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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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令司清颜神魂颠倒的那个妓子?”

    焦黄的脸眼眶青黑,越发令额颧骨突显,周栗瑚摩挲着愈发尖凸的下巴,一步步近前,不怀好意的上下扫视竹笙,神色垂涎。

    “二,二姐…”,几个模样尚算周正的侍儿欲哭无泪,想拦又不敢拦,膝盖磕在地上,只将将扯着周栗瑚衣摆,嗓音直抖,“这这是大人下帖子请的,您您不能胡来啊…”

    “不过是个张腿迎客的倌倌,别人碰得,本姐怎么就碰不得了!”,周栗瑚眉骨高挑,直勾勾的盯着欺霜赛雪处,再熟悉不过的青痕,满眼轻蔑,“几两雪花银罢了~”

    “二,二姐,二,二姐不可啊…”

    哭天抢地般的聒噪,直刺耳膜,竹笙嘤宁了声,右肘下意识撑在榻上,想要起身。

    “呦,美人这是醒了?”

    浑浊瞳孔,色欲迷离,五指微拢间,猝不及防的撩起胡乱掩下的纱帐。

    光线乍入,带着浓郁的荼蘼香侵袭。

    竹笙拧眉,不适的微睁眼,霎时后缩身子,吓得一激灵:“你你是谁!”

    “瞧瞧模样抖的,可真让人疼,花倌主调教人的本事,倒是越发出众了。”

    周栗瑚语气调笑,满是轻慢,透着赤裸裸的暧昧,着竟解起衣带,抬脚便要上榻。

    “二姐,二姐--”

    “二姐!”

    “都给本姐起开!”

    “二姐!!!”

    这可是存香阁!

    几个侍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忙不迭的冲上前就要拉扯,奈何身力微,手忙脚乱间,一下被踹了开去,直跌得龇牙咧嘴,捂腰揉臀,颤巍着几乎站不起来。

    “你你,走开!走开!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唔唔,唔要,放…”

    铺天盖地的黑影笼罩直下。

    竹笙惊慌失措的瞠大眼,不断的向后靠去,螓首摇晃着,怎么也躲不开。

    挣扎中,衣襟撕裂,玉肤凝脂泛着漫天桃花般的嫣然色泽,愈演愈烈,斑驳淤痕透着入骨的肆虐,开始泛滥。

    “他瞧不上本姐也就罢了,如今竟连你个妓子也敢嫌弃本姐,司清颜!司清颜她算什么东西!”

    无数血线徒然狰狞,焦黄指尖过处,鲜艳色泽争先恐后似的渗涌而出,渐渐弥漫整个肩胛,周栗瑚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嘶吼着越发用力。

    “得不到他,本姐还能得不到你!”

    不要,不要…

    不要这样…

    竹笙被拉扯着压在榻上,堪堪堵在床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房门大敞,几个越跑越远的模糊身影,渐渐失去焦距。

    “殿下可不可以不要嫌弃子?”

    “为何你老是认为本殿会嫌弃你?”

    暖阳透过窗隙,洒下。

    狭长墨眉扬起,凤眸深邃,微露疑惑。

    清华笼在她脚下,仿若光明万丈。

    可为什么是为何?为什么不是不会呢。

    琉璃般的眼眸不再剔透,灰暗罩下,凝滞的没有一丝波澜。

    是啊,为什么呢……

    “郎君,咱们还不出手嘛?”

    “再等等。”

    “可永安侯世女那…”

    眉眼勾勒出浓艳,透着清冷,斜斜侧来。

    青旦霎时声一哑,怯怯的吐了吐舌头,阖上嘴,双手捏着唇瓣,可怜兮兮的垂下了眸。

    风声渐起,秋叶簌簌,着旋儿,飘进雕着精美花鸟的门扇内,锦帛织就的地毯上衣衫凌乱,屏风被撞得四散,即便是十丈之外,房内景象亦是一览无余。

    梧桐树冠下的一人着八幅彩裙,头戴十二支宝瑚朱钗,身段柔媚,风韵犹存,赫然是吉庆班红旦何攸之。

    他两眼凝神,细细观察着榻上郎玉白脖颈与纤瘦肩胛交接凹起处,一抹凤尾殷红,直到枯瘦指尖掐捏下,凤痕越显清晰。

    何攸之这才有了动静,他指尖一捻,玉坠落下,裙幅坠链紧贴腰际,竟是丝毫未断,下一瞬,风声轻裂,玉坠划过半空,直朝屋内床榻而去。

    黄花梨木榻上,竹笙双眸微阖,泪水无知无觉的从眼角落下,一滴滴的砸在破碎亵衣上,氤氲成片,就在衣几乎剥落肩胛刹那,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惨叫。

    鲜血带着腥臭,不断滑落,身上重量徒然一轻,竹笙眯起眸,下意识侧开脸,颊边仍是不可避免的沾了几滴殷红。

    没有喜悦,没有悲哀,竹笙平静的仿佛不是自己。

    他淡淡的看着周栗瑚捂脸翻腾,鲜血喷涌沾湿衾被,缓缓坐起,一件一件,将榻脚处凌乱堆做一团的外衣穿在身上,轻轻系上衣带。

    “殿下”

    “殿下…”

    “殿下?”

