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普通地区的治安很好。

    比如首都星非陆思恩街的地方,  连个乱扔垃圾行为都见不着，更别什么抢劫、偷窃等等。

    所以,  在绝大多数联邦公民眼里，联邦已经是个理想生活世界的存在。

    除了蛰伏在其他星球，跃跃欲试想要入侵联邦的虫族外，联邦几乎没有任何外忧，更无内患。

    娱乐业空前发达，医疗保险制度完善程度几近完美，绝不会有任何一名联邦公民因无法缴纳医疗费用或医疗条件不足而不得医治。

    教育也是普及到每一位联邦公民，保证户籍有登记的公民都有受到教育。

    “人民安居乐业……大家都过得很幸福。”

    谢迦按下关机键,  只觉这新闻里的都是假话。

    如果真有那么幸福,  就不会有萤火存在，也不会有陆思恩街以及辉星的存在。

    “嗯哼~”裴妃漂亮精致的指甲扫过谢迦脸庞，她附身凑近，呵气如兰,  “谢心情不好么？”

    谢迦早有察觉有人靠近,  听见她话也不意外，只道：“没什么……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吗？”

    裴妃直起上半身，轻轻倚靠在椅背上，闻言笑道：“哎呀，今天不用加班嘛~”

    谢迦已经有所耳闻,  据裴妃是“养鱼”专业户，每天的工作就是调和每一条鱼之间的关系。看上去,  她一直是游刃有余，把鱼也就是alpha们玩儿得团团转。

    她不用加班，那就是今天不和鱼约会。

    “哦。”谢迦点点头，随即沉默,  他不太会和类似裴妃这样热情似火的人交往。

    好在裴妃能自己找话，她问：“只有你一个在吗？”

    “对啊。”谢迦补充道，“温书在上课，江学因为旷工太久被学校开除，最近在找工作顺便研发一些东西，伊莱跟着江学帮他下手，池大哥在拍电视剧，诺拉去修车了。”

    总而言之，首都萤火总部，只有他一个闲人无所事事。

    裴妃眼珠一转，眸光流转，似乎在什么坏主意。

    几息之后，她笑意盈盈地邀请道：“要不要出去玩玩儿？带你到陆思恩看秀。”

    谢迦疑惑道：“秀？展示衣服的那种吗？”

    “不是哦。”裴妃嘴角露出一个神秘微笑。

    不知为何，谢迦总觉得她的笑有些诡异，且带着一些冷冰冰的讽刺之意。

    裴妃继续道：“不过……某种程度上，也算吧。你到那儿就知道了。怎么样？要去吗？今天正好有一场大秀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谢迦点头答应。

    随即他起身准备去贴一张仿真人脸面具，裴妃不用，她来替他化妆，保证没一个人能认出他来。

    看着裴妃真诚的双眼，谢迦没有拒绝。

    半个时后，一个英俊潇洒的……老头子，新鲜出炉。

    谢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感叹，裴妃手艺是真好，要不是他确信自己今年才二十多岁，不然还真以为自己已经老了。

    裴妃站在他身后，满意地量一番妆容，笑道：“走吧。”

    裴妃对陆思恩街似乎了如指掌，一路走还一路冲谢迦介绍街道往事。

    “……陆思恩街最初是独属于陆思恩的，原本是一条美食街，只不过有许多人借着这条街的热闹景象进行违法交易，后来……不知道是谁接手，让陆思恩变成这副样子。”

    “陆思恩？”谢迦好奇道，“我好像没听过他。”

    能让一条街都冠上他的姓名，那指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在裴妃提起时，百事通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奇怪了。

    裴妃捂着嘴笑，轻声道：“你知道才奇怪呢。陆思恩是omega平权运动的代表，成果就是这一条街。他不仅接济受过伤害的omega，还鼓励有能力的omega去就业。”

    “为此，陆思恩买下这条街，并亲自带着那些omega开店营业。美食街开起来的那段时间，生意很是红火呢。”

    “啊？陆思恩怎么做到的？”

    据谢迦所知，这个世界对omega的要求十分严苛，抛头露面的都少，更别站出来号召平权并带领其他omega搞事业了。

    如果陆思恩能做到，那岂不是代表后来人可以效仿他，继续这项事业？

    裴妃抬起每日做了精致保养的手，对着光量一番，才在谢迦好奇与催促的眼神中缓缓道来：“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咯。你知道……火桦吗？”

