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的秦医生一路上都没怎么话, 一直到车快开到西地花园时，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那种闷闷的、意味不明的叹息。

    伴随着情绪十分复杂的一眼。

    该怎么形容呢？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仿佛许婵婵是他家楼下那户人家努力学习三年，高考却依旧上不了200分的傻儿子。

    许婵婵回家后在沙发上坐了半晌, 实在没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唉，他好难懂。

    算了, 这件事以后再想。

    虽然最后有点搞砸了，但今天不管怎么都取得了十分重大的胜利, 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许婵婵拿出手机，跟姐妹们报告了这个大好消息，顺便开外卖软件, 开始看奶茶。

    满料芝士奶盖四季春, 看起来好香。

    但现在太晚了。

    这杯饮料一看就是个热量炸弹, 要是她今晚喝下去, 接下来一个礼拜都不用吃晚饭了。

    要不这样吧。

    她犹豫片刻, 手指头开始在屏幕上戳戳戳。

    去芋圆，去波霸，去椰果, 去奶盖。

    很好, 变成了一杯清茶。

    健康。

    要三分糖，不，还是要无糖吧。

    等等……这样和自己泡茶有什么区别？

    许婵婵终于回过味来。

    自己泡茶还不用花钱。

    最终, 她忍痛选择了三分糖，并留言备注：比三分糖再淡一丢丢。

    这家店就在区拐角, 十分钟后，外卖送达，许婵婵插上吸管美滋滋吸了一口，开始回复群里狂轰乱炸的消息。

    周浴被许婵婵的光速进展惊呆了：【你跟牙医哥哥表白了？这是表BBZL  白了的意思吗？】

    这孩子也太莽了吧。

    月亮芽：【也不算表白吧。】

    月亮芽：【就是试探了他一下。】

    月亮芽：【并且得到了不错的回应。】

    周浴想了想, 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

    要是对婵婵没意思，人家怎么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来接她？

    又不是舍利子转世。

    这样看来，这个男人好像还不错，挺肯花心思的。

    挺好，挺好。

    原本她还以为，许婵婵起码要因为季骁这件事消沉上个一年半载。

    很奇怪，许婵婵明明不缺追求者，却总有本事凭实力把自己活成一个寡王，好不容易谈个男朋友还是个出轨的大骗子，着实有点惨。

    周浴感叹：【真没想到，刚和季狗分手你就要和别人谈恋爱了。】

    在周浴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距离拉灯也差不了多远了。

    许婵婵看着手机屏幕，牙齿不自觉地轻轻咬着塑料吸管。

    谈恋爱？

    和秦医生谈恋爱？

    这话的许婵婵爱听。

    她美滋滋地应和。

    月亮芽：【是呢是呢，我怎么就要和别人谈恋爱了呢？我可真是个渣女。】

    周浴：【？】

    周浴：【倒也不至于，宝。】

    真正的渣女是不会对长成什么样子都不清楚的男人下手的。

    *

    既然暗示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医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许婵婵便开始摩拳擦掌大胆上了。

    之前她还总苦恼要和秦医生聊点什么好，如今干脆放弃思考，全凭感觉。

    公司园区的树秃了，拍下来发给他，在路边看到猫咪架，也拍下来发给他。

    无论她分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秦医生都会给出回应，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偶尔他去忙别的事没有及时看手机，回过头来还会因此向许婵婵道歉。

    也并不只是许婵婵一个人在主动。

    秦医生也会时不时找她话。

    两人进展光速，一个礼拜以后，聊天记录长到刷都刷不完。

    某天中午，周浴在群里拷问许婵婵进展如何。

    许婵婵没有回答，发了个“仓鼠挺胸”的表情包昭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周浴的又一次惊叹中，许婵婵满足地笑了。

    然后她顺手刷了会儿朋友圈，想看看大家都在干嘛。

    咦，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被某条朋友圈吸引。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她轻轻念出声来。

    配图是一杯奶茶和一张微信红包截图。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今天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起订了外卖，大家围坐在会议室里吃着饭，许婵婵一念，身边坐着的运营姐姐便扭过头来。

    “你也看到了啊。”运营嘴里咬着一块鸡排，三两下咽下去，“今天这个梗好火，我朋友圈里的妹子都在发。”

    她惆怅地感叹：“怎么就没人给我发红包呢？”

    “要不这样吧。”着她想到了一个主意，“你给我发，我给你发，然后我们一起叫外卖。”

    再一起去朋友圈里装逼。

    多么完美BBZL  ！

    许婵婵一头雾水地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一条秀恩爱的朋友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柳雯看着都不高兴了。

    “吃饭就好好吃饭，别老话，对胃不好。”他阴阳怪气地，“还有，许啊，你这几天眼睛都粘在手机上了，还是要注意一下。”

    他狐疑的视线扫过她的脸：“女孩子还是要务实一点比较好，整天手机聊天，不如多看看身边的人。”

    时至今日柳雯依旧坚信，他凭借着深刻的个人魅力，在驻场同事来的第一天，就掳获了她的芳心。

    但许婵婵最近对他着实有些忽视和不假辞色，令他不由得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姿态放得太高了，让女孩子觉得没什么希望，所以转移了目标。

