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4章 操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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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逢连夜做了个全身体检,各项指标正常,医生一边惊叹着一边给他办理转入普通病房的手续,医院很重视盛逢这位“神奇”的病人,普通病房也给他安排了单人单间。

    次日国安七组的一干人等便全部请了假来探视,黄戎辛还在电话里叮嘱他们不要聒噪,盛逢现在需要静养。

    然而纸嫁娘才刚一进门眼睛就不由自主泛了红,盛逢瘦了好多,在她的印象里老大从来是坚不可摧的存在,直到那天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宣布死亡时,她才发觉,老大不过是普通人,生命甚至比他们这些鬼还要脆弱。

    蜉蝣踮着脚把手里的一捧花搁在床头上,盛逢笑着将她抱到床边上坐下,她上去就环住了盛逢脖子,埋在他颈间哭,眼里的金豆像断了线一样直往下掉。

    盛逢只能尽力抚着她的背,拽了张纸巾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安慰道:“我这不好好的吗,还哭得那么伤心。”

    国安遭遇过那种无异于天塌下来的大事之后,巫文彦也像是一瞬间长大了许多,他凑上来摸了摸蜉蝣的头发:“之前在那次袭击的时候,她也消耗了不少能量。石善芳盯得太紧,国安现在又是那副千疮百孔的样子,我们一直想请假,可黄组长没让。”

    盛逢若有所思地抬头问:“国安现在什么情况了?”

    巫文彦下意识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天南地北,后者刚与沈晏一起洗了几个水果,还保持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状态,被巫文彦看得一愣。

    沈晏无视天南地北堵着门,无形的魂穿过他就进来无比自然地坐在盛逢床边的一个凳子上,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刀默不作声地削水果。

    盛逢瞧着他们互相使眼色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不话,不就是被几只蝠妖炸了一下吗?”

    天南地北放下手里的苹果,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们来的时候,黄组长交代过不许我们讨论国安的事情,不能耽误组长你静养。”

    沈晏削苹果皮的手微微一顿,完整的果皮断掉落进了垃圾桶里,浑身的气场不免有些泛冷,他一直没跟盛逢提国安的事情,对于他来,一切令盛逢难过的地方都不再有存在的价值。

    巫文彦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盛逢和沈晏二人,发觉他们之间好像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不忘出来圆场道:“组长,我们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这也快中午了,我们去给你买点饭吧,你想吃什么?”

    沈晏将削完的苹果递到盛逢手里,看向巫文彦:“我跟你们一起去,不用问了,走吧。”

    巫文彦和纸嫁娘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和盛逢了个招呼就跟在沈晏身后出了病房,反倒是一向跑腿的天南地北今天很反常地选择了留下。

    蜉蝣翘着脚坐在床沿上吃着棒棒糖,盛逢完全不顾及身边还有个孩子,待沈晏走之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天南地北很少见盛逢露出这样的表情,昨天晚上盛逢突然用了一个号码拨过来又再第一时间挂断,之后给他发了条短信,这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联络方式,一般处于不便于话时才采取的紧急联络。

    盛逢从不避讳蜉蝣,他直接问道:“现在国安什么情况?”

    天南地北如实道:“七组散布在外的人脉网络线、防御机制全部瘫痪,上次十方目突然袭击,除了我们几个人在做必要防御之外就没什么可撑得住的人了,昨天石善芳让他们去检修防御机制,没一个弄明白的。”

    国安的防御机制还是当年盛逢熬了三四个大夜,自己一点一点构建起来的强大法阵群,他之前找来定期检修的几名工作人员如今都被唐承平以各种理由辞退了。

    若是防御机制健全,十几只蝠妖根本无法靠近国安一步。

    盛逢低低叹了口气,他对天南地北道:“你给我订一趟去西北奉凤达道的火车,最好是这两天凌的,尽快。”

    天南地北听后一愣,蜉蝣也是忽然抬起了头,水灵灵的眼珠滴溜溜得看着盛逢转,她拿出嘴里的糖,皱起脸:“盛哥你的伤还没好!”