    见谢迦点头，她继续道，“全联邦的、受压迫的beta及omega受火桦鼓舞，纷纷站出来，想要维护自己的权利。那时候，议会还忙着镇压火桦，有些事呀，做不周全。从那时候就涌出不少了不起的人物，陆思恩就是其中一个。”

    “我呢，有幸见过陆思恩的影像资料，他啊……实实在在是个温柔贤良的omega，就是你在网络上最常见到的omega形象。他精神力很高，足有S，但体质较差，只有B。但S级别的精神力也足够他驾驶及研究机甲了。”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他成为了一名机甲工程师，研发了不少适合omega驾驶的机甲。当然，社会哪里会允许一名omega学习这些东西？所以他一直是用beta的身份发表的论文以及机甲制造图，即使这样，他推出的omega机甲也一直没有得到推广。

    “火桦出现后，他主动站出来，自己也是omega，omega不是谁的附庸，omega也可以创造，也可以工作，也可以推动工业发展。”

    “陆思恩从火桦身上学到一点，那就是靠由alpha主导的社会来改变omega的处境是不现实的。于是他选择站出来，帮助omega们，让他们获得工作，创造人生价值。”

    “陆思恩街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不过好景不长，美食街才营业了几个月，就被迫关停。后来，这一处当时被誉为omega乌托邦的地方，变成了充满犯罪的法外之地。”

    “而陆思恩……荣获死刑，被处死了呢。呵呵……真是有趣得紧。”

    谢迦视线扫过乌烟瘴气的街道，静默无言。

    【叽叽：有意思。最初用来拯救omega的地方却变成了折磨omega的地界。】

    【蝴蝶：是啊，你们还记得伊莱吗？那个因为进入陆思恩，而被alpha信息素攻击，从而患病的omega……绝啦，真是。】

    【星星：啊……陆思恩太可怜了吧】

    裴妃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低笑几声，道：“难过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着，她余光中瞥见一扇鎏金的门，伸手一指：“谢，哝，那就是咱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谢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扇拱门，门上绘着繁复的花纹，门前立着两个壮汉。

    他视线上抬些许，见着了门牌号，上书“陆思恩街18号”，另有一牌子写着“陆宅”二字。

    裴妃慵懒而富有韵味的调子从他耳边响起：“这原来是陆思恩住的屋子，后来有人盘下来，出资扩建，砸了几百万下去好好地装修了一番。原来的独身公寓摇身一变，成了首都星最大的拍卖场，名叫——田因。”

    【天天向上：卧槽！陆思恩的古文字写法和田因只差两个心字。也就是，田因是缺了心的思恩！】

    【蝴蝶：？按照我们的语言，我看不出来……竟然这么恶心吗？】

    【天天向上：我研究过古文字，不然也看不出……这个开拍卖场的如果也懂这种古文字，那他一定是故意的！】

    谢迦光注意裴妃跟他的那些注意事项去了，没看见天天向上的话，不然他还会向裴妃求证一下，看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一句话，别和任何人有交流，除了我。”

    裴妃抛下这句话也闭口不言了。

    一路穿过几个检查关口，谢迦终于见着田因拍卖场一楼的真实模样。

    很普通，和他在电视上见过的拍卖场没什么两样。

    不同的场拍卖不同种类的东西。

    “这儿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负一楼。”裴妃轻轻拉起谢迦手腕，低声道，“好东西可都在负一楼。”

    去负一楼需要特殊通行证。裴妃似乎是拍卖场的老熟人，一亮证，门卫不仅不搜身，甚至还能再带上没有证的谢迦。

    要知道，在裴妃进场的前几个人，全都被搜过身。

    谢迦时刻记得裴妃的今晚有大秀，所以双眼十分有神，四处量，想知道这个大秀是什么意思。

    入眼的是四扇门，裴妃带他去了最里边那一扇。

    “负一楼是会员制，只有高级会员能进最后一扇门。”裴妃低声解释道，“那几个老头子在这儿花钱花得多，算是骨灰级会员咯。”

    门内又是一间间隔间，隔间没标名字，只写着门牌号。

    不过门牌号也不是每一扇都有。

    “咱们去25号吧。”裴妃带他进了临近的隔间，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每个号对应一张通行证，没标号的，就是没主的。我上回来都还有七八个空房间呢，这次来就只有四个了。”

