出口:“你不生气吗?”

    温俞继续往前走,闭口不语。

    “你别怕,我不会和她们一样的,谈恋爱太正常了,像我们这个年纪……”

    陈诗雅迈着步跟在温俞身后,被她突然的转身吓得话至了一半。

    温俞看到陈诗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温俞站在原地,静静望着陈诗雅,沉吟片刻后,问:“你不应该讨厌我吗?”

    “怎么会呢。”陈诗雅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弯了弯唇,温和地笑着回她,“我们大家都是普通人,有缺点很正常,我怎么会因为温俞你生活不检点就讨厌你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月份的傍晚,北风寒凉。

    温俞也跟着她笑了,这笑礼貌又带着攻击性。

    声音却又淡淡的,随风飘着。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