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 十九棺四(修)
盛逢坐在餐桌前尽情地嗦着面前满满一碗面条,而号称手底下冤魂千千万的鬼王则趴在一旁空空荡荡的桌面上一脸无辜地看着盛逢一筷子一筷子夹着面往嘴里送,这让盛逢有了人上人的爽感。
虽然他看不清这鬼的脸,但也能猜测出来这张鬼脸此时肯定挂着一副委屈巴巴的面容。这时的盛逢很荣幸自己拥有一项人类的基本技能——共情。
“盛组长,你吃完能不能把这颗卤蛋给在下烧了啊?再烧点其他的也行,只要能吃,烧什么都行。”
盛逢手里拿着一颗卤蛋轻轻敲着桌面,喝了一口汤入腹,这让他的心情十分愉悦:“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你刚才不还想掐死我吗?鬼王殿下,就因为这么一颗的卤蛋你就屈服了?”
“我……”
“那怎么能行呢!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鬼了,有些事情必须自己扛,包括——扛饿。”盛逢抱起碗就将汤面吃的一干二净,“再了,你这希夷境的鬼,连茶叶和水都能碰,喝茶吧,喝茶也能饱。”
盛逢不管不顾那鬼的撒泼滚,死活不给饭吃,搞得大名鼎鼎的希夷鬼王蜷缩在沙发上抱着一大茶缸子白毫银针看肥皂剧,时不时还为自己悲惨的遭遇掉几滴泪,嗷一嗓子。
盛逢想着以后还要与这货共事一段时间,介于以后当街对着空气喊“鬼王殿下”有点傻,或许还会被人当做是精神病给送进去。
盛逢决定还是让鬼王自己给自己起个正经名字。
交代完毕之后,盛逢就回屋补觉,就当他将要睡熟过去的关键时刻,这个脑袋抽筋的货“腾”地一声穿墙而过,拉着他的一只胳膊晃来晃去。
“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
盛逢眼睛眯起一条缝,瞧了一眼手机。
好嘛,才一个时,合着这家伙想名字想了整整一个时。
他闭着眼睛洗耳恭听,倒是很好奇这只鬼一个时能起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沈晏,日出清济为晏,怎么样?”
不怎么样。
盛逢听后压根就没睁开眼,夹着被子再次拱进自己的被窝里,背对着鬼王摆摆手,表示你爱怎样怎样,老子要继续睡了。之后便快速屏蔽一切外界干扰,沉入了梦乡。
沈晏也不再揪着盛逢的胳膊不放,其实这个名字他也没有想了多久,他也从不是一只无名野鬼,只是这名字他好久不用,如今想起来需要花费些时间罢了。
不过,目前他知道的,也只剩下这一个孤零零的名字了。
他缓缓站起身,整个人的仪态和面貌几乎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瀑布一般的长发堪堪及腰,披发束银冠,身姿挺拔,仪态翩翩,配上那张足以惊艳世人的面容,确实称得上一句“公子世无双”。
沈晏微微欠身靠近熟睡中的盛逢,目光落在盛逢纹了毒蛇的脖颈上,那里有一块明显的伤疤,只是后来纹身师为了将伤疤遮掩,做成了蛇头。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若有所思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可今天上午当他掐住盛逢脖子,要将这人纤细的脖颈掐断时,手指明显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刺痛,这才逼迫他在一瞬间松了手。
“难道你不只有阴阳眼,身上还藏着其他秘密?”沈晏眼神中充斥着玩味和阴冷。
他不紧不慢地捻着腰间玉佩的长穗,慢悠悠地绕着偌大的床走了一圈,上下量了整间卧室,轻笑道:“看来这里有趣的不止你一个,还有一个,躲在暗处。”
沈晏用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睡着的盛逢,并不算多管闲事的他穿墙而过走进了客厅,抱起茶缸子继续刷剧。
如同野火烧遍的晚霞一寸一寸将炽热的阳光压下来,云海大学的学生三三两两出去约会吃饭,他们抱怨学校的幽会圣地休整地面要这么久的时间,殊不知那里躺着的其实是十几具干尸。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不巧的是,盛逢被鬼压床了。
这次鬼压床的感觉比之前无论哪一次都更加强烈,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听见了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可他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更别提动弹一两下。
耳鸣伴随着窒息感席卷了盛逢的脑海,他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眩晕的状态下。
“盛组长,你怎么不接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破了这种耳鸣。
话声音传来的同时,压在盛逢身上的那种牵制力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明了,四肢的控制权也尽数回到了盛逢的身上。
结束了。
盛逢一点点睁开眼睛,没有理会穿门过来的沈晏,侧过身拿了手机就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他的声音还略有些沙哑。
手机里传来天南地北的声音:“组长不好了!洪德昌那边出事了!我们正在赶往他的私人别墅,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了。”
盛逢没有多问,忍着晕乎掀了被子,跳下床就往门外走,撞见不再隐在雾里的沈晏,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却在此时明显地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出事了?”