    谢迦点点头，随即不着痕迹地量房内装修。

    从门外看，每扇门都很朴素，但到了房内才知道其装修之豪华，不那些精致华丽的家具，单谈那足有一面墙大的屏幕，就让谢迦惊叹。

    看着看着思维就跑偏了……这么大个屏幕，拿来看电影玩游戏该有多爽？

    裴妃了句“坐”之后便不再开口，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似乎把全部身心都用在等秀开场了。

    谢迦也坐在沙发一角，等着开场。

    好奇是随时间逐渐累积的。

    就在谢迦抓心挠肝之时，屏幕终于亮起，一个留着八字形胡子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中的舞台上。

    “欢迎大家来到——极乐世界！”男人微微鞠了一躬，继续道，“我是本次拍卖会主持人，托尼！”

    “想必大家已经等着急了吧？话不多，我们立即开始！”

    托尼语音刚落，谢迦就明显感觉到裴妃呼吸放轻，整个上身前倾，表情有些紧绷，似乎在紧张。

    “一号是一位来自滕星的美人！”托尼左手一抬，聚光灯在一个巨大的罩着黑布的笼子。

    美人？

    拍卖人类吗？！

    谢迦惊疑不定，却又不相信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他依旧不受控制地屏住呼吸，等待托尼的下一句介绍。

    “哗！”

    托尼果断地将黑布扯下，一个浑身只着薄纱的孩子出现在笼子里。

    “她”耳朵尖尖的，眼神懵懂又充满惊惧，几乎是聚光灯照到她的那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

    谢迦“轰”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冲裴妃道：“他他们……拍卖孩子？！”

    裴妃略略抬头看他，没有话。

    托尼兴奋的声音继续从屏幕里传出：“看他的耳朵和胸部，是不是很漂亮？这美人可是专门接受过改造的哦！不仅拥有传中精灵的耳朵……而且，还有一对可爱的胸呢~各位老爷，美人起价十万星币！开拍！”

    “艹！”从没爆过粗口的谢迦捕捉到托尼的话，忍不住暴捶了一下大腿，恨道，“特么的，他在哪儿？我要弄他！”

    裴妃眼神冷冰冰的，出口的话却带着甜蜜语调：“你不是去过辉星吗？那里的……交易，可比这儿的恶心得多呢。”

    “谢，别害怕，这只是……开胃菜。”

    谢迦紧咬着唇瓣，手指用力紧握，指甲直接刺进肉里，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只坚持着：“我要弄死他！”

    K得对，有些时候，武是杀人的。

    “哎呀。”裴妃不赞同地摇摇头，“当你靠近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离子炮轰成粉末哦。来，过来……好好看看，这些东西，议会那些老不死的，可喜欢看了呢。”

    她站起身，柔弱无骨的手指握住他手腕，看似没有力气，却依旧拉动了他。

    裴妃让谢迦坐在自己身旁，双眼瞪大，仔细地盯着屏幕。

    就在他们话的这一会儿，一号就已经以三万星币的价格被拍卖出去了。

    血从谢迦的掌心流出，缓缓落在地上。

    拍卖还在继续。

    被移植了omega腺体的beta，进行了身体改造的omega……

    最后一个，是被改造成omega的alpha。

    【天天向上：我想给星娱投诉电话！！！这特么真的能播吗？！】

    【星星：好恶心啊……这样的文明，毁了算了】

    【淘金者：所以我们开着军舰冲进去吧！】

    【欧：适当的干预可以，但不能……明白吗？而且，开一个位面通道很难，大家就算是再生气，再想进去教训他们，只要进不去，就没有意义。】

    【淘金者：啊啊啊那就任他们搞这些吗？！】

    【欧：让文明自由发展】

    【淘金者：去特么的自由！】

    “今天的压轴是这个啊……”裴妃低声笑道，“折磨omega和beta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吗？开始对alpha下手了呀？谢，你还别，这alpha挺好看的。”

    她侧首看向谢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双手和唇瓣已经鲜血淋漓。

    “为什么……omega和beta已经很顺从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为什么，明明科技在进步，社会却好像在退步，变得更加病态了？”

    “我想杀了他，杀了他们！”

    裴妃抬手像抚摸安慰孩子一样安慰着谢迦：“别怕，这个地方……总有一天会毁灭的。”

    “总有一天？”谢迦声音很低哑，“是哪天？我们等得，但他们等得了吗？那些受压迫被剥削，没有人权的人，等得吗？”

