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操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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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善芳所掌管的国安七组充斥着一股压抑和紧迫感,短短一周便招录进来数十名陌生的转正实习生,本来空空荡荡的办公区如今变得人满为患,纸嫁娘被莫名分到了技术组,整天坐在电脑前操作各种卡报表,完全没了之前的恣意潇洒。

    天南地北被分到了颜亭的档案组,十天有九天都见不着他人。

    蜉蝣吃个棒棒糖还得蹲在纸嫁娘的工位底下,她蜷缩成一只球尽量不露头,纸嫁娘一边做报表一边给她盯梢,看着蜉蝣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安慰道:“不急不急,那老妖婆没来呢,别噎着了。”

    桌面上的化妆镜被没收了,于是她转过头去瞧那擦得一干二净的玻璃窗,她正惬意地整理着自己的长发,透过玻璃能够清楚地看见国安大门口的情景。

    蜉蝣从桌子底下露出来一个脑袋,见纸嫁娘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向外眺望,下一秒表情骤然变幻。

    一名西装革履的管理人员注意到了她们上班偷懒的情况,信步走过来:“你们干什么呢?”

    “砰——”

    玻璃窗被整个击中迸裂开来,溅出去的玻璃瞬间穿透了那名管理人员的脖子,鲜血如泉水一般喷薄而出,纸嫁娘下意识背朝后自腰间拉出一条细长的红线,线头分离重组成一个巨大的红壳,将她和桌下的蜉蝣罩在一起。

    再抬头时,地面上已经被鲜血浸染了,国安那从未动用过的警报陡然响起,办公室门外火光冲天,即刻便喷出一股汹涌的热浪来。

    各组人员四散逃离,简直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蜉蝣反应很快,她扔下嘴里的棒棒糖变作一只轻薄幼的蜉蝣落在纸嫁娘袖口处,纸嫁娘断开身侧保护的红线,就见对角工位的巫文彦向她奔过来,手上还悬着刚结成的法印。

    “怎么回事?!”巫文彦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被玻璃划出的血迹。

    纸嫁娘往后退了几步,尽量远离那面被破的玻璃,一把扯住一个疯狂逃窜的安保人员,大声吼道:“出了什么事?!你们的防御系统呢?”

    安保人员整个人都如同一根面条,吓得双腿发软直往地上瘫,纸嫁娘一只手拽着他才能让其勉强站立,他瑟瑟发抖道:“哪……哪儿还有什么防御系统,盛组长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安排人去维修防御系统了啊!”

    “操!”纸嫁娘骂了一句,松开了扯住他衣领的手。

    巫文彦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烂掉的窗户,扯了扯身边叉着腰的纸嫁娘,下巴微微上扬。

    纸嫁娘看到他的示意回过头,就见自二十层的地板下面渗出来一大滩黑水,黑水以一种极其违背引力的方式于半空中组成一只只长着獠牙,背上伸展出两只大翼的鬼怪。

    奴骨境的蝠妖?!

    办公室的纸张被冷风吹得乱飞,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这超大型的蝠妖震得呆在了原地,纸嫁娘从前跟着盛逢办案见过这东西,只见她助跑蹬墙而上,手中红线乍现,套住一只蝠妖的头颅,猛的向下扯拽。

    红线锋利威力如刀刃,瞬间割断了那只蝠妖硕大的头颅,庞大的躯体倒落在地上。

    “巫文彦!刺它们的头!”

    ……

    盛逢躺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发着微弱的亮光,他用手垫着头点进了一个刚发在网上的视频,拍的是国安的大门口,各个楼层里都散发出浓郁的黑烟,工作人员四散逃离,房顶上还栖息着一只昂着脖子、巨大蝙蝠一样的怪物。

    视频拍摄者手抖得很厉害,只有几十秒的视频就已经从中嗅到了大型灾难片的味道。

    盛逢连忙坐起身去拿外套,这猛的一起不当紧,眼前突然发黑,他只能扶着门框歇了半晌,隐约看见有个人影穿过防盗门向他走过来。

    他很清楚沈晏的身形,来人明显比沈晏要低一头。

    是谁?!

    盛逢瞬间警惕起来,往后退了半步,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眼前恢复清晰,彻底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荆桓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渗人的微笑,他手上抛着一把沉甸甸的折叠刀,在距离盛逢还有五步之遥时停住了脚步,彬彬有礼道:“盛组长,好久不见啊,我的出现让你很意外吗?”

    盛逢表情泛冷地盯着他,厉声道:“攻击国安的那群蝠妖是苏景然派过去的。”

    荆桓放松身体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随意搭在柔软的靠背上,满不在乎道:“如今的国安已然不值一提,毕竟这唯一的保护神还是他们亲自给轰走的,只剩下一群酒囊饭袋,十五只蝠妖也够他们受的了。我家主上如此维护盛组长,您就不想亲自去感谢感谢他吗?”

    一切似乎都已经很明了了。

    “感谢他?”盛逢冷笑了一声,“我的信息被泄露出去,也是拜他所赐吧?”

    荆桓笑着摇头道:“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主上亲自动手,是我找人散布的信息,盛组长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就起名叫十方目吗?”

