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成的一团的他像是被弃养的兽，那委屈巴巴的模样让李柒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敲门，电子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裴渊及不怒而威的身影出现在他面 前。

    李柒炎的动作一僵，指着“自抱自弃”的宁子弃努了努嘴：“他好像以为你不要他了。”

    “嗯？”

    听到裴渊及的声音，宁子弃犹如狗见了骨头一般，飞快地抬头，只是，那张脸已经被眼泪糊满了，看起 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确是可怜过了头。

    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又委屈地抽抽了两声，声音都是微微沙哑的：“门......门不开......

    哇！ ”然后，再次崩溃，哭起来了。

    李柒炎心虚地倒退了数步，总觉得等到宁子弃清醒后想到这一幕大概会杀人灭口。

    但来也奇怪，宁子弃一开始并没有像现在在裴渊及面前一样脆弱。

    就好像......

    一个孩子若是一个人受了伤，他便不哭不闹，可能够撑腰的大人要是来了，他便会控制不住自己嚎啕 大哭。

    李柒炎被自己的假设吓得了个冷颤。

    裴渊及走过来，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眉毛微拧，挡住了李柒炎的视线：“暍酒了？”

    宁子弃抓着他的衣角，仿佛担心他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哭得一抽一抽的：“没有......是他骗我......

    那是饮料，嗝......我没想暍酒，你别......你别不要我啊......”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着实让裴渊及也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他伸手擦了擦宁子弃眼下泪痕：“别哭了，没不要你。”

    李柒炎眼睛都瞪直了。

    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敢哭，一个敢哄。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了裴渊及爱并不欢迎的送客眼神，只能识趣地告辞，便 也错过了后面宁子弃抓着裴渊及的胳膊，朝他哭诉自己不幵门，抱怨他把自己指纹清理掉的委屈瘦又无 助的画面。

    又抽抽搭搭自己会听话，皱着鼻子红着眼。

    也错过了裴渊及沉默着把人带到门前，下意识地抓着他的右手大拇指按了下去，结果大门瞬间被开， 宁子弃一脸茫然不解状况外的神情。

    裴渊及无可奈何地道：“你确定你用对手指了吗？”

    宁子弃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发了好长一段时间呆。

    好像是可以用的......

    那么就是他自己......

    记错了？

    他迟缓的反应过来这个事情，脸上浮现出一抹窘迫来。

    裴渊及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知道宁子弃录入的是哪个手指？

    还是......

    拉着还在思考事情原委的宁子弃一个个指纹试了过去，却发现只有右手大拇指跟食指能用。

    他敛下了眸子里的讶异，又点开了指纹系统，把宁子弃的十根手指都开放了权限。

    直到指纹录制结束，宁子弃的眼泪也成功止住，脸哭得粉红粉红的，不出的委屈，漆黑的睫毛上还 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在这双黑白分明眸子的注视下，就算是裴渊及也难以坦然。

    他轻咳了一声：“好了。”

    宁子弃低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裴渊及以为他又在哭，慌乱无措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却突然听到了他细声细气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在偷笑。

    裴渊及刚松了口气，宁子弃却慢慢抬头看他，天真无邪地问他：“哥哥，你是怕我回不了家吗？”

    可能是因为醉酒的原因，他的声音又软又甜，还有几分迷糊，使得这声哥哥都染上了撒娇的意味，又乖 又怯，看上去纯良又无害。

    悄悄这得寸进尺的假设，让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裴渊及逼近了他，看到他清澈的眸子里填满依赖，心中突然就是一阵柔软。

    他不想让少年眼中的天真和信服散去，于是骄矜地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下次就别哭了。”

    宁子弃还是抓着他的衣角。

    他揉揉宁子弃的脑袋：“没有不要你。”

    于是宁子弃重重点头。哭过之后眼皮子有点重，他靠着裴渊及自己有些困了，后者将他托起来，像是 抱三岁孩子一样托着屁股把他抱进里面去。

    他倒是听话，被裴渊及抱着乖乖巧巧的，给自己找了个最轻松的姿势，然后靠着裴渊及的肩膀任他安 排。

    睡眼惺忪，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裴渊及，深怕眯一眯眼他就会从自己的面前消失不见。

