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交代
听陇西的**已经解决了,只是在最后,乱民还作困兽之斗,内外交困之下,匪首还自立为皇帝,大肆封官,士气还高昂了一阵,只是最终也不敌官军,还是被剿灭了。
许如是对这个结局没有丝毫意外。虽百姓苦于苛捐杂税,不堪负荷才揭竿而起,但其人心不稳、组织松散,大周也没到气数已尽的时候,不过是给齐行简的履历上再添上轻描淡写的一笔——某年某月剿灭伪帝。
近来齐行简因此心情颇为不错,或许也是因为这事。许如是叹息了一阵,就把事情丢在了脑后,她更关心的是齐行简那封信的后续影响,按照驿站的速度,许宸的回信怎么着也该到了。
她到齐行简书室门口的时候,听见李长庚在跟齐行简话:“叛军突然称帝,士气高昂,因而主动出城。城破之时,几个匪首都想拿那东西来换自个儿身家性命,还因为抢那东西,反而还死了些人。如今乞以那东西换得一条性命。”
这游侠的语气颇有几分唏嘘。
许如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还引得叛军末路之际还争争抢抢。
“首恶勿除。给他们一个痛快,”齐行简淡淡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那倒没有……”李长庚一愣,其实不大明白齐行简为什么要封锁消息一般。却还是领命退下了。
李长庚出来,看见许如是,有些诧异地行礼。齐行简面上线条柔和了下来,招许如是过去。
许如是只见他掌中把玩着一方白玉,白玉无瑕,柔如凝脂,温润而有光。
难得的好玉。
“喜欢?”他笑着张开手掌,将东西递给许如是。
许如是伸手接过来,端详了片刻才发现,正对齐行简那一面色泽暗红。
这是一枚印玺。
用篆文刻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玺印的一角有缺,却被人以黄金镶起,金玉之间严丝合缝,宛如天成一般。
“玉玺?”
许如是手一哆嗦,差点没拿稳,她看向齐行简的目光颇为震惊。
在本朝开国之前,这枚传国玉玺便已经失去了。
相传玉玺乃是秦始皇命人所制,用的是奇珍和氏璧,字是丞相李斯所书。西汉末王莽专权,遣人前去索要玉玺,王太后怒掷于地,因而真品有一角缺失。
齐行简竟然找到了玉玺?玉玺是真是假?他为什么隐而不发?
许如是自己对玉玺并没有太多敬畏,也不把它当回事。但大周朝的人不一样啊,绝大多数的人都把玉玺敬若神明,哪怕乱世枭雄多少也多玉玺抱有那么一丝幻想——玉玺受命于天,得到玉玺的人是不是就掌握了天命呢
齐行简把玉玺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他胆子也太大了。
许如是心中猛跳,忐忑地看向齐行简,把那块烫手的玉递回去,她突然意识到话不该这样就出来,干巴巴地给自己圆场:“做得还挺真的。听真的那枚在突厥,不然真叫人误会……”
“如娘。”齐行简随手放在案上,“你知道叛军匪首为什么会突然称帝”
“就因为这个玩意儿,”他点了点那枚印玺,似笑非笑,“蠢到自以为能承袭天命。”
显然是这是真的印玺了。
“那你呢?”许如是脱口而出把。
“嗯?”齐行简抬头,眸中带了几分笑意,“我怎么?”
许如是沉默了片刻。
“你迎回玉玺,自然是莫大功勋。怎么竟秘而不宣?”
齐行简这厮自视甚高,既然了叛军匪首愚蠢,自不会相信拿了玉玺就受天所钟这种鬼话。
然而众口铄黄金,即便他不信,也有的是人信。如今不把玉玺交出去,将来消息走露,这功勋就得变成悬在头上的利刃。
齐行简道:“你念过的书原来竟不过脑子么?”
许如是难得跟他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被他这般奚落,顿时气上心头,不咸不淡道:“妾哪里及得上定国公英明神武、聪慧过人?”
