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先生，您醒了吗？”

    有人在叫他，手也被抓着轻轻摇晃。涂栖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回笼。

    四周仍是柔和的白色，他试探性地动了一下，是自由的。阿易就站在旁边，皱着眉头又唤了他一声。

    涂栖哑着嗓子问他，“几点了？”

    “十一点过了。您要是不舒服，我把午饭给您端过来。”

    涂栖摇摇手，他现在整个人都瘫软着提不起丝毫力气。他撑着躺椅坐起来，看见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再看向自己的脚，完好如初。

    是的，在实验开始前研究员就和他过，这个实验是一种脑内神经的模拟，感觉到的痛感是真实的，在身体上并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二个时之前的一切让人太难忘记了，他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身体还是不自主的抽搐了好几下。

    涂栖这一切反应都通过阿易身上的监视器传到了研究员那里。

    之前不同意对涂栖进行各种耐受力研究，只赞成O涂柒生产的两个研究员已经得到了O涂柒相对应的数据，现在两者正在进行对比。

    在阿易的搀扶下，涂栖去了这边研究基地的食堂。他其实什么也不想吃，但是他不能无视阿易委婉表达出的「为了下午的研究也得吃一些」的请求。

    结束后回到刚才的房间，研究室隔离时间结束了，房间又变成了透明。

    不多时，还是上午的几个研究员进来，其中一个输入权限把房间调成隔离模式。

    唯一一个女研究员笑得很亲切，完全没有早上指挥着其他研究员痛感加码时的冷酷。

    “涂先生。”

    涂栖抖了一下，心里意识到了蛇蝎美人的恐怖。

    看见涂栖的样子，研究员嘻嘻一笑，：“和涂先生沟通一下关于耐受力的后续计划。”

    涂栖犹豫着点了头。

    ……

    收到阿易发来的消息时，杜振洋正在处理事务。

    “王子，主研究员晚上要记录涂先生睡眠时脑内活动状态，这几天可能都要留在研究所了。”

    杜振洋点点头，：“那这几天都不用给他喝那个药了，照顾好涂先生。”

    “是……”阿易回答的有些犹豫。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阿易想了一会儿，：“王子，涂先生所有研究项目都是经过审批的吗？”

    杜振洋眉头一皱，不明白阿易为什么这么问。“所有研究项目包括监视器都是经过审批的。”

    “那您知道O涂柒吗？”

    “我知道。”杜振洋当然知道，这个项目还是他提出来的。

    阿易以为，杜振洋既然知道O涂柒，那应该对涂栖本人现在的遭遇有所了解了，就没有再问了。

    尽管阿易没有多问，杜振洋心里还是隐隐存着不安，电话联系负责研究涂栖的两个民党成员。

    但是可能他们正在研究室里，切断了所有通讯方式，杜振洋联系不上他们。

    刚好这时有人进来，L行政区出现事故，有人大骂民党和众党都是不作为的党派，要求在大选中增加候选党派。

    这件事可大可，主要是不知道为何众党反应迅速的插了手，民党怎么做就变得很关键。联系不上的研究员和阿易的消息就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杜振洋几乎三天两夜没睡，去到O星最偏远的L行政区参与讨论处理事情，有时间睡觉时，L行政区过于阴冷的夜晚又让他睡不着，一旦醒着就是不停的忙碌。

    这样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民党在人民心中的形象比能不能尽善尽美的处理这件事要重要的多。

    他冷笑一声，也不怪别人跳出来这两个党派都是没什么作为的党派了。

    回到总统领住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悄悄翻进涂栖的阳台，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情况。

    想着涂栖今天应该没有喝药，动作轻缓，悄无声息地进了卧室。

    床具整齐没有一丝褶皱，涂栖睡过的床绝对不是这样。杜振洋心中一震，涂栖居然还在研究基地？按照计划应该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突然又想起阿易问他的话，和话里隐隐的担忧。

    “涂先生所有研究项目都是经过审批的吗？”

    他不顾家里佣人的眼光，一边开涂栖的房门走了出去，一边联系阿易。

    “王子？”阿易坐在研究室的角落里，神情疲惫，看一眼涂栖后又心里惊骇地睡不着。

    这时再接到杜振洋这个「始作俑者」的电话，心脏都漏跳了几拍。

    “你现在在哪儿？涂先生在哪儿？”

    阿易被这突如其来地诘问吓得一惊，睡意全无，看着还躺在躺椅上，还是那全身上下都被束缚着的样子的涂先生，：“涂先生，现在在研究室里，我也在研究室里。”

    杜振洋已经到电梯边上了，解锁了使用权限，安排了等候的鸡蛋车。“具体一点，哪个研究室？”