    盛逢不语,只是看着他。

    荆桓紧接着:“因为我们有四面八方的眼线和耳目,当然这事儿还要多亏了唐局长,若不是他鼎力相助,恐怕我要找全您的信息还真要多费些时日。”

    “荆桓,你想干什么?”盛逢直截了当地问。

    荆桓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踱步到盛逢面前,态度诚恳:“主上想邀您来奴骨境做客,老朋友坐在一起叙叙旧,您意下如何?”

    着他就要伸手去拉盛逢的胳膊,盛逢听他话云里雾里,下意识就将他的手无情地甩开,浑身散发出警惕的信号:“我从没见过你们鬼王,哪来的叙旧一?”

    盛逢着话,一手自然地垂在身后,摸到了门框旁边架子上放着的一柄开刃刀,暗暗将手心覆在刀刃上,划出来一道裂口,鲜红的血缓慢地渗透侵蚀刀的纹路。

    荆桓完全没有注意到盛逢的动作,他耐心劝解道:“您不认得主上,主上可是对您熟悉得很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勾起唇轻声道,“之前盛组长不是拜托沈鬼王带您回希夷境吗?”

    盛逢被他的微微一愣,继而心中怒火窜上了天灵盖,就听荆桓继续阴阳怪气道:“这人间确实没什么好待的,沈晏不怜惜您,我们主上可是很怜惜您呢,跟我回奴骨境,是如今您唯一的出路。”

    盛逢挑了挑眉,阴冷道:“如果我偏不呢?”

    刹那,只见面前人手中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擦着荆桓的喉咙极速扫了过去,盛逢的近战向来凶悍,他手执浸着血的利刃,接二连三地攻击荆桓的脖颈。

    荆桓虽然反应极快,也免不了被他手里的刀擦出几道伤口来,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伤到对他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后退到防盗门边与盛逢拉开距离,扯开腰间锦囊的绳子,放出其中成百上千的厉鬼。

    这些厉鬼包围着这里唯一的活人,盛逢连退几步,它们相当熟练如何分散一个人的注意力,很快盛逢就完全找不见荆桓的影子了,他只跑神了一刻,随即觉得肩膀一疼,厉鬼的尖牙穿透了骨肉渗出点点血迹。

    盛逢咬牙忍住,将疼痛硬生生咽了下去,甩出刀上的血在地上几笔画成个法阵,又轰退了几只欲想扑上来的厉鬼,法阵的力量骤然爆发,瞬间便震裂了四面的窗户。

    厉鬼尽数消失在空气中,强大的法阵同时也在透支着盛逢自身的力量,他捂住自己左肩的几个被利齿咬穿的血洞,扶着被厉鬼扫荡过的残破桌椅勉强能够撑住。

    突然,盛逢只觉得身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撞了下,冰冷的空气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右手摸索到下腹部湿润异常,冒着热气的血从身体里汩汩流出,眼前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发晕。

    荆桓猛的抽出刺进盛逢身体里的尖刀,后者四肢无力顺着桌腿倒在地上,他掏出口袋里的帕子擦干净刀上的鲜血,笑道:“盛组长,这下你没有选择了。”

    着,他向倒在地上的盛逢伸出手,谁知还没碰到地上的人,一阵强光就将他震出了三米开外,光热的灼伤荆桓完全没有想到,刚才伸出去的那只手已经隐隐发黑。

    “疯了……真是疯了!鬼丹?!沈晏这个疯子,他把鬼丹给了你?!”荆桓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挥刀而下,断手落在地上渗出发黑的血液。

    他走到卧室从柜子里翻出那枚血玉收进腰间的锦囊,慢慢退到墙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盛逢,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盛逢此刻听不清荆桓在些什么,体内血液的流失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到底他还是个普通人,与一只修炼百年的鬼斗法还是差了点火候。

    荆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忽然又笑出声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想走,那就永远留在这儿,谁都救不了你!”

    他手中腾得冒起一团火焰,单手将它们掷进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屋里的热量顿时升腾起来,火焰一窜三尺高,被窗外灌进来的风造得烧到了屋顶。

    荆桓阴森地笑着消失不见:“盛逢,祝你好运。”

    盛逢被屋里的滚滚浓烟呛得喘不过来气,他奋力捂住下腹的伤口撑起身体,一点一点往外移动。

    整个屋子被浓烟弥漫,火苗烧着了木质的架子,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盛逢的求生本能让他拼命往前爬,却不料那高大的木架子瞬间砸了下来,盛逢只来得及护住腹部就被整个人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本就受伤的腹部再一次受到重创,一口血被盛逢呕了出来,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已经被压得动弹不得了,只能攥紧手上那枚沈晏送他的玉扳指,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耳边只剩下东西倒塌掉落的声响,人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偌大的木台之上,台下矗立着千千万万面容无情的人,他们注视着他,有人叫好,有人正冲台上砸着烂菜。

    内心的恐惧都快要溢出来,他能听见自己有力搏动的心跳,忽然,他在人群看到了一个少年,衣服上沾染着污渍,辫子散了,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一双足以惊艳世人的眼睛正噙着泪望着他。

    心跳仿佛在瞬间停止了,忽然脖子上的白绫被两侧的处刑人绞紧,空气在一瞬便被挤得只剩下溢到嘴边的呜咽,他被锁链锁住的双手疯狂挣扎着,眼前漆黑到只剩下一丝亮光,那个少年正吓得呆在原地看着他。

    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滑落,掉在木台上。

    沈晏,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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