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睡了不到三个时, 六点准时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在镜子里看到只国宝。

    她本来就是冷白皮，青黑色浓重的眼圈横在脸上活像个烟熏妆, 楚青梦回第一次见到陆无游的时候。

    当时陆无游的那个黑眼圈由于太过突兀, 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

    楚青：(●—●)

    她无言对着镜子沉默了三秒, 最后还是放弃了用妆容遮盖一下的念头。她就是去上个学, 又不是去选美, 憔悴一点显得她用功。

    楚青踩着点从后门走进教室, 由于连日的请假翘课, 最近的作业都没她什么事，她把包随手扔到一边就趴在了桌子上。

    即墨馨扭头把一个苹果放到了她桌子上，并戳了戳她，楚青满脸阴郁的抬头。

    头发凌乱遮挡住额头和清丽的眉眼, 发丝间露出的眸中全是没睡好的烦躁，黑眼圈浓重得吓人, 好像贞子抬头。即墨馨吓得手一哆嗦, 脸青了。

    楚青瞥了一眼那个苹果, 困得什么表情都没有：“不吃, 我睡会儿，天塌了也别叫我。”

    即墨馨：“……那个律师函已经贴出去了, 今天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了。青姐你睡。”

    飞速地汇报完任务，即墨馨立马闭嘴，看着楚青闭着眼一头栽到了臂弯里。

    这看起来……她青姐简直像昨天通宵没有睡觉, 即墨馨讪讪地把头转了过来。

    这个时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有些老师还是愿意拉学生一把, 最后一个月冲一下未必不能有好结果，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出来也要分人分老师当时心情。

    比如，刚因为一封律师函闻名全校的楚青显然不在此列。不熟又明显是个麻烦，老师们都带着敬而远之免得惹一身腥的想法，班主任秦老师上课趴在后门往里看的时候也无视了她，就连下课路过她桌子的学生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楚青安安稳稳地睡到了中午，她睁眼从桌上抬起头时，教室里已经空旷异常了。

    窗外正午阳光正好，蔚蓝天上横着一道白色的飞机线，风顺着大敞的窗户吹入，学生们放在桌子上的书本被风吹得“哗啦啦”翻页。

    楚青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愣怔的看着空旷的教室。

    抬手时碰掉了一旁的矿泉水瓶，楚青敏捷地伸手一捞，在它落地之前，把瓶子和纸片一起捞了上来。

    纸片？

    楚青把手里的握着的纸片翻过来看了一眼。

    【青姐：

    我去吃饭啦！看你没醒就没叫你，一会儿帮你把饭拿回来！笔芯~

    你滴馨馨】

    楚青：……

    她拿出手机低头翻出聊天框给即墨馨发消息。

    【楚青：我不吃葱姜蒜圆葱辣椒。】

    【即墨馨：？】

    【楚青：柿子不吃带皮的，茄子不吃整个的，动物不吃内脏，鸡鸭不吃头。】

    【即墨馨：？？？】

    【楚青：还有……】

    【即墨馨：算了，你别吃了：），恃美行凶不能惯着。】

    【楚青：……其实上面那些都可以不管，有饭就行。】

    【即墨馨：……】

    楚青看着聊天界面直乐的时候，身后幽幽飘过了一个人影，楚青猛地回头。

    孙银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蹑手蹑脚从后门走进教室，刚迈进门就与坐在门口的楚青四目相对。

    孙银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更白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傻愣愣地看着楚青，眼圈红红的，快哭出来了。

    “……”

    楚青呆住，怎么见面就要哭，这是……

    “失恋了？”

    她声心翼翼地问道。

    孙银嘴唇哆嗦了两下，白着一张脸无言看着楚青。

    楚青刚才脑子没转过来，此时看孙银捂着肚子、站都站不住的肾虚样，恍然明白过来，她站起身，试探问道：“大姨妈……？”

    孙银艰涩地点了点头。

    “没带卫生巾？”

    “……”

    “用不用把外套借你？”

    “……”

    孙银看着楚青把长袖蓝白校服外套脱下来，只剩里面薄薄的半截袖，犹豫了一下，抿着唇红着眼眶接了过来，低低道谢：“多谢。”

