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来你叫詹晨星
此后数天,闫宽都觉得有些犯膈应。可人却是奇怪的生物,心中越是抵触什么,越是时常想起什么。
他常常正做着事,脑中就会闪过那晚两人在路灯下拥吻的画面,闫宽顿时就会遍体生寒,身上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啪!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掷,心烦的算摸烟。
伙计吓了一跳,一口饭梗在喉咙不上不下,憋得脸都红了。
闫宽马上倒了一杯水送过去,伙计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才堪堪没让自己英年早逝。
“咳咳,哥,你怎么了?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闫宽脸上的烦躁显而易见,伙计有些担心。
闫宽心中自责,他拍着伙计的后背帮他顺气,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不好吃,就是……对了,你在学校同那个詹老师接触的多吗?”
伙计不知闫宽为何将话题转到了詹老师身上,不过他也未作多想,摇摇头回道:“不多,他教马哲与大学语文,我们烘焙班不学这个,就是刚入学的时候与其他专业技术班集中上过两次马哲大课。哥,我真的有认真在听,但从头到尾都感觉是在听天书。”
伙计脸上的懊恼只存在了三秒钟就切换到了傻笑:“不过能再次听到詹老师讲课感觉好幸福哦,詹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明星老师,学问好、人长得帅又温柔,在学生之中人气很高呢。”
伙计睃了一眼四周,神秘兮兮地趴在闫宽肩头低声道:“听我们学校有很多女生喜欢他,给他写情书送礼物,可詹老师把所有人都拒绝了。”他用筷子戳了几下脑袋,有点惋惜之态,“我们学校很多女生年纪都不了,三十多岁的还有呢,其实詹老师不用顾忌那么多的。”
闫宽的耳朵被一浪一浪的热气吹得发痒,他嫌弃地将伙计的头推开,口中轻嗤了一声,心忖姓詹的当然不喜欢女人投怀送抱,人家性别男,爱好的也是男。
忽然他把目光投到了闷头吃饭的伙计身上,咬着牙来回磨了几次,才犹豫地问道:“那个詹老师对你态度怎么样?”
伙计从碗中抬起脸:“挺好的啊,他还特意和我们老师过招呼,让她关照关照我呢。”
闫宽牙咬得更紧了:“他……和你很亲近?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鼓着腮帮子的伙计眉头划上了问号:“奇怪的举动?没有吧?不过哥,什么算奇怪的举动啊?”
闫宽“啧”了一声,一时也无法言明什么是奇怪的举动:“就是……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伙计更疑惑了。
“就是有事没事搭肩搂脖,摸这摸那的。”
伙计觉得闫宽今天很奇怪,问得问题更奇怪,不过还是乖乖回答:“那倒没有,不过经常搭我肩、摸我头的不是你吗哥?”
“草!”闫宽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那能一样吗!”
伙计没吱声,他实在想不出哪里不一样。
他觉得今天的闫宽有点像老板娘每月的那几天,便依照着以往摸索出来的经验心翼翼地岔开了话题:“哥,你这饭还吃吗?不吃我就吃了啊?”
“不吃了。”本想给伙计提个醒,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因而闫宽有点郁闷,“这个周末你不是有一天假吗?咱们去西单转转,买两件秋装。”
首都有个商贸集散地“西单”,名头不。因而H城的批发市场算“借东风”也弄了这么个响亮的名头,其实就是一个批发衣服百货商品的地方,多数还都是假冒伪劣商品与一些大路货色。但因其价格便宜接地气,也颇有受众,每到周末或节假日“假西单”都是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哥,你要买衣服啊?”
“嗯,看看有没有质量好一些的呢子大衣。”
闫宽家里负担重,平日里他虽不是一个钱掰两瓣花,也绝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
但因工作需要,他总要有几件像样的行头。原来他有一件春秋可穿的呢子大衣,是工作后第三年得了年终奖买的。虽已经穿了三四年,但因为闫宽穿得节省,倒也有型有款,并不破旧。
今年春天,闫宽的堂弟来H城闲逛,在H城住了大半个月,白吃白喝不,走的时候还将闫宽几件不错的衣服都偷偷包带走了,美其名曰回村相亲时总要穿得体面一点。
闫宽虽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婶子一家的开销他背了快十年,从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弟十岁背到了二十岁,眼看着堂弟到了成婚的年纪,只要他结了婚,自己的债也就还完了,功成身退,至此不用那么辛苦劳累了。
因而,入了秋,天气渐凉之时,闫宽算添件大衣,但他如今捉襟见肘,只能到“西单”淘件看得过眼的就行。
“你在北方没过过冬,御寒的衣服有吗?如果没有你也去淘两件。”闫宽提议。
伙计这几个月辛辛苦苦攒的钱都交了学费,此时也是一个兜比脸还干净的人,他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笔开销,因而有点犯难。
“冬天还没到,不急着买。”他把脚尖往后缩缩,有些局促地道。
闫宽这才注意到他的脚,竟是还穿着一双网面透气的球鞋。现在虽是仲秋,温度还没那么低,但是早晚的气温已经降至四五度,这样的鞋肯定是不能御寒的。
他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一双运动鞋:“你先穿这个,可能有点大,你在脚尖塞点布将就两天,周六咱们去买鞋。”
伙计脸上热辣辣的,声做着抵抗:“我不冷,周六还得去詹老师家呢。”
“去哪?”闫宽的声音蓦然提高。
“啊?去詹老师家啊,他得知我周六放假,约我那天去他家吃饺子。”
闫宽将手里捏了好久的烟扔到口中,空出手去拧伙计的耳朵:“兔崽子,你听不听我话?跟我去买鞋,还是和你那什么詹老师去吃饭?”