    裴渊及被他盯得无奈，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他心中突然抽了一下。

    心疼，还有......莫名的愧疚。

    还没有等他细想这愧疚到底是来自于哪里时，宁子弃却猛地栽在了他的手上，却是撑不住了，睡了过

    裴渊及心中也是紧跟着一松，刚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发现睡着的少年依旧攥着自己的衣角，那纤细白皙 的手指将衣角捏得变了型。

    这是睡觉也没能安心。

    裴渊及看着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默默熄了灯，在他床边坐了下去。

    他没有睡觉，却不关宁子弃的事，他这一晚都格外乖巧，没有扰到裴渊及。

    又或者全是因为宁子弃一一在少年的身边，他内心就无法平静，却也不愿意一一尤其是在他什么记忆也 没有的情况下。

    他做好了总会想起来的准备，但这样亲密的举动绝对不能出现在这个时刻。

    他脑海中一直重复宁子弃抬头看他的画面。

    那样的委屈，那样的无助，眼巴巴望着他，像是期望能被捡回去的兽，可怜得让他心软，又脆弱到让 他心疼。

    一定是很没有安全感吧。

    本来就没有人疼，就连自己也忘记了他。

    那一刻，他到底是要有多害怕。

    才会......哭成那个样子。

    清的阳光懒洋洋爬进房间里，没有放下的窗帘被风轻轻吹动。

    转眼间已经到了初夏。

    窗外槐花也已经落尽，露出了几个乳白色的夹子。微风里还带着一点点槐木的清香。

    宁子弃睁开眼时，裴渊及正闭着眼倚着床边假寐。

    宁子弃愣了愣，怀疑自己还没有清醒，连忙眨了眨眼，眼前看到的依旧是他的睡容。

    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昨天晚上的一幕又一幕。

    想到自己抓着裴渊及的衣服哭诉，揪着他衣角不让他离开的画面，他突然间慌乱又无措。 那个样子，一定特别没有形象，特别的丑......还特别的蠢吧。

    居然连那样的事情都能忘了。

    以为自己被丢掉，闹得裴渊及一夜都没有休息。

    可是以前......哥哥分明会跟他在一起睡觉的。

    以前他做噩梦，哥哥会一边拍自己的肩膀一边哄他入睡。

    怎么现在就不愿意一起休息了呢。

    他心中挣扎着挣扎着，裴渊及突然睁开了眼睛。

    男人眼里还有血丝，看起来的确是憔悴了不少。

    见状，宁子弃心中更加内疚。

    起的少年音微微低哑朦胧，一开口却是：“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现在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睡觉。”

    “我们......”裴渊及看着他，问，“以前......一起睡过吗？”

    宁子弃虽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头：“以前你从来不会嫌弃我的。”

    裴渊及：“现在也没有嫌弃。”

    “可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休息。”

    裴渊及低头扫了他的手一眼。

    那双纤细的手还紧紧攥着裴渊及的衣服。

    宁子弃松了手，突然来了气：“你的意思是我拦着你不给你回去吗？那你大可以把我的手沉下来或者把 衣服脱掉。”语气里是委屈的，音调微微扬起。

    裴渊及敏感地察觉到少年似乎是在反话。

    他颇有耐心地看着宁子弃发火：“不想像以前一样照顾我，我也能理解，你直接就行，又何必让我看 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

    孩睡觉并不算老实，醒来头顶一片凌乱，头顶还顶着两根呆毛，稚嫩得没有半点儿杀伤力，呆萌可爱 得紧，偏生学人大声地无理取闹，只可愔出来的话一点气势都没有。

    反而显得越发憨态可掬。

    像是一个白米面捏出来的肉团子......

    裴渊及看着心里好笑，却没忍心拆穿他，只是摇头：“昨天暍酒的账还没给你算呢，现在，跟我横上 了？”

    宁子弃突然心虚：“你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这话的？我只给哥哥管教，你都已经忘记我了，还管我的事 情干什么呀？”

    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明明眼睛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这一刻，裴渊及突然觉得自己脑海中的词汇是那样的贫瘠，让他难以从中选择做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形容 此刻的少年，形容他此刻的模样，情绪。

    也难以形容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孩这不同的一面时的心情。

    “那你......应该是什么身份？”裴渊及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突然之间就带了几分压迫感。

    宁子弃下意识绷直了背脊，手指攥紧了棉被，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