    “我明天洗好了拿给你，”她动作生涩地把外套围在腰间，挡住身后，“之前的事也是，谢谢。”

    完不待楚青回答，低着头脚步虚浮地从她旁边走过去了。

    楚青：“你都这样了，下午不请假吗？”

    “我请假回家换条裤子。”孙银从自己书包里摸出钥匙，虚弱地冲楚青笑了一下，。

    楚青目送她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她从自己的桌洞里拿出了一沓卷子，走到楚青面前递给她。

    “这是？”楚青惊讶地翻了翻手上这一沓分量不少的空白复印卷子，这些黑漆漆的卷子一看就是学校统一统一复印发下来的，不仅字不算大，一页要印满三排，上面只有简单的编号，没有具体的具体名称。

    这一沓卷子不只有数学，还有其他科目。

    孙银抿抿唇，苍白的脸上涌起了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是我找老师要来的最近的复习卷，还有一些是之前大家花钱订的，我还在整理，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谢谢你的帮忙。”

    楚青连忙感激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些东西一看就很麻烦吧！多谢啦！你身体不舒服就多喝点热水昂！”

    “行，那我先走了，”孙银点点头，单手捂着肚子步履蹒跚地走了。

    楚青坐下翻了翻卷子，用燕尾夹将它们分类整理好，放到一边，重新掏出了英语五三开始快乐地刷题。

    她刚刷完两篇阅读，即墨馨就拎着盒饭进来了，楚青把书合上丢到一边，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即墨馨也没跟她客气，干脆利落地道：“八块。”

    楚青转完账，开饭盒掰开筷子吃了一口。

    “……”

    即墨馨还在翻她的那一摞新拿来的卷子，见楚青表情僵住，问道：“怎么了。”

    楚青歪头把嘴里的东西吐到纸里，轻声道：“麻椒。”

    痛苦面具.jpg

    即墨馨直接笑出声。

    快要到午休时间，楚青风卷残云嫌弃扒拉挑挑拣拣地吃完午饭，刚要继续学习，班主任秦老师就敲了敲门道：“楚青，你跟我来一下。”

    班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所有人都目送着楚青走到门口。

    办公室里，昨天那三个女生和她们的父母都在，三个人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其中昨日对楚青百般挑衅的欧吉敏，脸上还有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原主那位昨天刚刚恩断义绝的大爷坐在一旁，面色沉凝。

    秦老师把楚青领进去，向在场的四位家长介绍道：“几位，这位就是昨日与欧吉敏等三位同学发生了矛盾的楚青同学。”

    “快！还不快给楚姐道歉！”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的中年妇女一摁欧吉敏的脑袋，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看看你，一天天学习不学，都惹的什么事？！人不大先吃了官司！”

    欧吉敏抽了抽鼻子，抬眼看了楚青一眼，低着头不话。

    中年妇女急了，伸手拧着欧吉敏的耳朵骂道：“死玩意你哑巴了？！话啊？你想吃官司？还不快道歉？！”

    “我不道歉！”她一动手，欧吉敏就开始哭，“我凭什么道歉，我的都是实话啊！上法庭我也不怕！”

    楚青靠在桌边眼神怜悯地看着这个脑子都坏了的孩子。

    旁边的两个家长押着另外两个女生来道歉，她们倒是没有欧吉敏这种硬骨头，边哭边抽边道歉，楚青总觉得她们的鼻涕约摸都被自己吃下去了。

    “啊呜呜呜……哼唧，吸溜，”第一个女孩站在那闭着眼睛哭，眼泪淌了满脸，使劲抽了一下鼻子，“对，呃不起啊呜呜呜呜呜呜……”

    “我们、哼呃……不是，不是，故意的。”第二个女孩站在旁边，眼睛肿得像睁不开了，脸也涨得通红。

    两个人并排站着对着楚青嚎啕大哭，旁边的两个家长也不停的鞠躬道歉。那边欧吉敏的父亲气得踹了她一脚，破口大骂，于是她也跟着张嘴嚎。

    骂声、哭声、嚎啕声，声声入耳。一时间办公室里回荡着荡气回肠、响遏行云的四重奏，哭得旁边的老师校长全都脸色发绿。

    “……”

