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间章 战车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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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章 战车Ⅲ

    像是被他的话吓着了,宁红尘一动没动。

    昭瑶看着他,忽然觉得新了耳洞的地方变得很痛。

    曾经被命令不可以摘下的翡翠耳钉,此刻的存在感愈发鲜明,沉甸甸的,像是直接坠在昭瑶的心头。

    一开始为什么要单边耳洞,他已经忘了,总归不是和家里的两个臭哥哥有关,就是和他的臭老师有关。

    过去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让他惊讶,等待耳洞愈合的时间竟然这样磨人。

    因为宁红尘当时的请求——昭瑶认为那更像是披着温软外皮的命令——和粗暴操作,那里在后面的一周里,都不断在渗着脓血。

    担心耳钉长在肉里,又鬼使神差地不想将它取下,昭瑶不得不每一次都在耳洞即将愈合时转动耳钉。Alpha的自愈力又极其强悍,后果就是昭瑶需要不断、不断、不断地忍受这种奇怪的感觉。

    称不上痛,但就是麻烦、很影响他的生活。就像把脚强行塞进不合适的鞋子里,心里每一秒都叫嚣着解放。

    洗漱时,看到镜子里那一点逼人的翠色,和被它映衬得愈发红艳的耳垂,昭瑶都很心烦——他从来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要不还是扯了它吧。他想,但最后没有动手。

    昭瑶承认,他耐着性子忍受这种折磨的时候,是有所期待的,对宁红尘的期待。

    比如目光扫到他耳垂时,露出的一点微末笑意。

    比如拍下他的肩膀,问他怎么样这个礼物是不是很衬你。

    比如脑袋凑过来,月光一样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查看他的愈合情况。

    ……可惜都没有。

    宁红尘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送过的东西转瞬即忘,过的话也从不放在心上。撩完就跑,概不负责,段数之高,让昭瑶一颗心被吊得死死的,表面上还得强装云淡风轻。

    看到巫商挽着宁红尘的胳膊,亲亲密密地给他喂食物时,昭瑶满脑子都是这算什么。

    没有愈合的耳垂再一次痛了起来,像是要烧着一般。他委屈地想,既然你知道自己是我哥哥,之前就不要来撩拨我啊。

    没错,开窍以后,昭瑶看宁红尘,简直觉得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比如此时。

    -

    “……”宁红尘咽了口唾液,有种自己放出了什么野兽的奇怪感觉。

    他了个哈哈:“这就不用了吧……”

    话还没完,就看到昭瑶浓黑的眼睫微微压低了点,如沉甸甸的乌云,遮蔽了浩瀚夜空。

    宁红尘哑然,直觉昭瑶现在情况不妙,到底乖乖撩开了头发,露出了脖颈。

    后颈这个地方,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只是从第一个人类进化出可供标记的腺体后,就成了仅次于生/殖/器官的羞耻部位。

    无论是性别如何,注意遮蔽自己的后颈,都已经成了所有已分化者的本能。

    之前宁红尘告诉昭瑶,自己想带他的颈链,若是放在情侣身上,是类似于贞操锁或乳/钉一类的露骨邀请。若不是情侣……那支配意味就更浓了——是那种浓度超标到会被骂变态的程度。

    更别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昭瑶的choker里,一定装着定位器。

    昭瑶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很糟糕。

    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前,宁红尘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愿意当昭瑶的狗。但那时候昭瑶好像并没有这个想法,只反复强调他们是伙伴和朋友,再加上如果能当人谁想做狗,所以这事虽然两人心照不宣,但到底没挑明。

    昭瑶仍旧举着那个黑色的皮制choker,直勾勾地看着宁红尘。

    他的眼睛是稍稍有点下垂的样子,眼型是大而圆的杏仁状,眼眸乌黑湿润,看人的时候无辜又纯洁,总是给人一种大狗狗的感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昨晚没有睡好,如今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现在的样子,莫名就很丧,还有点阴沉,透着一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执着。

    他掐着青年的脖子,仔仔细细地为他的兄弟带上动了手脚的狗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choker的皮带收得有点紧,正正卡着宁红尘的喉结,每当对方吞咽时,紧绷的束缚感,会令喉结的滚动都格外明显。

    曾经有次,在他还不明白这情愫是什么意味的时候,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刮擦那里,像是挤压软装果冻那样,拼命地榨取宁红尘的每一丝信息素。所以这次他替宁红尘戴颈链的时候,就表现得很克制。

    宁红尘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昭瑶盯着那一片皮肤发呆,他忍不住想,宁红尘是在警惕他么?不应该啊,他们是兄弟,是朋友,是同伴,宁红尘为什么要警惕他?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昭瑶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宁红尘的后颈,眼见宁红尘了个寒战,他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某种情况。

    “……你是不是知道了?”他像时候那样,把下巴搁在宁红尘的肩上,像只狗狗那样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发丝。只是时候他做这个动作要踮着脚,而现在,需要微微弓起腰。

    “?”