沈晏手里转着一只玉萧,似乎对盛逢看见自己的表情很满意,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盛逢面上调整的很快,他也觉察到了沈晏脸上的玩味,于是直接穿过沈晏的身体去开门,边穿外套边:“云海大学的校长出事了。”
完,他逃也似的穿上鞋拿了钥匙跑出去。
沈晏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觉到有时候长得好也是一种令人厌烦的优越,他怀着这种凡尔赛到极致的心情,摇着那并不存在的螺旋桨狗尾巴尾随盛逢出门。
洪德昌的私人别墅距离市区很远,但盛逢从自家区往那边赶,这个时间正好碰上晚高峰,人车都堵得快成一串糖葫芦了。
“洪德昌是谁?”沈晏从后座探出头来。
盛逢瞥见他那张脸,浑身不自在地往门边靠了靠,尽量与他拉远些距离,边挪边回答:“云海大学的校长。两个月前他听学生谣传云海大学地底下可能埋有古代墓穴,之前也有人过云海大学依山傍水,是绝佳的阴宅。所以他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大学里定出墓穴的位置。”
“他挖出来的不会就是你们跟地府的那几副红棺材吧?”
盛逢长舒一口气道:“一共挖出来十九副红棺,但其中只有十八具尸体,最后一副棺材是空的,昨晚这十八具尸体被一种奇怪的蠕虫操控起尸,但我不认得那种虫子,不定是你们阴间的东西。”
沈晏若有所思,盛逢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堵成长龙的高架有些无语:“洪德昌发现红棺之后,学校里开始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先是学生莫名其妙被鬼附身,熟睡状态下却独自跑到学校的池塘跳进去,还好学生很快醒过来爬上了岸没有淹死。类似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可这位洪校长并没有惊心,也没有向国安汇报,直到有一名学生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无人的寝室里,他才害怕报了警。”
沈晏听完后露出一种有些厌恶的表情,他抬眼去看盛逢,仿佛有些畏惧地道:“听上去这事情挺诡异的。不瞒你盛组长,我虽然是鬼,可一直是一只守规矩讲道理的好鬼,平日里吃素惯了,连只鸡都不敢杀。”
盛逢听他又在那儿瞎掰扯,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沈晏了个稀烂。
盛逢瞧了一眼这近在咫尺自称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好鬼”,想起自己见他第一天就差点被他掐死,气儿就不一处来。
好好的一个美人,偏偏长了张嘴,净会瞎扯。
“你长这么大怎么没被人死呢?”盛逢疑惑道,“该不会是你因为生前嘴巴太欠了,被人下毒害死的吧?”
“哎~不能这么的,盛组长,”沈晏摆了摆手,再抬头是一脸委屈,“我听闻盛组长你宅心仁厚、杀伐果断,也称得上是一代枭雄,从不妄议手下的生前身后事,你怎么可以这么与我谈论我的前生?”
“戏真多。”盛逢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他看见前面的车终于松动了,换挡踩了油门就往前开。
沈晏没注意,直接整只鬼被甩到后座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盛逢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
天南地北驾车带着纸嫁娘和他们后勤组的罗汉到达了现场。
罗汉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也够清秀,有些内敛,是国安为七组刚招进来的新人,刚刚才做了一个星期的实习生。
洪德昌的别墅外已经围了不少警察,封锁线拉开将别墅围绕在中心,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整座别墅都萦绕着压抑阴沉的气息。
纸嫁娘杏眼微眯,穿的还是一身手工刺绣的旗袍,婀娜多姿,身材姣好,以至于他们刚一下车就吸引了几名警察的目光。
亏得天南地北出门时还让她穿得收敛点。
“国安七组,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天南地北亮出证件,一手掀起警戒线进去,他正想走近些观察一下别墅,就被一名警官拦住了。
“国安的同志,别太靠近这栋别墅,我们刚派进去两三名警察同志,到现在半个时了都还没出来。”警官拉住天南地北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纸嫁娘耳力极好,她踩着高跟鞋大步地走过来:“不定是遭人伏击了,你们怎么不多派点儿人配枪进去看看。”
警官听她这话,连忙摆手:“不不不,千万不能再派人进去了,这房子会吃人不干净,有脏东西!”
纸嫁娘与天南地北对视一眼,他俩还从没听到过别人提醒他俩某个地方不干净,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现在的人大概不会信这种鬼鬼神神的东西。
“你们看到什么了?”纸嫁娘问。
那警官明显一愣,道:“我们看到二楼窗帘的后面,有一颗人头在飘。”
天南地北还想问些具体情况。就听见远处的公路上一阵骚动,几名记者和摄像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姗姗来迟,摄影机已经被开录制了,守着警戒线的警察将他们拦了下来,然而那记者一个劲儿地还想往警戒线里挤。
刚才与天南地北对话的那名警察也走过去维持秩序,眼看着天已经将要彻底没了阳光,道路两旁的路灯已经自动亮了起来。
“我……我们是等组长过来,还是直接进去?”罗汉抱着自己的背包,那乖顺的模样让纸嫁娘有了想撸一把的冲动。
天色逐渐暗下来,整个别墅像是被灰蒙蒙的罩子遮盖住,夏天的热浪被这里阻断开来,公路上的热风吹到这里已然变成了阴风。
盛逢未到,天南地北不敢轻举妄动。
之前国安的执行力一直很效率,本来警察们以为国安的派人来了自己就能早点下班回家,谁知道这两男一女从来了就坐在那里不动弹,丝毫没有想进别墅看看的意思,于是连带看他们的眼神都不耐烦了几分。
“要不,咱先进去看一眼?”纸嫁娘实在遭不住那群警察们的目光和这漫山遍野的蚊子,开口问道。
罗汉也有点顶不住了,毕竟被人注视了这么久,搞得他耳朵都红透了甚至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天南地北踌躇着看了一眼手表,一拍大腿,做了决定:“抄家伙,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