齐行简一笑,不接她的话茬,道:“三日后,就派人送你回长安去,估摸着你回了长安正赶得上开春。”
骤然得知可以回长安,许如是倒没有特别开怀,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齐行简真这么话算数么?
她错愕之时,齐行简站起身来,捏了捏她的脸颊,调笑道:“你若不愿走,留在陇西住着也不妨事。齐某这就给殿下修书——”
“我自然是要走的……”许如是讪讪。
齐行简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极复杂。
许如是只作不见。
她迟疑道:“先前庙堂上,要我留在回纥,如今朝令夕改,有由头么?”
这些事,齐行简早想好了如何遮掩首尾:“圣人病重,你这个女孙不该回去尽一尽孝道,还有谁能拦着么?”
许如是点了点头,目光在玉玺上又逡巡了片刻,便算告辞。
“如娘。”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她抬起头,看见齐行简目光深邃,“长安政局动荡,你莫要再胆大妄为了。”
许如是是跟着许铄一起走的。许铄一见了她,量了好一阵,又问齐行简有没有刻薄了她。
他羽翼未丰,哪里斗得过齐行简?
况且许如是并不想他与齐行简结怨,对这段经历自然守口如瓶,编了谎给齐行简描补,预备把许铄糊弄过去了。
许铄见问不出什么,也不敢逼迫过甚,转回了长安却一状告到了许宸跟前。
“齐行简那厮嚣张跋扈,简直目中无人,将陇西经营得水泼不进,全然不尊王化。菩提心毕竟年少,看不破那厮狼子野心,被他唬得团团转,还当他是个好的。”
许宸听了许铄告的这一状,先就是皱眉斥道:“阿铄,谁叫你直呼你齐叔父的名讳的?”
许铄被他得一噎,但他究竟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不甘不愿地改称了一声齐叔父。
许宸这才许他将在陇西的见闻了出来,许铄将信中不详尽的都添油加醋的讲了,许宸认真听完,许铄才回过味来,许宸心中对齐行简未必没有不满,但如今皇后步步紧逼,齐行简那边势大,父亲是不愿得罪他。
这般思索,许铄心底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许宸发走了许铄,便找到贺兰氏,阴着脸道:“齐繁之信中所述,他与菩提心……两情相悦。”
他口中吐出这个词儿,都艰难得很。贺兰氏听了更低呀了声:“这、这……”
“我原本心中不信,谁料得阿铄今番回来,便菩提心嘴里尽是齐繁之的好话。他当菩提心年少,却不知道她这丫头心里从来都是有计较的……”
贺兰梵境与许宸素来心有灵犀,思索片刻,道:“殿下是要妾身去探一探二娘的心思?”
许宸点了点头,叮嘱道:“勿叫她觉察。”
“妾省得。”贺兰梵境心领神会。
许宸握着贺兰梵境的手,叹道:“儿女大了,不知还由不由爷娘。”
贺兰梵境安慰道:“哪家爷娘不是这么过来的?”
是了。
哪家爷娘不是这般过来的?大父防备着耶耶,耶耶如今又防备着他。谁能,耶耶幼时,大父不曾给过耶耶温情?谁又能,他幼时,耶耶不是真心待他?
孩子大了,便想着脱离父母的羽翼了,便有了自己的心思。
于是那脉脉的温情也就渐渐褪去颜色了。
许宸长叹了一口气。
“妾还羡慕大郎和菩提心如今晓事了。咱们三郎前日刚有些进益,便吵着要耶耶看他的字儿呢,半点都不省心。”
听贺兰梵境起儿三郎,虽是数落,却不掩亲昵的语气。许宸心中稍有些许宽慰,儿子聪慧,又有毫不作伪的孺慕之情。
许宸笑道:“叫他拿来吧。”
贺兰梵境嗔道:“殿下勤于政务,又要侍疾,哪能纵着他胡闹?”
“他的课业也是大事。”许宸假意肃容,刮了刮贺兰梵境鼻尖,“若懈怠了,孤是要罚你娘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