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张脸？”迟疑了下，秦晓霜指了指自己易容的那张脸。

    “哪张脸？”蔺烨然立刻站直了身子，手臂也放了下来。

    这可是送命题，没弄清楚，以后会死得很惨。

    “就是……啧，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脸啦。”秦晓霜有些不耐烦，最近她都是顶着这张脸，还能哪张脸。

    “不喜欢！”蔺烨然干脆利落地回答，又重新换回了原来那副慵然的姿势。

    这是真心话，毕竟这世上他独喜欢一张脸而已。

    却见坐在对面的妮子眼睛越睁越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指着自己的脸：“你不喜欢这张脸？”

    蔺烨然茫然了，心下犹豫着如何回答。

    似乎不喜欢有些击到妮子的易容术……

    他轻吸一口气，颇有些心翼翼地解释：“不是不喜欢……”

    妮子眼睛睁得更大：“你果然喜欢这张脸！”

    蔺烨然头隐隐作痛，统帅数十万大军对百万敌军都没这般的为难过，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

    偏生被她这么一问再问，心底还生出了一丝惶惶，就怕自己惹了她一个不高兴……

    他索性闭了嘴。

    所幸，妮子绕来绕去，似乎把自己也绕得有些晕，坐在那掰了掰手指，最终放弃，抬眸对着他道：“蔺烨然，我直了。”

    蔺烨然懒洋洋地虚抬了下下巴，示意她继续。

    “首先，”秦晓霜斟酌了下用词，毕竟她来自科学发达的未来，知道同性恋有一部分是基因就决定的，又不是他的错，“你既喜欢这张脸又不喜欢这张脸，明你对这张脸的执念还没多深。”

    “你对了，”蔺烨然略勾了薄唇，“不深，一点都不深。”

    “甚好，甚好，还有救。”秦晓霜用力鼓了鼓掌，“明日起，我换一副容颜，这样你就不会……那样了。”她皱了皱眉，直视着蔺烨然，“你先告诉我，你喜欢怎么样的脸，我改！”

    蔺烨然一愣：“我……怎样？”他听出了一丝怪怪的意味来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放心，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的。”秦晓霜竖起一只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而且我也能理解你，这种事嘛，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只要你不是沉迷我这张假脸，以后找到个两情相悦的男人……”

    蔺烨然霍然站直，眸色骤然变得冷厉：“男人？两情相悦的……男人？”

    “千万不要自卑，真的，这不是病！”秦晓霜犹自喋喋不休，两只黑漆漆的眼睛饱含着安慰，“断袖不是病，不是罪，不是错，断袖情和男女情爱并无不同……”

    她结结巴巴地吐出了最后一句：“同性也……有……真爱……”便消了音。

    因为蔺烨然嘴角勾着一丝明显不怀好意的笑，步步向她逼近，此刻正站在她的床榻之前，俯下高大的身子，遮住满室烛光，双手撑在床沿，俊美的脸逼到了她的面前。

    “我……喜欢男人？我怎么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声音满蕴怒气。

    “嗯，有些人需要……时间和……经历……才能意识到。”秦晓霜瑟缩了下，但是普及科学的勇气让她挺住了。

    “经历？不妨一试。”低沉的声音冷笑连连，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又凑近了一步，秦晓霜本能地想往后一退，却已是来不及，只觉唇上一温，那人已经含住了她的唇。

    脑中轰然声响，神思迷醉，恍若行在云端之上。她最后的意识是：天啊，怎么办？

    心如擂鼓，她在惊天动地的声响中就此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等彼此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的意识才慢慢恢复，发现自己浑身瘫软地躺在那人怀中，那人正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唇瓣，周身轻颤，似乎也有些青涩……

    她一把推开了他，喘着粗气气恼道：“你！”

    那人慢慢抬起头，昏黄灯光下可见他脸色绯红，眸光潋滟如蕴了满池春水，然后他慢悠悠舔了舔唇，声音极致暗哑道：“我……果然喜欢……”

    他缓缓起身，笼了水雾的眸掠了秦晓霜一眼，然后大踏步去开了门，又关了门。

    去了。

    只是脚步似乎没有平常那么稳当。

    秦晓霜盯着那扇还在轻颤的门，颓然倒在了床上。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果然喜欢男人吗？

