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想了想, 开手机上的音乐软件，声嘀咕道：“除了队内的歌都没有版权啊……队里的歌版权也在公司里。”

    “那我挑一首歌简单清唱两句吧，”楚青拿起手机看着歌词, 笑了一下, “这歌还挺励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直播间里头发乱糟糟的少女低头很认真地唱着歌, 额前的碎发滑下, 挡住了她的眉眼, 清澈的声音里却透着淡淡的阅尽千帆的沧桑和豁达。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楚青唱完几句，拿过旁边的水杯看了一眼，冲直播间的一百多个人了个招呼：“我去喝口水。”

    陆无游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他第一次在车里看见楚青抱着书垂头站在路边时就注意到了, 这个女孩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无论是她多变的风格还是跳脱的想法，都能让陆无游不自觉放下心里的戒备, 有她出现的场景, 陆无游的目光会下意识停留在她身上。

    当然, 这种将周围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的特质, 要让凌盼、房雅她们简直再正常不过，楚青站在人群里就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 抛却身高和脸蛋，她那神奇的气场也足够抓人眼球。

    闻秋之前所，楚青有巨星的潜质,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描述的就是这种气质。

    但这种下意识放在陆无游身上却不太正常。

    陆无游从收到过的情书数不胜数。幼儿园的时候就曾经有姑娘为了午睡能睡在他旁边的床上哭嚎着起来，后来被老师安放在了他两边的床上, 门神一样一左一右。

    学的时候还收到过扎着羊角辫留着鼻涕的女孩歪歪扭扭写在纸条上的情书，四个字里面只有一个字是写对的，还有两个拼音和一个错字。

    在还完全不通情爱的年纪里，陆无游靠这么一张脸，不知吸引了多少颜控女孩的好感。更不要之后青春期，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只有陆无游依旧像块不通人情的臭石头，从未因外人的偏爱动过半分恻隐之心，有过半分停留。

    连他姐姐——陆煜城他妈都对他长到十八岁还没处过对象深表疑惑，私底下还问过陆煜城是不是性取向不对。

    十八岁之前，陆无游的生活还很正常的时候，他平时就是冷冷淡淡、清心寡欲的样子，后来再次回家经历多场变故，自己也变成了个废人，他的心湖已经再难起什么波澜。

    是过年的时候带老管家去寺庙里烧香，都要被方丈拦住劝一声的程度。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施主早已看透因果，若能一念放下，自然万般自在。”

    “若我不愿放下呢？”陆无游仰视着面前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的大佛，在烟气袅袅的禅意中回问方丈。

    “不能自渡，便要他渡。”

    “可我不信佛，”一身漆黑的男子端坐在轮椅上，在佛像威严的注视下轻描淡写地出这句话，“佛祖怎会渡我？”

    “施主怎会不知，”方丈直起身子笑起来，“因果自有定数，缘分到了，能渡您的人自然会出现。此事确非佛祖渡您。”

    老方丈得云里雾里，陆无游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靠在轮椅背上，恹恹地笑了一下，那一丝笑意稍纵即逝：“无人能渡我。”

    这一声似叹息，似自言自语，出口便化在了风中，老方丈也不知听没听见，双手合十面色不变地微笑站在原地。这位贵人对佛祖并无太多敬畏，却已经连续几年会在新年伊始来庙里一趟，不问不求不拜，点上香留上一会儿便走。

    鉴于这位客人出手阔绰，香火钱从来不少，所以今日老方丈方才忍不住出面拦住他提点两句。在方丈看来，这位贵人与其他各有所求的香客皆不同，早些年他也要赞叹一声是学佛的好苗子。

    简直整个人身上都写着四大皆空。

    可惜如今执念深重，还不愿放下。此时他劝过了，既然不信，多也无益，自有应验之日。

    陆无游此时坐在电脑前，端起茶杯却是想起了当初老和尚的那一番话。世间大部分事务于他眼中并无不同，人有高矮胖瘦美丑，饭有酸甜苦辣腥涩，这些东西在陆无游的世界里都可以被归为一类，就是丝毫不会引起他关注的东西。

    只有楚青，神奇地让陆无游感觉到了不同，就好像全色盲患者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了绚丽的颜色，他“看到了”楚青。

    从前三次的偶遇，到参加往日他绝不会感兴趣的现场表演，再到如今，他凌一点半没有做工作，反而守在在电脑前等一个主播喝完水回来……

    陆无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刘海投下来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尽管不是很愿意承认，陆无游知道，他长达多年的失眠症状已经从前两天见到楚青就开始好转，就像是那些狗血里离奇的命运般的注定一样，与这个少女的相遇就像是命中注定。