    几个贵家子两眼低垂,欲还休,只当是司清颜听泗水亭之事特意过来瞧他们的,心下窃喜莫名之余,越发显的袅袅婷婷,身姿若柳,端的是名门毓质,端方无二。

    “竹笙在哪个厢房?”,司清颜冷下脸,并未理会,瞥向万儿,神色不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诺,诺…”,万儿一路被提溜着,风声呼的都快起了耳鸣,两眼晕眩着,险些瘫倒,好容易落到实地,气都没缓一声,闻听司清颜命令,也顾不得向谁行礼,强自起精神,凝向四下晃荡的景物,凭着记忆跌跌撞撞的往前摸索。

    竹笙?

    那个妓子!

    各府郎侧过身,注视着迅速消失在雕花拱门处的身影,瞬间面目扭曲,二话不,齐齐跟了上去。

    “少卿大人,要不要将郎们拦住,毕竟男女有别”,周御史远远瞧见贵家子们也紧随了上去,只恐到时场面不雅,便干脆提议道,“留香苑离这不远,此刻花开的正盛,赏花品膳,岂不妙哉,也省得糟污事脏了郎们的眼。”

    “哦?本少卿倒觉着此事颇善,如此识人之机,拦着岂不可惜了~”,辛易初眼中闪过兴味,扯唇轻笑间,颇有些期待美人一度捧心而碎的场面。

    “郎君,永安侯世女来了!”

    青旦声音拔高,扯上何攸之长袖,有些激动。

    英雄救美,落魄妓子与高贵世女的旷世绝恋。

    呀,终于从戏本子里搬出来了!

    郎君原来的等等,是在等这个,他就嘛,郎君何时这么冷血了,明明平时连阿猫阿狗都欢喜的紧,怎么可能放任恶人欺负好人呢。

    他家郎君果然是个极仁善的~

    青旦捂着脸,双目兴奋,兀自陶醉。

    何攸之瞥了眼,僵硬的侧头望向屋内,神色有些难言。

    “阿笙!”

    司清颜扫了眼房内情形,登时两眼直颤,她心翼翼的迈上前,伸手想要安慰,却在琉璃眼眸无悲无喜的注视下,徒然停住,清润的嗓音罕见的有些发抖。

    “你,你…,没事的,会没事的…”

    肩胛生疼,血色湿润着,早已渗透长衫,竹笙眼角垂着泪,站在床沿,惨白着脸,带着殷红的血痕缓缓笑开:“殿下会嫌弃吗?”

    快嫌弃吧

    卉春楼从来没有一处干净,即便是他,被关押的日子里,该懂的,不该懂的,便是完璧,也从里到外的早就不干净了。

    每每被一撩拨,身子便会敏感的不像话,羞耻的感觉不可抑制的会从腹升起。

    即便--

    他不愿意。

    “嫌弃?”

    司清颜吶吶重复,从前的点点滴滴,一丝一缕的划过脑海,尚不算久远的记忆重现,司清颜恍然回过味来,原来竹笙所嫌弃,从来不是什么身份,而,而是…

    是她疏忽了,她不该这样的…

    对啊。

    竹笙凝着司清颜眼尾天然而生的红意,自虐似的想到--

    就像这样,快嫌弃吧。

    “那阿笙会嫌弃我吗?”

    “什,什么…”,竹笙有些错愕的歪了下脑袋,怀疑自己生出了幻觉,“我我?”

    “对,你,如果我没有世女的身份,仅仅只是个为温饱苟颜的娼伶女,阿笙会嫌弃我吗?”

    司清颜抬起手,轻轻拭去竹笙脸上刺目的血迹,认真道:“你不会的,对吗?”

    渗骨的凉意渐渐退散,竹笙微微眨了下眼,有些清醒过来:“可,可是…”

    “其他人却不能”,司清颜食指堵在竹笙唇前,轻轻笑了起来,“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我只在乎你…

    彷徨,无助,焦灼,绝望,顷刻散去。

    竹笙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刻,虽然莫名其妙,但他该死的喜欢极了这句话。

    “清颜…”,欢喜难以自抑。

    司清颜垂下脑袋,额头抵在竹笙额前,轻轻的将他拢到身前:“所以,以后,也只在乎我,好不好?”

    “不要在乎别人心里怎么想,只在乎我,好不好。”

    凤眸间的缱绻几乎盛满眼眶。

    竹笙愣愣抬眸,几乎溺毙在这场的温柔里。

    “好。”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