    手捏成拳在床上气恼地砸了两下，刚才这厮竟然拿自己验证是不是喜欢男人，然后得出了喜欢男人的结论！

    气死了，自己两辈子的初吻竟然成了试验品。

    不过那厮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怔怔地盯着屋顶，头脑一片混乱。

    怎么会变成了这番不可收拾的局面？这厮喜欢男人这件事是确定了，可是不是喜欢她这张假脸似乎还没有搞清楚……

    烦死了！手指在刚才被那厮吻的红肿的唇上轻轻抚了抚。

    那个……感觉原来是这样的，让人慌乱，让人害怕，又莫名……甜丝丝的。

    她一把掀过了锦被蒙在自己头上。

    她如此慌乱，却不知隔壁房间的那人并不比她好到哪儿去。

    蔺烨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起伏。

    脑海中却都是妮子意乱情迷的模样和她滴血般发红的耳垂。他轻轻舔了舔唇，那里还残留着丫头唇间的味道，清甜而甘美。

    她的味道比想象的还要好。

    而他，方才将她搂在怀里，亲吻之间早已方寸大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再不离开，妮子都要看到他……身体的变化了。

    本来，他想好的，要一步步地让她也喜欢上他，然后才能行两情相悦之人的……亲密事。

    可那么近地看她潋滟嘴吧哒吧哒，几乎勾去了他的魂。

    终究还是急了！

    但这般的滋味美不胜收，如蛊似毒，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他幽幽叹了声，明日估计不会是个平静的日子。

    这一夜，秦晓霜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在轩窗上泛起鱼肚白之时才断了意识沉沉睡去。

    翌日。

    等她醒来已是日头高挂，王府的丫鬟立刻端来了水服侍她洗簌。

    丫鬟秋花长得颇为清秀，笑语晏晏道：“秦爷，昨日赤羽军的军爷们不仅带了粮食，还用木桶装了许多水来，王爷吩咐你尽管用。过几日，浔河的水引来了，我们就不缺水了。”

    “王爷？哪个王爷？”她随口问道。

    “镇南王。”丫鬟笑眯眯的回答，“王爷还今日由我在此伺候秦爷，秦爷想去哪里尽管跟我。”

    秦晓霜拿着面巾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问：“蔺……王爷出去了？”

    “嗯，早间镇南王爷就跟两位林爷还有我家王爷去查看杨城的旱情了。”秋花嘴吧哒吧哒地，“还交代府内下人不能把你吵醒，让你多睡会儿。”

    秦晓霜撇撇嘴，不就怕今日见面尴尬吗！

    她将脸埋入铜盆之中狠狠地搓着脸，将昨晚因心慌意乱而忘记洗去的易容物冲洗干净。

    “镇南王王爷长得可真……俊……”秋花忽然住了嘴，怔怔盯着她，“秦爷，你……怎么换了张……脸，真……好看呀。”

    “我本来就长这样。”秦晓霜对着秋花嘻嘻一笑，笑的丫头神魂颠倒，连水都忘记给她换了。

    看着丫鬟痴迷迷的眼神，秦晓霜虚荣心爆棚，而且如今她是神捕阁的神捕，光明正大，易容个什么劲。

    何况换成了她自己的容颜，不是蔺烨然的菜，他死了心才好！

    如此一想，洗完脸就把眼角那颗痣遮了遮。

    吃了朝食，想着蔺烨然他们去查看旱情没有个一天半日回不来，闲极无聊，就在秋花的建议之下到王府的花园走了一趟。

    如今天旱，园内的花花草草都已死了个干净，而原本的荷花池干涸龟裂，也失去了满塘摇曳的风姿。但那些精致的假山景观还在，还有亭台楼阁，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倒也不失一番景致。

    与秋花边走边聊，正拐过一条径，前头忽然传来女子的谈笑声，应该是王府内的女眷在此观景闲谈。

    她住了脚步，如今她是男儿装扮，这等场所自然不宜出现，免得冲撞了女眷。

    正要回头，前头的女子中已有人听出了秋花的声音，唤道：“秋花，你这蹄子怎的也到花园中来了，不是让你去镇南王爷的院子伺候了吗？”

    秋花立刻恭谨提了声回答：“是的呢，徐嬷嬷，秦爷无事，我正陪秦爷在这园内走一走呢。”

    “哎哟，是老奴唐突了。”话音一落，只见前头假山后已转出一个中年仆妇，就欲向秦晓霜施礼，“秦爷，对……”

    她目光一触及秦晓霜，脸色顿然一变，冲口而出道：“郡主……宜宁郡主……”

    秦晓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拱了拱手就欲退下。

    却见嬷嬷身后又转出一中年美妇，见到她愣了一愣，脸色顿然煞白，脚底却不自禁地往她这个方向走了两步，口中低声唤道：“郡主，初夏……”

    这个中年美妇秦晓霜是见过的，正是明王妃，但这般奇怪神色却着实有些吓到了她。

    为什么叫她郡主？

    她自问声音仪态都与男子一般无异，哪里出了纰漏？

    她长揖一礼道：“秦双见过王妃！”

    这一声男子声音生生喝醒了明王妃，她倏然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认……认错了，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