    陆无游：“……”

    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有一瞬间的复杂难言。

    穿着黄色皮卡丘睡衣抱着蓝色水杯的女孩重新出现在镜头中，她顺手把杯子放到一旁，重新抄起笔修改练习册：“都这么晚了，大家差不多就都去睡吧，熬夜对身体的危害可是很大的。”

    【劝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你不是让我们管好自己吗？你怎么不以身作则？】

    【你现在真是毫无服力。】

    【妹妹你现在像一只成精了的国宝。】

    【但凡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眼睛周围的纯天然大地色眼影，也不出这种话。】

    “嗤。”楚青抬头看了一眼怼自己怼得欣欣向荣的弹幕，嗤笑出声，“那我们还是很不一样的，我毕竟天生丽质，无论怎么熬都能貌美如花。你们就不太行了，熬夜会使皮肤变差。”

    【我日。】

    【？？？你在扎谁的心？】

    【你能不能闭嘴改题，做一个安静的冷美人？】

    【笑死，看颜值才关注了一会儿，主播怎么这么没有b数？谁给你的勇气怼天怼地？取关了。】

    【戏精？学神争霸直播间你看颜值关注？这主播平时直播都不露脸的好吗？】

    【笑死，要滚快滚，特意一声难道还要我们十八相送不成？】

    【笑死，这是有多玻璃心，能被这么一句话扎穿心脏？】

    【我算是见识到了，粉丝跪舔可真可怕。】

    【你不是滚了吗？怎么？算回来给你爷爷三叩九拜再走？】

    楚青再抬头时，弹幕里都在阴阳怪气讽刺那个反复宣告自己取关，还要坚持赖在直播间里1vsN的挑货。楚青把弹幕往上滑了滑看到了事情的起因，挑了挑眉。

    “是这样的，这位自尊心特别强的网友，我在这直播间里不是靠脸吃饭，是靠技术，看到上面这块牌子了吗？【学神争霸】”楚青操控鼠标点开页面上方的标签，“虽然现在是半夜，没有刷题，但我的确是个学习主播。”

    “其次，我其实不是很想送你一程，你没必要特意通知我一声你要走，这样显得我们不送你很不对，”楚青叹了口气，“虽然我直播间的同学送别的时候过于热情了一点，你也不用这么生气”

    “最后，谁给我的勇气……”楚青笑嘻嘻道，“那当然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啊。”

    完就连删带封把那个蹦跶了半天的号赶出了直播间，直播间重新宁静下来后，楚青好脾气劝直播间里的粉丝：“我这个人还挺容易招黑的，看到我直播间封面上的律师函了吗？以后还会更多。”

    【大草，怎么听起来有点心酸。】

    【你是算批发律师函吗？】

    【下午我跟了全程，妹妹真的被黑得好惨……】

    “所以你们要时刻牢记我是个学习主播，要有骄傲感，不能自贬身价跟黑子缠斗。太过分的可以直接发给后援会，我们会处理的。”楚青难得的语气柔和，“就算要对骂，也要牢记我是个学习主播，不要让我某天起床发现自己的直播间被封了。”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

    【你怼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温柔一点，现在来跟我们温柔？】

    【你就知道关爱黑子！怎么不关爱关爱我们？】

    【你怎么这么偏心？是我们站的还不够高吗？】

    “关爱？”楚青面露犹疑之色，“我关爱傻缺是出于人道主义，我关爱你们是出于什么？爱心泛滥吗？”

    【你还是闭嘴吧。】

    【美女，告诉我，你是深夜开始放飞自我了吗？】

    【我可真是捡到鬼了。】

    【你但凡把给黑子的爱心给我们一点，我们的关系都不会这么冷漠。】

    【大半夜的，怎么还母慈子孝上了。】

    弹幕的话题逐渐被带歪，又插科诨和弹幕互怼了几句，楚青放下笔看了一眼手下已经被批改完的物理习题册，摁亮手机，三点了。

    刚才弹幕里陆续有人道别晚安，此时直播间里只有七十多个人。

    楚青扫了一眼金主榜的榜首，那位叫[蜉蝣]的老板头像还亮着。

    “今天差不多到这里就完事了，大家早点睡。”她调出直播间的公告栏，挂了一下今天晚上的直播内容预告，就跟网友道别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