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糊了的泡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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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与伙计逛了西单之后,闫宽已经连着半个月没休息了,每天加班码代码找bug,体重生生熬瘦了两三斤。

    今天终于完成了手中的项目,闫宽踩着下班点晃荡出了办公楼,一边走一边合计着如果这个项目的奖金能如期发放,自己就可以凑够租房子的押金,从大强的店里搬出来了。

    拐进一个胡同,闫宽在一个人气颇旺的苍蝇店中排队给伙买了一斤泡芙,伙计还在喜欢吃糖的年纪,对这些泛着奶油味的糕点没有什么抵抗力。

    拎着泡芙,闫宽算抄近道去做地铁,没走几步就被三个人阻在了巷子深处。

    闫宽翻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几人,其中有两人他认识,是那天在楼脚堵奶奶灰的壮汉。

    他琢磨了一下,将身上不羁的气势收起来几分,平缓地开口:“哥们儿,有什么事吗?”

    那几人见他即无惧意也不挑衅,倒也算客气的开口:“闫宽是吗?我们老板请你到玉清池喝杯茶。”

    闫宽微微蹙眉,玉清池中的老板,不论哪路神仙,都不是他这种老百姓能惹得起的,换句话,今天若是进了玉清池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都不好。

    闫宽低头沉默了半晌,当几个地痞以为他要乖乖就范的时候,就见他把手中的公文包寻了个相对干净的墙根放下,泡芙袋子系好放在了公文包上,又脱下呢子大衣折了一扣放在了旁边。

    随后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棒,在手中颠了颠,直起身向三人道:“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

    三个地痞被闫宽的架势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满口飙着国骂:“妈的,今天好不容易装一回文明人,竟遇到这么给脸不要脸的,想玩硬的,成,爷爷今天陪陪你。”

    闫宽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慢慢往上卷着衬衫,口中的话亦是不咸不淡、不疾不徐。

    “好了,今日不论输赢、死伤,咱们哥几个儿谁也不许报警,包括我。另外,我与姓庄的就是债务关系,那日陪他演戏,他免了我2000块钱的欠债,就这么点事,您几位今天如果撂不平我,就帮我给你们老板带句话,冤有头债有主,我真的就是一个路人。”

    “成吗?”闫宽向对面三人抬抬下巴。

    “草,我刘老六在H城混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一个地痞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就向闫宽冲了过来。

    闫宽站在原地没动,待那人近身了才一偏头堪堪躲过,顺势一个肘击直袭那人腋下。

    一击完胜。

    那人闷哼一声,连退了几步,直到靠了墙才狼狈地站定,捂着肋骨疼得直抽气。

    “草,你们俩他妈的看什么呢?揍他啊!”

    剩下的两人也觉得扫了颜面,分别从地上寻了家伙冲了上来,与闫宽纠缠到了一起。

    闫宽已经七八年没过架了,身体里好勇斗狠的基因沉睡了多年,今日一激暴起,十足像要把几年的空白补回,每一个动作都利落流畅,每一个招式都刁钻凶猛,似是一点后路不留一般。

    日暮渐渐西陲,偏僻的深巷掩进了余晖之中。垂死挣扎的阳光给闫宽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连起落间飘动的发丝都是光影淋漓的。

    黑裤白衫,手持长棍,完美的暴力美学。

    一声声击皮肉上的闷响,和一句句压抑暴躁的咒骂,眼风凌厉、动作狠厉的闫宽就如一柄生了锈再次开刃的重剑,通身透着嗜血的兴奋……

    阴沉的天色吞没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闫宽扔下的木棍,他碰了碰嘴角的伤口,疼的嘶的一声。

    穿上大衣,提起公文包和泡芙,闫宽又恢复了那副商务人士的模样,他单手摸出了一根烟咬在嘴中:“哥几个儿别记恨我,也别觉得丢人,毕竟我曾经接受过特警的训练。另外,几位别忘了帮我带句话,我真和姓庄的没关系,请你们老板明察秋毫、高抬贵手!”

    罢,他转身往地铁的方向走去,经过路灯的时候还仔细看了看泡芙是否完好无损。

    今天他妈的是我的倒霉日吧?提着泡芙的闫宽无奈的想到。

    下了地铁,没走几步,他又被人拦在路上。

    方子旭。闫宽记得这个渣男的名字。

    “有事?”十分不耐烦的语气。

    方子旭一身名贵的西服,外面穿着一件奢华的浅色羊绒大衣,将闫宽那件在“西单”淘来的呢子大衣虐成了渣渣。

    “咱们找个地方聊聊?”方子旭在闫宽青青紫紫的脸上巡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没空。”闫宽现在浑身都疼,只想回去躺到床上哼哼。

    他绕过方子旭继续向前走,没想到被对方拉住了。

    闫宽的落魄与嚣张不成正比,这让自觉优越的方子旭恨得牙根直痒:“你一个朝不保夕的职员,时间没有那么金贵。这几天我早把你底细探清楚了,一穷二白活得都不如一条狗的你还敢染指星?”

