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操戈八
沈晏清醒来的时候,病床上早已空无一人,床单上连盛逢的温度都已经消散了,可知人已经离开了有段时间了,他刚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仇以山拿来的案卷都已经被朱笔工整地批阅完了。
案卷上还放着一张字条,纸上用秀气的瘦金写着:公务已批红,我出去取一样东西,很快回来,在家等我,勿念。
只有一张字条和上面一句单薄毫无意义的留言,什么都没留下。
沈晏颤抖着拿着这张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的纸条,脑海里全是盛逢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去哪儿了没有、取什么东西没有,至于那句“在家等我”,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家,盛逢还要他去哪里等?
这明摆是不让沈晏去找他。
他双眼通红地跪在地上去翻抽屉,翻出来一只历史记录全部空白的手机,泪水止不住地流出来,他刚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不心又被他弄丢了。
“你去哪儿了……我要去哪儿等你啊盛逢……哪里才算是家……”沈晏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盛逢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他如何才能从茫茫人海中再次找到他?况且,盛逢根本不想让自己找到他。
沈晏如同一只弃犬,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绝望,他只能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陌生的大街上,盛逢走的有多坦荡,他输得有多彻底,一败涂地。
盛逢,你比我狠心多了。
天南地北一直守在医院门口,他目光注视着沈晏失魂落魄地从偌大的医院走出来。
所有人都看不到一只鬼,沈晏无法与护士交流,更无法让护士给他调取昨晚的监控记录,他只好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流浪着,最后在街边坐了一会儿,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这与盛逢预计的发疯大相径庭,沈晏极大地曲解了盛逢字条上的意思,他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觉得盛逢这样对自己很可能是一种变相的分手方式,或者不是分手,也许他们从开始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婆娑殿里,温酒的玉壶被沈晏砸得稀巴烂,碎片扔得到处都是。
仇以山见状想差几个新进的宠儿上去哄哄这只炸了毛的拆家哈士奇,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沈晏那阴晴不定的性格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婆娑殿。
无奈他只能跟在沈晏身后收拾着残局,一边盼望着自家王后赶紧回来安抚下这令人头疼的鬼王大人。
……
天南地北给盛逢买的是软卧,火车咣当了一天一夜,四周的景色总算有了些不同,连空气都变得干燥起来,奉凤达道这个城市很,以前是中原和北疆交流贸易的通道,紧靠着沙尘乱飞的荒漠,各方面措施还都比较落后。
盛逢对这边的戈壁风景不太感兴趣,一路都躺在自己的床位上闭目养神,他无聊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埋怨自己应该多给沈晏留点东西,不应该只留一张破字条,这也太寒碜了。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沈晏应该会很难过。
这么一细想,心情就变得越来越糟糕,火车才刚摸到荒漠的边儿盛逢就已经归心似箭了,他摸了摸后腰那把施了障眼法才顺利带上车的鲁格P08,觉得还是速战速决赶紧回去的好。
算着时间火车应该快到站了,盛逢拢好身上的短夹克,暗色牛仔裤包裹着他两条修长的腿,及肩的长发还没来得及剪,发梢微卷乖顺地被掖在耳后,他扯住夹克兜帽戴上,手插进口袋里下车一路往站外走。
盛逢压根没想在奉凤达道过夜。
随手招来一辆破旧的士,还不等司机开口,他就道:“麻烦去古门泾陂。”
司机发动了车子,热情地问:“古门泾陂可是我们这里很漂亮的地方啊,先生你很懂行嘛!”