伙计捂着耳朵直喊疼,忙不迭地讨好地道:“听哥的,听哥的,买鞋!”
闫宽松了手,心中的火气却难消,他把烟嘴咬得扁平,心中搜刮着恶劣的词汇一遍遍骂着那个姓詹的老色批。
周六的时候,闫宽和伙计在“西单”淘了一件性价比颇高呢子大衣、一双运动鞋和一件棉夹克。
棉夹克和运动鞋是闫宽买给伙计的,伙计推三阻四,在集市弄了好大的动静。闫宽在这方面面皮挺薄,不愿意在钱财上与人拉拉扯扯,最后只得虎了脸端起来大哥的架势才让伙计乖乖就范。
伙计穿着新鞋,捧着衣服,心的觑着闫宽的脸色:“哥,一会……咱们干什么去啊?”
闫宽停了脚步,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琢磨了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走,上你们詹老师家。”
去詹老师家?伙计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闫宽向来对自己老师有点意见,更是阻拦自己与其亲近,不知为何今天又要跟到老师家蹭饭?
此时的闫宽也不痛快,他不想去,觉得自己看见姓詹的,就一定会想到那晚的情景,想到那晚的情景,就一定会通身不舒服,先不有没有吃饭的胃口,便是坐立都会难安。
可是,他又想试探试探姓詹的对伙计存没存那份龌龊的心思,并且向其宣告伙计是他罩着的,不由得姓詹的这个老流氓欺负。
因而,詹星从厨房端着两杯茶水走进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做得笔直满脸戒备的闫宽,和满头问号一脸茫然的谢景天。
“请喝茶。”詹星保持微笑,“严先生,你随意一点,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闫宽看了詹星几秒钟才松了脊背,翘起了二郎腿:“詹老师,那能吸烟吗?”
他的语气有些挑衅的意味,像是在给詹星出难题。
詹星的房子不大,规规整整的一室一厅。却装饰的很有格调,银灰、深灰、米白三色搭配,显得整个房间清冷又优雅。
客厅中除了有张沙发、一个茶几、一只地灯,连电视都没有。最多就是书,错落的书架安置得很艺术,上面放着的书内容很杂,有艰涩难懂的大部头,也有温柔恬淡的散文诗画,略略一扫就知道主人的博学与品味。
这间屋子不应该充斥庸俗刺鼻的香烟味道。
然而,詹星的微笑依旧带着真挚:“可以的,严先生,你自便就好。”
闫宽摸出烟叼在嘴中,懒散地问道:“烟灰弹哪啊?地毯上?”
两人的脚下,是一张深灰色柔软的羊毛地毯,从触感上来分辨应该价格不菲。
“烟灰就弹到这里吧,抱歉没有烟灰缸。”
詹星在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围棋盒子,开盖子将围棋倒出,然后把纹理疏密有致的木质盒子推到闫宽面前,半点犹豫都没。
闫宽挑眉,没想到姓詹的竟没有丝毫怨气的就同意自己在这屋中吸烟。
“詹老师,我哥经常晚上加班写代码,所以烟瘾大了一些,我陪他倒阳台上去抽,这盒子您收起来吧。”
伙计实在不知道面前是什么情况?他与闫宽相交数月,对他多少称得上了解。闫宽表面看着虽豪爽狭义、不拘节,但却是一个分寸的当、遵章守礼之人,在公共场合或是身边有女人孩的时候,即便烟瘾犯了,也会竭力控制,不知今日为何会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他忙着给闫宽圆场,但闫宽却不领情,他弹了一下伙计的额头:“大人话孩别插嘴。”
詹星也笑了:“没事,无非就是物件,物件就是拿来用的,严先生你别客气。”
闫宽三千斤重的铁锤抛出去到了棉花上,顿时也觉得没有意思,他收起烟,往沙发背上一靠:“暂时不想抽了,一会再。”
伙计长舒了一口气,忙端起来茶水给闫宽送到手中:“哥,喝点水吧,逛了一上午水都没喝一口。”
闫宽看着战战兢兢的伙计气不一处来,想要教训几句又碍于姓詹的在旁边,自己家的孩子回家训,总不能在外面让伙计掉了面子。
他转而又想,伙计半个月才有这一天的假期,本来是该放松的日子,如今却惶惶难安、可怜兮兮的。
他心中一软,收了面上冷厉,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算是消减尴尬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