    方子旭掏出一张名片举到闫宽面前:“这是黑能科技董事长的名片,他是我的老同学,最近他算在H市设立分公司,如果你离星远点,我就给你推荐份工作,技术总监怎么样?黑能啊,不考虑一下吗?”

    闫宽低头笑了一下,抬手扫开了面前的名片:“我确实活得不如一条狗,因为我听不懂你正在汪汪叫唤些什么。”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方子旭又逼近了一步。

    闫宽边走边在方子旭肩上拍了两下,敷衍地回道:“等着你的酒。”

    “詹星是我的!”方子旭忽然癫狂,不顾来往行人,狠狠地推了一把闫宽。闫宽一个趔趄,手中的泡芙脱手而出,砸到了地上。

    “他妈的!姓方的,你找死!”闫宽扔下公文包,拽起方子旭的衣领,将他掼到旁边商场的玻璃幕墙上,“我今天就想吃吃罚酒,你怎么吃,我奉陪。”

    此时的方子旭也似一头疯了的公牛,他奋力挣开桎梏,反手一个转身将闫宽逼在墙上:“我和星好了十年了,你为何非要在我们中间插上一杠?他这几天又要搬家,又要换工作,换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都要快被他逼疯了!”

    闫宽在方子旭手肘内侧轻轻一磕,成功且迅速地让对方泄了强硬的力道,长腿一绊倒,将他掀翻在地。

    “好了十年?你他妈又结婚又生孩子,这叫好了十年!你是不是还要逼得人家再死一次,才算罢休!”

    “再死一次?”

    蓦地,方子旭不挣了,他泄了全身的力量躺在人行道中间,一身奢华的衣服也难掩他像个可怜虫一样的落寞。

    闫宽起身,看了一眼如同死尸的方子旭,淬了一口:“人渣没他妈好下场。”

    他回手捡起公文包和在袋子中已经糊成一团的泡芙往回走,见有好事者拿着手机再拍,伸手比了个剪刀,声音却是冷的:“好看吗?没见过架吗?有什么好拍的?”

    闫宽一脸凶相,围观的人如鸟兽四散,他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了餐馆。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餐馆竟一桌客人都没有。

    张大强媳妇心里有点不痛快,便将张大强的不是翻出来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数落了一遍。

    “我让你跟宽子提,你提了吗?”

    “提什么提,人家宽子现在是最不容易的时候,我们是从光屁股的情谊,咱们怎么的也得帮一把。再,人家原来也没少帮我啊,我总不能忘恩负义吧。”张大强的声音有点急、有些高,透过紧闭的门窗听得也清清楚楚。

    “咱们也不是没帮啊,这都住几个月了?原来没有工作、没有进项倒也罢了,现在有了工作怎么还不搬出去啊?”

    女人的声音尖利,竟盖过了张大强的声音。

    “人家没不搬,再等一阵子,存够租房押金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别人家饭店都已经开始存秋菜了,咱们往年都是放在那个杂货间,今年怎么办?难道不买?”

    “买,肯定是要买,不买冬天怎么办?”张大强叹到,“过一阵再买,不碍事的。”

    “不碍事?”女人的声音蓦地拔高,“现在秋菜最便宜,等过一阵子便要贵了,白菜一斤得涨5到8分钱,大葱不得涨一毛啊?”

    张大强半天没话,闫宽无奈的一笑,在餐馆外面点了一颗烟。

    他抬头望天,费力的寻找星星。很的时候他听过一个童话故事,故事中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夜空,挂着独属于自己的星星,如果你爱他们,他们就会每晚向你眨眼睛。闫宽记得,当时他曾经迫使自己非常用力的去爱头顶的夜空,可他的这块夜空从到大都是乌突突的,星星从没向自己眨过眼睛。

    张大强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明天就买吧,先放到餐厅。”

    “放在餐厅?人家进门吃饭先看到一堆大白菜?然后闻着满屋的大葱味儿?”

    “那就过几天再买,反正也贵不几个钱!”张大强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张大强,你大款了啊?贵不多少?少也得两三百块!我这一年买的衣服都没超过三百块,三张大票你就这么给我扔了?你看看现在这生意……”

    闫宽扔了烟,用脚尖碾灭,紧了紧衣服,往胡同深处走去。

    一个时后,放学归来的伙计在自家门口捡到一个面上青紫、提着泡芙的哥哥。

    【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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