    昭瑶的声音又低又沉,低得像敛垂的睫羽,沉得像暗沉的眸光,就那么缓缓淌入宁红尘的耳中:“……知道,我在你的项圈里,装了定位这件事。”

    “——”宁红尘开始慌了。

    昭瑶认真地端详宁红尘半晌,羞赧、无措、震惊和狂喜,混在一处,沿着他的脊椎向上,在他的脑袋里炸出了一朵朵地烟花。

    心情过于复杂,昭瑶反应了半天,才从腹腔中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

    今晚无星无月,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好天气。似乎是察觉到了昭瑶外泄的杀气,整栋公寓楼都无声无息,连虫鸣都不曾听到一丝,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暖黄灯光,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兵分两路,昭瑶一面往目的地赶,一面忍不住回忆起刚才的场景。

    他想起指腹摩挲过的、宁红尘幼嫩的皮肤触感,忍不住晃了下神,手指不自觉轻轻搓了搓,似是回味。

    昭瑶久违地感到了畅快。困扰他好多天的问题,他死去的哥哥和喜欢的人是同一个也好,巫商的捷足先登也好,两个Alpha可不可以在一起也好,他统统都不想再管了。

    和固执地抱着死人衣服筑巢的巫商,以及轻飘飘不知想什么的傅白雪不同,他一直是个向前看的人。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解决提出困难的那个人,这才是他。

    等完成这个任务以后,就跟宁红尘清楚,和巫商公平竞争好了。毕竟,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他都是最先的那个啊。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昭瑶潜进他们白天踩好点的民居,准备悄无声息完成任务的时候。

    宁红尘的侦察能力一向优秀,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的昭瑶一直对他的决定深信不疑。只是这次,他闯进民居里,却扑了个空。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公寓,不到一百平米,老式装修,在繁华商业街的背面,一看就是专供出租的旧宅。里面的痕迹被刻意扫除过,一眼看去和其他的样板房没什么区别。但昭瑶凭着经验,还是能断定在不久前还有人活动。

    昭瑶皱了皱眉。

    奇怪……他们为什么忽然撤退了?难道是白天他和宁红尘粗心大意,暴露了踪迹?

    但是这不可能啊,他们都是老手,便装这种事做得轻车熟路,怎么会轻易露出破绽?

    那就是巧合?恰好在他们准备动手前,那群人决定换个据点?

    可昭瑶在玉京春里摸爬滚这么多年,如果真信了这是什么见鬼的巧合,巫商大概会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把屋子仔细搜了个遍,确定真的一无所获后,决定先去找宁红尘汇合。

    当时他们定下的计划,是昭瑶负责攻击,而宁红尘在外策应,截断对方的后路。现在,宁红尘应该就在这栋民宅后方的窗口下,那条必经的道上等着。

    把闹市的民居当据点就是这点很不好,他们是必须要隐匿行踪的人,这里路多障碍也多,要不是宁红尘的能力可以进行中远程狙击,光是如何不惊动自卫队这一项,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这个废弃据点在第九层,因为是老式建筑,所以并没有规划电梯。昭瑶走到背面的窗前,对遥遥守在路口的宁红尘比了个手势,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普通地走楼梯下去。

    反正九层楼的距离,对他来,跑的并不比跳下去慢多少。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找宁红尘好好商量下。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究竟是哪呢——

    昭瑶没有巫商算无遗策的本事,但他有个点亮的天赋,是巫商都不得不句服的——他的直觉非常灵验。很多时候,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一步告诉他危险了,靠着这个,昭瑶躲过了不少危机。

    这次同样。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只是还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式居民楼的公共设施经常失灵,就比如昭瑶这一路下行的楼道,竟然连一个感应灯都没亮,偏生今天的天空也蒙着厚重的乌云,连一丝灯都看不见。

    “该死!”昭瑶越发觉得情况不妙,在心里大骂怎么上楼时没有注意,同时飞奔下楼。

    到底是哪里不对——

    忽然,宛如一道惊雷劈下,他想起临行前,巫商对他的叮嘱。

    「注意不要让阿宁落单。」

    昭瑶瞳孔猛缩。

    同时,他终于到达了一楼,只需要从楼道出来,转过一个弯,沿着路往前,就能与宁红尘汇合了。

    这一系列行动,以大Alpha的身体素质,做完不需要十秒。只要——

    昭瑶乍然停了下来。

    他拧起长眉,疑惑地看向站在楼道口,明显就是在等他的男人。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出于对对方的信任,他仍旧按耐住了焦急,沉声问:“大平,你怎么来了?总部那边出什么事了?”

    在他的概念里,当他执行秘密任务时,忽然有属下愣头愣脑跑过来,肯定是总部出了什么要紧事。比如两年前,巫参上位时。

    没错,站在那里的男人,正是他的得力手下,特别行动组三组组长,孙顺平。

    孙顺平已经在玉京春待了二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昭瑶可以是他看着长大的。因此,哪怕心里不妙预感愈深,昭瑶仍旧没有多想,他只是皱着眉头:“有事快,宁红尘或许需要支援。”

    孙顺平却叹了口气,这个爽朗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了格外复杂的表情,然后抽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刀。

    “对不起啦,头儿。我接到了老大的命令,得把您拦在这里。”

    “……?”昭瑶愣住了。

    脑海里不停长鸣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昭瑶无措地握了下拳,茫然看向他的伙伴。

    这时候,被重重乌云所遮蔽的月亮终于露出了一点,洒下薄薄一层吝啬月光。

    就着月色,昭瑶终于看到孙顺平通身被泼溅的血迹——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血里,那些血早已干涸发黑,大概这也是昭瑶没有闻到血腥味的原因。

    “……”

    昭瑶死死盯着孙顺平,终于想起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大平——你告诉我,你杀了多少人?”

    无星无月的夜晚,死寂的居民楼,零落的灯火——虽然如今正式夜半,可现代人习惯昼夜颠倒,怎么可能空余零星灯光,却没有半点人声发出?

    孙顺平露出一个苦笑,动作却是和表情截然相反的凌厉。

    “这栋楼的所有人,我全都杀了。”

    下一话:兄与弟

    我心中仍是难以置信:“孙顺平?你背叛了头儿?”

    孙顺平将针剂尽数推进我的后颈,低低道:“……抱歉,但是,我的弟弟还在那个人手上。”

    作者有话:

    孙顺平的伏笔详见玉京秘事③。

    关于昭昭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具体你们可以参考乙骨忧太那双下垂眼,以及他伸手从背后抽刀的那张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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