    “对啊,组长,你这好不容易才醒,怎么能去奉凤达道那种风沙这么大的荒漠?”天南地北不明白盛逢要做什么。

    盛逢平淡道:“去见一见很久以前的朋友罢了,此行我必去不可,在我没有抵达奉凤达道之前,不要将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沈晏。”

    蜉蝣担忧地望着盛逢,天南地北见盛逢如此强硬,还是掏出手机来买了一张长途火车票,盛逢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就是到时候沈晏发疯,需要你们帮我扛一会儿了,我尽量早些回来,不让你们为难。”

    “组长……其实你可以告诉希夷鬼王的,他那么厉害,总比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要安全得多。”天南地北道。

    盛逢摇摇头,他并不是事事都想瞒着沈晏,而是时过千年,他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沈晏。

    沈晏已经独自苦了两千年,不需要再苦了。

    几人走后,沈晏陪着盛逢在病房里吃饭,他买回来的都是些很好消化的素菜,偶尔会配一些瘦肉,菜都是盛逢喜欢的,且每天都不会重样。

    沈晏坐在床沿,不时会给他夹几筷子菜,还怕盛逢闷得慌,跟他聊聊地下的新鲜事儿:“最近听恶煞道那几个男宠争风吃醋,把独孤迁给搞得发了好大的脾气,笑死我了。”

    盛逢吃着菜,努力回忆着:“恶煞道的鬼王,她不是风流成性,最喜欢在各种风月场所流连忘返吗?我还以为像她这样的鬼王是不会有固定男宠的。”

    “照她那脾性,若是没有固定男宠,那便是要天天泡在妓馆里的,恶煞道总共就那点金库,不得全部被她抖落干净了?”沈晏幸灾乐祸,笑的猖狂,“早就跟她了几百回,男宠信不得,玩玩就算。”

    盛逢低垂了眼帘,微妙地沉默了半刻。

    沈晏登时就知道自己了让盛逢不大开心的话,立刻找补道:“那……那对正妻就不一样了,尤其要是泡了盛组长这样的回家,那就更要捧在手里了!”

    沈晏的察言观色让盛逢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沈晏时候那股子天真可怜劲儿看来也是装的了,道:“你还没,独孤迁把她那群男宠怎么着了?”

    沈晏道:“还能怎样?禁足呗,有几个比较严重的,好像被绞死了,独孤迁就净会整这些恶心事儿。”

    盛逢露出了不理解的神色,他不知为什么在沈晏眼里这种死法是恶心的,他反倒觉得这死法是最干净的一种,于是问道:“希夷境没有这种刑罚吗?”

    “没有。”沈晏将吃完的一次性食盒扔进垃圾桶,再帮盛逢把桌板收起来,他头也不抬,“以前是有的,不过被我废除了,绞死虽然不见血,但其实是最折磨人的一种。”

    盛逢望着沈晏抽出一张湿纸巾,坐在床边仔细地给他擦拭修长的双手,边擦边犹豫道:“我记得,我在上位之后判处的第一只鬼就是绞死的,那只鬼挣扎了好久,甚至勒了一次并没有让他彻底咽气,处刑官还要再在他窒息之后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后来我看得恶心,就跑去吐了。”

    沈晏自顾自地,他并没有看到盛逢愈来愈黯淡的眸子。

    盛逢记得,当初他被苏珮处死,用的也是绞刑。

    第一次只是让他意识昏厥了。

    第二次才是真正可怕的窒息。

    处刑官怕他没死透,足足命人勒了四次,处刑时间长达半时。

    沈晏就在台下看着,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盛逢抽出自己的手,不顾沈晏疑惑的目光,紧紧地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沈晏总觉得自从盛逢鬼门关走过一遭回来之后就变得黏人了许多,但他欣然受之,环住了对方的腰。

    千年的擦肩而过、凄楚、寒冷,此刻尽然淹没在一个拥抱中,时光且长。

    沈晏这几天陪着盛逢忙前忙后,身上的旧伤也没好全,盛逢特地跟护士要了个简易折叠床放在宽敞的病房里,沈晏躺在上面本来在看一些仇以山带来的希夷境案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南地北拿到了凌三点二十的火车票,深夜给盛逢发了时间,三点他就会在医院门口等着。

    盛逢下了床,摸到睡熟的沈晏身边轻轻拿起他手里的案卷随意扫了一眼,都是希夷境一些杂七杂八的公务,沈晏被他弄醒了,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拉了他的一只手搂在怀中。

    盛逢冲他温柔一笑,柔声:“我在,睡吧。”

    沈晏很少像今天那么安心,渐渐沉入梦乡。

    等床上人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缓,盛逢才缓缓将那只手从他怀里抽出来,眼底尽是悲凉,他俯下身轻吻了沈晏的唇。

    对不起,我没法把从前那个单纯无害的盛逢还给你了。

    病房门开了条缝,微弱的光亮透进来了一瞬。

    门被悄悄带上,那束光亮一丝一丝,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

    今天算不算刀子呢~求评论嘿嘿

    【剧场】

    沈晏:(坐地哭泣)我辣么大一个老婆呢?老婆又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