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雍州民变
“姐安好,奴家这厢有礼了”,朊砚带着妩媚的笑意,袅袅婷婷的向纪雁筎施了一礼。
“不必多礼”,纪雁筎摇着沉香雕花扇,缓步上前,抬手虚扶,“上回见你与那竹笙似乎很是熟稔,碍于天色已晚,也没好多问,就起了心思要再来一趟,可是诸多事情,愣是给耽误了下来,如今可算得了空,便想着来寻你问问他的性子。”
乍然听到纪雁筎问起竹笙,朊砚垂首下福的身形微顿了顿,既而又满面娇笑的抬眸,顺着搀力,站直了身:“竹笙是做了什么嘛,姐为何要问起他?”
“你还不知道?”,纪雁筎状似惊讶了一瞬,忽而收回手,‘唰’的一声,收拢沉香雕花扇,执着狠敲了一下手心,“是了,这般大的喜事,合该选个吉日,再行公布才是。”
喜事?
朊砚面上笑得欢欣,心下却是嗤之以鼻--
一个藏头缩尾的末流妓子能有什么喜事?
等等--
闪着不屑的水眸忽的微微瞠大
这些日子,竹笙都与永安侯世女待在一处,莫非!
朊砚攥紧了手,神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娇媚的脸庞霎时满是阴翳。
纪雁筎见状,眸光微闪,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你与竹笙这般交好,想是少不得要大醉一场了。”
“姐真是会笑”,朊砚僵着脸,状似娇羞的微低了头,“奴家是倌主亲自调*教出来的,怎会有女子那般的做派?”
“朊倌人敏慧知礼,怪不得连殿下都对你赞不绝口呢,若非…”,纪雁筎忽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那竹笙究竟有何好的,怎得就瞧上了他呢?”
一字字,一句句,都仿若尖刺般,一寸一寸的渗透进心底,朊砚紧攥着手,死死的掐着,嫉妒,愤恨,恼怒,如洪水般瞬间淹没了理智---
明明他才是魁倌,明明他才是卉春楼里最受追捧的那一个,一个区区的三等末流妓子,哪来的胆子,竟敢抢他的风头!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娇媚的神情,渐渐崩裂,细碎的阴厉,一点一点的流淌,蔓延……
纪雁筎知晓火候已够,便也不欲再多言,沉默的绕开了朊砚,向门外跨去。
“雍州急报,速速开城!”
盛京城外,郊土飞扬,三道嫉影跨着坐骑,为首一人高举镶嵌红宝大印的漆筒,运力高呼,一路惊起野鸪无数,肃杀顿起,嘶鸣声响彻一片。
“大人,可要放行?”,弥钰一身金甲,弯腰拱手的刹那,偷偷觑了一眼陈荟弗略显阴沉的神色。
陈荟弗凝望着漆黑的天际,抿着唇瓣,挥了下手,示意放行。
弥钰微眯了眼,朝身后了个指令,顿时有卫将躬了下身,匆匆退下。
‘吱--嘎--’
低闷音色传来,六丈城门应声而开,马蹄高扬,嫉影丝毫未曾停留,迅速穿过,一时间,长宁街两旁酒肆,饭馆,民宿,店铺灯火迭起,哭啼,叫骂声不断。
听着急促远去的马蹄声,陈荟弗忽的闭了下眼,扭头看向弥钰:“速遣人去宫里查探,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诺”,弥钰扯了下唇,应声退去。
含元殿前,李常侍攥着浮尘,携着一众侍人躬身静候,八角云灯摇曳,光影明灭间,越显沉闷。
“放肆!”
怒吼声乍起,琉璃盏碎裂飞溅,点点清露流淌迸起,光晕微闪间,浸润开来。
栾凤浀坐在案前,紧拧着扶台,瞪着跪伏的身影,满脸怒容---
“藐视皇令,刺杀宗女,违抗圣旨,热孝纵欲,一桩桩,一件件,你赵世絮还真的好大派头,当真是越发不将太*祖律令,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赵世絮紧伏在青纹腾云毯上,狰狞着脸,微蜷着的手上满是流淌的鲜血,她下意识的想要求饶,辩解,但一张口,竟全是喑喑呀呀,断断续续的呜咽,浓稠液体,混着涎水,不受控制的紧跟着顺流而下,霎时在华贵地毯上氤氲蔓延。
栾凤浀顿时嫌恶的皱起了眉,面色更加阴沉。
四下里徒然静默,唯余地上呜咽声急促,一时间,空气越发的沉凝。
周绘瞬时低下眉,暗影里,微微翘起的唇角泄出了愉悦。
“报----”
疾步声响起,带着嘹亮的呼号,瞬间破了含元殿内的沉寂。
本就心情不佳的栾凤浀顿时黑着脸,冷斥了一声:“何事如此喧哗!”