    “温书跟我omega看似珍贵，但只是一个生育机器罢了。江学告诉我，beta和omega都是alpha的狗。而现在，你和那个畜牲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人，大家不过是统治者餐盘里的一块肉罢了。”

    “这样的社会，还要等什么？”

    裴妃笑了笑，抚摸他头发的手忽然出现一剂针药。

    她动作很快，而谢迦又沉浸在莫大的悲愤中，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肩颈处就被她扎了一针。

    她轻声道：“乖，睡一觉吧。”

    ……

    “你为什么带他去田因？！”沈温书向来冷静的表情此时略显狰狞，“你带他去那儿干什么！”

    裴妃笑意盈盈地：“去了又怎么样呢？你们不是想让他看看真实的世界吗？不去趟田因，又怎么算是看过真实呢？”

    沈温书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从齿间蹦出一句话：“你去和那人解释吧！”

    听见对方提到那人，裴妃不再笑了，语气冰冷地回：“我会的，这点不劳你操心。”

    沈温书看着她油盐不进的脸，实在不知道从何起，憋了一会儿，只好道：“目的！我要听真实目的，别跟我讲场面话。”

    “该动手了，温书。”裴妃低头凝神看了眼自己火红的指甲，头也没抬地笑道，“总要沾血的，我怕那孩子舍不得。”

    “荒谬！”

    沈温书拂袖离开，转身进了谢迦休息的房间。

    江学和伊莱都在里面。

    伊莱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心：“为什么迦迦还没醒啊？妃姐姐不是只给他注射了短效镇静剂吗？”

    江学抿了抿唇，道：“快了。”

    “我们需要一名心理医师。”沈温书冷声道，“江学，麻烦你了。”

    在关键时刻，江学还是很靠谱的，他点点头，笃定道：“包在我身上。”

    江学离开没多久，谢迦终于醒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那些“拍卖品”的下落。

    那时候他太过于愤怒，以至于无法理智思考，想不出除了动手外的第二种解决方法。

    他明明可以先把那些可怜人拍下来，然后再帮助他们，让他们获得新生。

    沈温书摇摇头：“我们没有参与拍卖的资格。”

    谢迦不太理解，疑惑道：“可是裴妃都能带我进去啊？”

    “裴妃也没有……”即使很生裴妃的气，但沈温书仍旧替她解释道，“裴妃刚接近那些人没多久，他们便带她去过，还点了一些……‘节目’，逼她看。甚至……还让她作为‘拍卖品’参与拍卖。”

    “如果有谁最恨田因，那一定是她。”

    谢迦沉默一瞬，追问：“可是那些人……该怎么办？”

    沈温书叹了口气，摸摸他头发：“目前，没有办法。谢迦，我们谁都救不了，我们只能救自己。”

    “我们可以救他们！”谢迦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沈温书手腕，向来盛满笑意的双眼里泛着冷光，“只要那些东西都……”

    他张嘴做了个“死”的口型。

    “谢迦，不行。”沈温书摇了摇头，“现在的我们还很弱，还没准备好。”

    谢迦抿了抿唇，握着沈温书手腕的手越发收紧，弄得他皮肤已经略微有些泛红，但沈温书一声不吭，他也没意识到。

    几秒后，他凝眉道：“什么时候才算准备好了？五年能准备好吗？十年呢？二十年呢？”

    “再多一秒！他们就多受一秒的折磨！”

    沈温书侧过头，声音低沉：“谁不想救人呢？”

    谢迦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候最后回答。

    “但是……现在不行。”

    “砰！”

    谢迦立刻翻身下床，甩开沈温书的手，走到门口之时，回头看了眼有些怔愣的沈温书和面色讶异的伊莱，道：“我去找K。”

    “不行！”沈温书连忙制止，但谢迦了那几个字之后就迅速离开，他只能无助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

    “我们快去追他呀！”伊莱催促道，“会出事的！”

    沈温书垂眸盯着手腕上的指痕，摇摇头：“拦不住。”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谢迦的实力，他想离开，谁都拦不住。

    “那就这么让他走吗？”伊莱垮着脸，似乎要哭出来了，“真的会出事的！他找K……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啊，跟着他，很危险的。”

    沈温书抬手扶额，叹道：“我去找那人商量一下，有些事，或许真的该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　　俺看着文案上的“本质轻松沙雕文”陷入了沉思……

    怎么越写越压抑了啊摔！

    不过……这个世界快结束了，还有五章的样子。下个世界一定轻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