    “研究基地Y区202号研究……”阿易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喊叫通过手机传到杜振洋耳朵里。

    “让他们停下！”杜振洋怒吼。他从来没想到把涂栖带到O星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以为让涂栖在O星一定比在地球被千万人好奇的围观和讨论要好得多。

    他气得浑身颤抖，挂了阿易的电话，又给那两个民党的研究员。

    O涂柒配备的运行系统很快，两个研究员很快得到了结果，这会儿只能坐着聊天。

    那天看文件时更冷静的研究员是个恋爱中的人，O涂柒实验结束他就开了手机，这会儿刚好收到杜振洋的来电。

    ……

    这是整个研究里的最后一项了。涂柒在躺上躺椅前一直在想这句话。

    但是他不知道这最后一项是什么，三天前女研究员和他沟通之后的研究项目时，特意：“最后一项是一个神秘的项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三天里要最痛苦的时候还是第一天上午，在第三天下午躺在那张躺椅上之前，女研究员顶着通红的眼眶以及另外几个这几天也一直见面的研究员和他进行了一场长谈。

    这最后一项研究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女研究员的泪水几乎要淹了整个研究室。

    杜振洋给阿易来电话的时候，正是第四轮——痛晕之后自然苏醒的第四轮疼痛刺激。

    阿易被王子的怒吼一刺激，跳起来几步冲到脸上爬满泪水的女研究员身旁，抓住了她不断加码的手。

    “王子让你们停下。”

    迷迷糊糊的涂栖听到这句话，嗓子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似是听不得「王子」两个字。

    “关了，快关了。”阿易抓着女研究员对另外几个研究员。

    看着阿易浑身青筋暴起的样子，在场的研究员们没一个敢上前。

    最后，一个平时话比较少的研究员上前，：“每个刺激都是一个阶段，这个阶段结束了之后才能关闭，不然会损伤大脑神经。”

    “还有多久？”

    “三分钟。”

    “不能减弱吗？”

    研究员面面相觑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有女研究员抹着眼泪，：“可以。”

    “有损害吗？”

    女研究员没话，想要挣开阿易的手。

    “我问你有没有损害！”阿易索性把她两只手一齐抓住，声音低沉渗人的又问了一遍。

    女研究员哭得更凶了，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哪来的泪水。她的追求者之一，平时负责记录的人：“有损伤，以后会产生幻痛。”

    阿易眉头一拧，把女研究员扔到一边，蹲在躺椅，轻声呼唤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涂栖。

    “涂先生，涂先生，马上就结束了涂先生。”

    这时有人输入权限要进入研究室，「滴滴滴」的声音夹杂在涂栖痛苦的呜咽声中，显得诡异又渗人。

    进来的人是另外两个研究员。

    暴脾气那个冲进来，看见女研究员就扑上去举起拳头，作势便要砸。

    阿易见情况不对，好歹女研究员是全场唯一一个女性，他拦住了那拳头。

    “解博士，怎么了？”

    其他几人无一不是对女研究员有好感的，连忙上去把解博士拖远了。

    接到杜振洋电话的研究员在一旁把几个人分开，大吼道：“她文件造假，你们几个也跑不掉。你们众党就只会用这种伤及无辜的不入流手段吗？”

    三人被这样一指责皆是一愣，只有女研究员梨花带雨，声音却透着刺的：“齐博士，您这话太好笑了。我们跑不掉？那几份文件你们不是也看过了吗？当初你们不是也同意了吗？这件事，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艹！”站在涂栖躺椅边的阿易低吼了一声。众人看向他，才发现涂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晕了过去。

    女研究员大笑起来，又笑出几滴泪水，：“你看，这个地球人就是要为我们所用了，连当面对质的环节都撑不到呢。哈哈哈！”

    杜振洋一路上把权限开到最大，把不必要的过程都省略了，包括鸡蛋车的限速。涂栖平时接近半时的路程，他用了五分钟。

    进入Y区，整个研究区域只有203室亮着光，他在幽蓝的夜间照明中飞奔，脑子里都是涂栖刚才那一声嘶吼。

    他很清楚耐受力研究的内容，甚至知道按照全套耐受力研究计划，今晚是最后一项。

    他看过那个计划，他父亲也看过。明明民党已经以「不人道」为理由否决了这项计划，只同意了O涂柒的产生，为什么……

    众党……杜振洋脑子里转的飞快，L行政区的事情也和众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到了202室门前。隔壁透明的203室透出了白色的光，一个外表做工丑陋的机器人孤零零的待在里面。

    202室门上的通过器，在杜振洋把手放上去的一刻，自动读取了所有进入202室且未离开的人的信息。

    他脸上浮起阴冷的表情，整个人都弥漫着暴戾的气息。都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