“陛下,是雍州连夜来了急报”,殿外,李常侍执着浮尘,当即垂首,躬身回道。
雍州?
栾凤浀若有所思的斜了一眼地上蜷伏着的身影,片刻,方才抬眸,沉声道:“宣她进来。”
‘吱嘎’一声,殿门开合了一瞬,又迅速关起,黑衣铁甲的将高举着镶嵌红宝大印的漆筒,疾步上前,单膝跪下:“陛下,雍州民变,陇西,乐都,安定三郡失陷,安定太守不堪折辱,已经殉节。”
“什么!”,乍闻此讯,栾凤浀还有些不敢置信,当下就拍案而起,手撑着御案,倾身喝道。
黑衣将渗着冷汗,硬着头皮,闭眼拔高了音调,颤声复回道:“雍州民变,陇西,乐都,安定三郡失陷,安定太守不堪折辱,已,已经殉节。”
栾凤浀微阖了下眼,高耸的胸膛起起伏伏,半晌,似是忍无可忍,竟猛的掀了御案,黄封白笺滚落,层层叠叠,凌乱堆积的御折顿时倾泄而下,端砚覆地,艳色朱墨顷刻间铺洒开来,彷如血迹晕染。
“陛下息怒”,周绘惶恐的垂首,拱手单膝跪下,深窝眼却忽的弯了起来。
“陛下息怒”,黑衣将登时一个激灵,赶忙附和了一声,微颤着将镶嵌红宝大印的漆筒举的更高了,蓄着黑须的头盔反倒顺势更低下去了些。
空气顿时又沉默了下来,等了许久,上首的帝王似是仍未有要发作的意思,黑衣将突地缓了下神,正要舒口气,谁知,一阵疾风忽的刮来,紧跟着一双明黄的长靴就踏到了眼前,黑衣将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却突然一轻,镶嵌红宝大印的漆筒当即被一把抽了开去。
行动间,明黄衣袍似是仍携着煞气般,飞舞轻旋,黑衣将刹时吓得双膝碰地,猛的磕在了青纹腾云毯上,瑟瑟发抖,唇瓣不停嗫喏着,却始终吐不出一句应景的话来。
“废物,都是废物!”
栾凤浀一遍阅完,当即气的直颤,狠狠的将军机密报连同镶嵌红宝大印的漆筒一下掷到了殿门上,镶嵌红宝大印的漆筒乍然受力,竟是滚了几圈后,从漆筒口,一路而下,碎裂开来。
“堂堂北魏军将,竟是连个匹妇流民也抵挡不过,简直丢尽了朕的脸!”
“陛,陛下,息,息怒…”,黑衣将终于找到可以开口的话,顿时忙不迭的跪起了身,拱手颤声道。
“息怒?息个屁!”
栾凤浀高竖着方眉,闻言,更是阴戾乍起,抬脚便往黑衣将心窝处踹去--
“朝廷的俸禄全是喂了狗嘛!竟养出你们这帮孬种--”
黑衣将本就是星夜兼程,几乎是不眠不休,紧赶慢赶,才将军报生生的缩短了整整六天,及时呈报到了御前,身体已是虚弱不堪,哪经得这般狠踹?当即喷出了血沫,滚了两圈,再也不省人事。
“陛下息怒,微臣倒有个法子,或可一试”,周绘忽的直身,拱手信誓旦旦的出了声。
“哦?”,栾凤浀闻言,顿时缓下面色,掸了掸衣袖,负手踱到周绘面前,“有何法子,你倒是。”
“镇国将军府与汝阳姚氏累世通婚,平日里便是同气连枝,可谓是不分你我。”
周绘蓦地停顿了一会儿,几不可查的抬了下眸,待瞥见帝王眉眼间乍起的嗜血杀意,浓色眸底顿时极快的闪过一阵快意--
“而汝阳姚氏因着长年镇守雍州,掌管雍州各处经济,军事命脉,雍州各大豪族无不是唯其马首是瞻,与其遣个不知所谓的官吏前去横遭羞辱,受个下马威不,反倒平白损我朝廷威严,不若就派赵家人前去安抚镇压,想必能够事半功倍。”
“呵~,你她?”,栾凤浀闻言,登时挑高了方眉,指着地上满是鲜血,不断呻*吟着的人影,不屑的嗤了一声。
“陛下”,周绘见状,竟突然莫名的笑了笑,将手又拱高了些,不阴不阳的添柴加火道,“据微臣所知,赵将军在家,似乎排行第三。”
地上蜷伏着的身影闻言,顿时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眸怒瞪,咿咿呀呀的朝着周绘比划个不停。
栾凤浀却是看着这样的赵世絮,突然愉悦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