盛逢“嗯”了一声,完就低头靠在出租车椅背上憩了,他不想在还没到地方时就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古门泾陂是一处很美的戈壁滩,一般游客来奉凤达道就是奔着古门泾陂来的,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古门泾陂携带着沙尘的风也越来越凛冽,所以游客逐渐减少。
大半个时后,盛逢付了车钱就一个人朝那空寂无人的荒漠戈壁走去,司机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冬季傍晚要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远处仍是有许多游客围着那名叫“月沼”的湖畔,映着即将落山的夕阳确实是一道很美的风景,盛逢脚下不停,路过月沼继续向无人的荒漠行进。
通向无人区的道路未经开发,飞沙走石,满目苍凉,盛逢不知疲倦地向前走着,茫茫沙原中只见他一人进行着危险的长途跋涉,等他踏过一片干裂的石头山,才最终停止了脚步。
面前树立着半块界碑,字迹模糊已然看不清晰,盛逢余光瞥了一眼那碎得可怜的界碑,抬腿继续向前走去,不远处黄沙漫天,越卷越高,阵阵驼铃惊扰了这空寂的景色。
地下的沙子如同会移动一般,疯狂吸住了途径此地的无辜驼队,突如其来的沙暴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向导迷失了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行李包裹落了满地。
盛逢矗立在高处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他伸出插在兜里的一只手,浮空划了几道,东倒西歪的驼队脚下隐隐显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沙暴被逼退至阵外。
盛逢随之收了手,纵身跳入那黄沙组成的漩涡中。
不过须臾,盛逢就触到了坚硬的地面,眼前的景色与之前大不相同,天色乍亮,没有太阳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有一丝炎热。
“你!干什么的?”高大如巨人般的奴骨境守门鬼拿着一把钢叉,冲盛逢露出狰狞的本相。
盛逢两手依旧插在兜里,目光却隐在黑暗里量身侧聚拢过来的几只守门鬼。
见盛逢不语,几只守门鬼大胆了起来,以为这是一个误入奴骨境的活人,口水顺着尖锐的牙齿流出来,一只低矮的推了旁边的高个子:“你滚开,他是我的!这个看上去皮相还不错,先给我玩玩再吃。”
几只鬼相互推搡着靠近盛逢,变故只在瞬间便发生了,明明盛逢连手指头都没动,这几只鬼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已经陷入了一个灿烂的阵法之中,刹那被得魂飞魄散。
低矮个子的跑得快,他吓得软在地上,敲响了那只挂在一旁的金色铃铛,他看着盛逢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就像在看地狱而来的阎魔:“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殿下!殿下一定会降罪于你的!”
盛逢冷笑了一声,拔出后腰别着的枪:“那我倒要看看,他会给我定什么罪?”
“砰——”得一声,血肉在半空中炸开。
一阵强劲的风迎面袭来,盛逢取下了扣在头上的兜帽,透着雾蓝光芒的一双眼睛里充满着无情与冷漠,右手上还沾着血,拎着枪从奴骨境的正门淡然走了进去。
群鬼听到守门鬼的金铃声吓得赶紧拿起手中的武器,本以为是偷袭,结果却只见盛逢一人从大门进来,纷纷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奴骨境大将贡苏骑着一匹骷髅马自鬼群中走出,他大声道:“敢问阁下为何而来,无缘无故便出手杀我奴骨境人?”
盛逢攥紧了拳,默默给枪上了膛,出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
“讨债。”
话音刚落,子弹正中贡苏身下骑着的骷髅马,马儿嘶鸣一声,随之轰然倒地,贡苏一瞧来者不善,立刻跳至兵马之后,下命令让最前方的巨人奴隶先冲。
拎着铁锤的奴隶力大无比,他们同时甩起铁链向盛逢冲来,盛逢站在原地,未见他念一句口诀,然而数道符咒幻影齐发,刹那间山崩地裂,落土飞岩。
若是巫文彦在,他定会吃惊于盛逢这一套恐怖至极的操作。
飓风好似从四面八方召唤而来,一股脑将那巨大的奴隶带到了半空,再于万丈高空中抛撒下来,手段近乎残忍。
贡苏惊讶道:“失传的降神术?!”
惊讶过后,他立刻命人吹奏号角,下令全部厉鬼一拥而上,天昏地暗,群鬼出笼,遮天蔽日的鬼群黑压压成一片。
盛逢果断将枪别回后腰,右手自眼前凭空一抓,一柄散着靛青的长剑被他握在身侧,剑身雕刻细腻,一朵素色的双生莲静静地开在剑柄之上,穗子上缠了只的怀古。
剑尖轻扫过沙尘,行云流水地掠过盘桓在空中的蝠妖,风卷残云,血水洒了一地。
傀儡兽流线型的身体像极了捕杀猎物的豹子,盛逢只手拽住一只扑上来的傀儡兽的头颅,后者疯狂踢蹬着四腿,尖锐的爪子割穿了盛逢的衣袖,盛逢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死扣住它的头就往地上砸去。
迸出的血溅在了盛逢的侧脸上,盛逢顾不及那满手的血,竟将那硕大的兽身抡了起来,只见他大力一甩,动作干净利索,砸倒对面一排蓄势待发的傀儡兽。
下腹传来的阵阵剧痛时刻提醒盛逢要尽快结束战斗,他提着剑冲进鬼群里,泛着蓝光的残影在黑雾里快速闪动,在半刻寂静后,黑雾倏地炸开来,化作一滩滩黑水浇在地上。
盛逢踏着脚下的尸山血海缓缓向奴骨境的大殿走,本来前仆后继的厉鬼们纷纷给他让出来一条道,没有一只再想向前冲,他们知道,那是找死。
贡苏也停止了下达指令,呆傻地望着盛逢路过他,目不斜视提着滴血的剑往大殿走去。
然而只有盛逢自己知道,他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力量连从前的五成都还未恢复到,要短时间内击杀这群恶鬼,还是够呛。
作者有话:
高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