    ——比如，转移到她手机里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身上去。

    运营姐姐听了，默默翻了个白眼。

    许婵婵则莫名其妙。

    他是要做爸爸了吗？怎么忽然爹味儿这么重。

    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别人午休刷朋友圈。

    许婵婵装聋作哑地不理他，手指继续往下划。

    果然，和运营姐姐的一样，大家都在晒。

    她要不要也跟个风呢？

    可是，和同事互发红包，总感觉有点凄凉。

    许婵婵思索片刻，忽然灵光一闪，编辑了一条茶里茶气的朋友圈。

    月亮芽：【别的朋友都有第一杯奶茶，我的在哪里呢TvT】

    配图：朋友圈截图1号2号3号，外加那张大哭求抱抱的鸭子表情包。

    编辑完成，选择仅一人可见，发送。

    然后她切回消息列表，双击秦时予的微信头像，拍了拍他。

    果然，对方很快回了句“怎么了？”，并且也学着她那样拍了拍她。

    但许婵婵的拍一拍后缀已经提前修改过了。

    于是出现在屏幕上的就是【Qin拍了拍许婵并开了她的朋友圈】。

    怎么样？这个暗示够明显吧。

    许婵婵，你真是个大聪明。

    许婵婵在心里得意一笑，继续吃饭。

    顺便等待着自己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降临。

    半晌，秦医生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倒是“朋友圈”那一栏多了个红点。

    嗯？什么情况，他是给他点了个赞就算完事了吗？

    许婵婵茫然地开朋友圈。

    接着她差点被自己嘴里的饭噎到。

    秦医生回复了她发的那条只对他可见的朋友圈。

    回复的却并不是她喜闻乐见的内容。

    Qin：【蛀牙的朋友就不要想着奶茶了。】

    ……好无情，好冷酷。

    这就是，和牙医恋爱的下场吗？

    许婵婵不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好在秦时予倒也不是完全不解风情，30分钟后，许婵婵收到了一杯楼下星巴克外送来的香草蒸汽奶。

    大概是秦医生点外卖时有过额外要求，纯色的纸杯上还用记号笔画了一只简笔画的仓鼠，肥啾啾地趴在地上，头上顶着一颗爱心，模样格外憨态可掬。

    许婵婵拿到外卖，捧在手里半晌没BBZL  舍得喝。

    喝完也不舍得扔杯子。

    刚好，后座的同事最近买了不少办公室适用的迷你种子包，许婵婵把杯子洗干净，又填了大半杯泥土，在里面种起了花。

    *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九月就过去了一大半。

    博亚的上半财年按四到十月计算，半年一次绩效结算，是以公司最近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在斟酌着即将到来的绩效考评。

    柳雯也一天到晚风风火火，一会儿一个想法，将手下的人指挥得团团转，还时不时往总监办公室前面蹭。

    许婵婵属于外来人口，拿的是希悦的工资，博亚的绩效算不到她头上，因此她一点也不着急，每天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过，倒是有另一件事和她有点关系。

    九十月是博亚的团建季，柳雯居然让她也跟着去。

    “许，团建的目的地还没有定好，但按道理来是所有人都要去的，到时候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不知柳雯是不是为了在绩效考评的时候为自己添柴加火，自告奋勇跑去行政中心帮忙，一天到晚在群里发起投票，问大家想去哪里。

    “啊？”许婵婵一愣。

    为什么她也要去？

    她又不是博亚的人。

    团建，听起来就不太有趣的样子。

    她刚想拒绝，被柳雯断。

    “工作时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柳雯又开始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完扭头就走，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运营姐姐趁柳雯不在，偷偷劝许婵婵：“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博亚的团建很好玩的。”

    她已经在博亚呆了两年，之前是另一个业务部的，今年内部调遣到了数金业务跟云上银行的项目，因此已经在博亚经历过两次团建。

    “博亚的团建就是公司出钱去纯玩，吃的住的都很好，也不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运营道。

    完全就是公费旅游，傻子才不去。

    因为公司体量大，各部门的团建时间都是错开的，因此已经有好几个业务部出去玩过了。

    有去三亚的，有去青海的，还有条业务线去了上海迪士尼，朋友圈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运营姐姐给许婵婵看了其他同事发的团建照片，终于成功将许婵婵看得蠢蠢欲动起来。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不愧是大公司。

    要知道，希悦去年的团建就是去爬临城市郊的野山，活像是在拉练，爬完以后一礼拜大家的腿都还是软的。

    运用姐姐偷偷跟许婵婵八卦：“你知道吗？这次我们业务线的团建，姚总监邀请了秦总一起来。”

    她顿了顿，语气十分神秘：“听姚总监，和咱们柳组长，以前都是瑞鹏银行的。”

    许婵婵刚一毕业就进了人事简单的希悦，没有见识过任何办公室战争，故而一时间没能领会运营姐姐的意思。

    “哦。”她懵懵地点点头。

    运营姐姐见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只好跟她解释。

    “据徐总监是BBZL  秦总挖来的人，但徐总监以前在瑞鹏是被他的顶头上司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个领导和秦总的父亲是很多年的朋友。”

    什么什么？

    什么上司啊，父亲的？

    许婵婵依旧不懂，被这复杂的关系一绕，眼睛都要晕成蚊香了。

    运营姐姐绝望了：“意思就是，我们这次团建一定会很有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博亚的秦总和他爸爸，也就是秦氏地产之前的那个秦总，父子关系十分不和。

    这不算什么豪门秘辛，前两年父子斗法到那种程度，业内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不过最后是儿子赢了，这倒是许多人意料之外的结果。

    徐总监以前和老秦总多少能搭上些关系，如今来了秦总手下做事，势必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这回团建，他十有八九是想向秦总示好。

    要不柳雯干嘛为这件事那么费心。

    他可精着呢，对自己没好处的事不会干的。

    在运营姐姐的努力讲解之下，许婵婵总算明白了。

    但她依旧不理解：“他怕秦总觉得他是来谍中谍的？把他好好做事不就好了，干嘛要……”

    要在这种旁门左道的地方下苦功。

    运营也不理解：“谁知道呢，可能他们那些人的脑回路和咱们不太一样吧。”

    总而言之，这次团建十分令人期待。

    不过对于许婵婵而言，眼下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算趁这个十一假期，把秦医生约出来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