    楚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叹了口气问眼前道歉的两个女生：“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们不认识，无冤无仇，这些造谣的东西，拼接合成的照片视频也不是你们能搜集到的，为什么这么做？”

    两个女生闻言皆放了哭嚎声，抽抽搭搭地回答道：“我们……我们是安书艺的粉丝……”

    楚青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从陆君野介入的时候她就在猜测，安书艺有没有插手这件事。若这个女人最视为眼中钉的人，那一定是陆君野的白月光楚莘莘，但若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绝对是楚青。

    陆君野放出内部换位的记录视频，摁下乔慧这件事，就算是与薪野娱乐毫不相关的圈内人都能看出端倪，就更不要像条猎犬一样盯着陆君野的安书艺了。

    她只要顺着这个消息稍稍往上一扒，就能发现此事的源头是楚青。她看不住陆君野，管不了陆君野，就只能想方设法、千方百计毁掉楚青。其实，在这个女人决心攀着陆君野以期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时候，就已经离疯不远了。

    安书艺自己的人脉显然做不到最快速度把这些丑闻在网络上铺开，所以她动用的是陆君野公司下的资源。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自己的人可以完美瞒过陆君野，殊不知这些手脚都发生在陆君野眼皮子底下。他甚至喜闻乐见地顺水推舟，想要以此来要挟威逼楚青。

    楚青心里对此事背后的龌龊猜测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现在就要看这两个女孩还能出些什么。

    两个女孩显然是被律师函吓坏了，哭着磕磕巴巴地全盘托出。

    听下来两个人的法，这两个明显是被欧吉敏带着忽悠瘸了，坚信楚青是拦在安书艺情感路上的第三者，坚信她的存在让安书艺心情抑郁体重暴瘦，甚至坚信只要让大家都知道楚青是什么样的人，让她被千夫所指，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就能让安书艺前路坦荡，顺顺畅畅地走下去。

    总而言之，楚青就是一只无恶不作的大灰狼，每天都在想方设法要迫害她们心尖上娇娇软软的无害公主。

    楚青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心里感到了一阵窒息。

    这种偶像滤镜已经不属于地球了，怕不是捅出了太阳系。

    在两个人的讲述过程中，欧吉敏多次大吼断她们的讲述，甚至冲上来要抓住她们撕：“你们忘了跟我保证过什么了吗？你们是叛徒！你们辜负了她的期待！！这个恶毒的女人就是在颠倒黑白、倒一耙——”

    欧吉敏被她父亲和母亲强行拽了回去，左右开弓抽了两个大嘴巴子，两边脸跟眼睛一样都肿了起来。

    欧母也跟着边边哭出了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哎呦啊……”

    楚青旁观了欧吉敏扑过来发疯的全过程，眼里都是怜悯——这孩子被洗脑得太彻底，一时半会可能救不回来了。

    “你们这件事之所以会让她带着你们去做，是因为她是你们的那什么……粉头？”楚青扭头看向旁边瑟瑟缩在一起的两个女孩，确认道。

    两个女孩一愣，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斟酌着看向楚青声道：“对……欧吉敏有一个三万粉的微博账号，是书艺后援会的粉头之一……”

    楚青沉吟道：“这件事是谁交给她的你们知道吗？”

    “你们不许！！你们！！”欧吉敏疯了一样地要往上扑，欧父欧母没拦住，眼看她要扑到两个女生身上，楚青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拖住她手肘，右手扶住她肩膀，上身半转后倚，腰腹部用力再前倾，一个四两拨千斤，把她过肩平摔到地上。

    “没用力，”楚青在全场目瞪口呆中站直身子，一脸嫌弃地像拍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手，“你先躺着冷静一下，等我问完话再发疯。”

    楚青把视线转向旁边的两个姑娘，两个女孩抱在一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其中一个甚至害怕到了一个哭嗝。

    楚青非常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害怕什么？我又不吃人，你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