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书信
许宸还能是什么态度?
“他若知道此事,会不叫你放人?”许如是挑眉。
“那却也未必。”齐行简从容不迫。
许如是稍有些诧异:“你赌他不会叫你放我?”
齐行简点了点头。
许如是思绪有些纷乱,齐行简这样赌,怎么看都是对她有好处的。事情挑明了,许宸要救她,齐行简总得放了她。许宸不提放她,这个赌约齐行简就输了,还得放她。
她忽然有点看不明白齐行简用意何在。
他难道还真是良心发现,刻意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她也做不了什么,顺水推舟应下,总不会比如今的局面更坏。
“那好啊。”许如是想明白了以后,露出几分笑意,抬手将酒杯举到齐行简跟前,“一言为定。”
齐行简捏住了她的手,就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许如是一愣,他的手心粗砺,尤其是虎口处的茧子最厚,与十年前那个养尊处优的郎君却是大不相同了。
不禁心下稍软,大拇指顺着搭上了齐行简的虎口。
齐行简反手就攥住了她的手:“一言为定。”
许如是盯着他写完,眼看着就要送出去了。齐行简中途没有一点要耍花样的意思。
许如是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写这样一封甚至可以称作是大逆不道的信件。换作她是许宸,如果有人敢这样挑衅她的权威……
齐行简用火漆封了口,刚拿起来,却见着一只白皙的手摁在了信函上。
他顺着向上瞧了瞧,她今日穿了件圆领窄袖的杏子红衫子,衬得人更显白了些。他嘴角噙起一抹笑:“怎么?”
齐行简脸上,那一双浓黑的眉毛飞扬,几欲插入两鬓。虽是笑着,却有几分问询之意。许如是讪然松开了信件,齐行简捻起信,刚放进木函里,有听她低低——
“你……你就不怕?这封信寄出去,若我是他,断断容不下这样的臣子。”
“呵。”
“呵呵。”
先是零散的一两声,随即齐行简纵声笑了起来,震得端砚上的笔滚落在案几上。
许如是好意提醒,见他这样,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气恼,嗓音微冷:“这封信送出去,你们之间从前的情分就算完了。便是他如今同意你的要求,除掉皇后之后,他便可以收拢大权,到时候你又有什么资格跟他讲条件?”
这封信不送出去,之前的事还可以敷衍过去。
笑声徐歇,齐行简撑着凭几,跽坐着直起了身子,徐徐道:“即便没有这封信又如何?”
没有这封信?
许如是微微一怔,许宸和齐行简之间还有几分情义,许宸将来如登上帝位,齐行简可以是简在帝心了。这回的事,也不是没有斡旋的余地。
齐行简面色渐寒,他望着许如是,沉声道:“便是没有这封信撕开这层情分,他许北辰真能容许齐某操控陇西、拿捏回纥?”
当然不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许宸绝不是那种软弱好拿捏的君主。他明白齐行简的心思,绝对不会手软。
许如是道:“只要你辞去节度使之职,将兵权交于朝廷……”
“你是要我束手就擒?”齐行简玩味道,“兵权易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废去爪牙,下场如何,端看君王如何处置。
“……”许如是是倾向于相信以许宸的性子,不会对他如何。但生死操诸他人之手,齐行简的性子怎么能忍得了?
“你真要把这封信送出去?”许如是并不希望双方剑拔弩张,一点余地都不留。一面是许宸,一面是齐行简。
许如是看向齐行简。
齐行简忽然笑了起来,一把把她圈在怀里:“你在担心什么?最想把这信送出去的人,不该是你么?”
齐行简看到她的耳垂霎时变得通红,比外边冰天雪地里的红梅还要娇艳。他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许如是浑身一颤。
他的娘子心软了。
担心什么许如是扯了扯嘴角:“我才不担心呢。”有什么好担心的,信送出去了,她才不会被困在这儿。
信最终还是送出去了。
许宸看了信相当生气。
他怎么可能会不生气?齐行简竟敢公然用他的女儿威胁起他来了。
一个外臣,妄图拿捏太子。
贺兰梵境还从没有见过他对相熟之人还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阴着一张脸,并不话。似乎随时都能拔剑杀人。
上回江陵郡王身死,殿下便恨不得提剑砍了皇后。最终却也被劝阻了下来。
这回看起来竟比那回还要生气。
许宸把信件拍在案几上,贺兰梵境隐约瞥见了“齐行简敬上”几个字,着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才能叫他气成这样。
贺兰梵境眉头一锁:“殿下和齐公之间可是闹了什么误会”
“误会”许宸冷笑,“他不仅扣下了菩提心,还敢找我讨了她去。”他是期望齐行简加入朝局里,帮他对付皇后宋王一党,但齐行简捏着手里的筹码就敢对他讨价还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菩提心起的龌龊心思。
“殿下……”贺兰梵境惊讶了一会儿,她都不知道齐行简和菩提心之间有什么交集。斟酌着用词,“咱们如今勒令他送菩提心回来,一纸公文能够管束住他么”
许宸怒气稍歇,脑子稍冷静了些:“……不能。”齐行简如今在外边,朝廷的政令对陇西有没有用处,端看齐行简愿不愿意接受罢了。他手里还有数十万的精兵,甚至有实力左右朝局。
贺兰梵境对许如是多少还带几分怜惜,但她却也没有关心则乱,比许宸要清醒得多:“那妾以为,殿下便不该做无用功,至少不能将他往皇后那边推。”
许宸目光一寒,冷眼盯着她。贺兰梵境挺直了腰杆,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皇后近来找鲍妩找得颇为频繁。
皇后对这个媳妇谈不上喜欢,却也时常通过她来了解一些他们这圈子里的事情。而近来,皇帝病重,皇后除了拉拢了几个在内廷、外朝都颇有势力宦官以外,还时常借着鲍妩,同在外开府的宋王通气。
鲍妩最近又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表兄和太子最近闹得颇为不睦,生了好些龃龉。”
“阿兄求了太子殿下什么事儿,殿下近来对阿兄甚是不满,一口就回绝了他的请求,阿兄有些恼火。”
皇后一听便来了兴致,太子一向跟齐行简关系不错,主动树敌这还是头一遭,何况齐行简如今在朝中还是举足轻重。
“究竟是求了什么事儿?”
鲍妩心翼翼地看了这位君姑一眼:“妾也只是听……”
“听什么”
“听是与寿春公主有那么几分关系。”鲍妩赶紧补充了一句,“只是一些风声,做不得准的。”
皇后凝眉,脑海里浮现出那丫头的情状,冷哼了一句,才细细咀嚼起鲍妩话里的意思。跟那丫头有几分关系……
能跟那丫头有什么关系
心中忽有几分明悟。在大周朝,这种事情也不鲜见。该是许北辰素来重情义,不愿意把女儿嫁给齐行简,这股执拗劲儿倒是与当年不差分毫。
才闹得两边关系都僵了。
皇后冷笑:“他倒是个好父亲。”
完,犹自不大放心鲍妩,又派了好几批人去查,却也只听两边关系闹僵了,注意到许如是在回纥可汗死后滞留陇西未归,皇后才对鲍妩的法又信了几分。
这才开始谋划怎么拉拢齐行简去对付许宸。
作者有话要:
考完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