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十、家有儿女①
十、家有儿女
转眼过去,就是三年多。
这几年没别的可,日子和从前过的一样。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三区终于被怕了,燕北——沽口一带的局势终于稳定了下来。
我也终于能腾出手,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
在从前,有那么一句俗话,叫“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当然还没到如狼似虎的年纪,不过确实感觉自己已经熟到透烂了,发/情期也变得一次比一次难挨。
每月,我都会看着昭瑶的体检单长吁短叹:什么时候,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分化啊!
傅白雪对此反应很从容——也许是这几年下来,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分化意味着性成熟,像昭瑶这种还未分化就拥有了能力的强者,分化要么很早,要么很晚。昭瑶现在十一岁,但以他现在的个头看,我们大概等不到他在十二岁分化了。”
他着,还含笑瞥了我一眼,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调侃味道:“如果无法在十二岁分化,那就只能等到十六岁之后了。你真的能等到那个时候么?退一万步,就算他提前分化,面对一个十二三岁的鬼,你真的能下得去手?”
“……”我瞬间哑口无言,并有种无比憋屈的感觉。
当初我还因为自己捡到宝了而窃喜不已,但现在确实感到了心塞,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生理需求一直没有得到排解,激素水平长时间得不到调节,所以变态了。啧。
而莫名其妙成为我的候补搭档的巫商,对这件事抱持的态度一直都是——
“哎——呀,看看这个进门的人是谁?”
我一跨进他的院里,就听到少年拖着调子,慢吞吞道:“哦——是自卫队的天字一号炼铜癖啊。”
自知道我什么算后,他就一直拿看人渣的目光看我,骂我死变态炼铜癖。
这事是我理亏在前,被骂是应该啦。但我横竖想不通的是,别人也就罢了,你巫商有什么资格阴阳我?这都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的问题了,而是一只乌鸦在笑另一只乌鸦。
这鬼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贵公子,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可以窥见几分他那乌漆嘛黑的心肠了。
比如某次,他不知道和老白进行了什么肮脏的py交易,完了老白好像给了他一份资料还是什么,他拿到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在自己屋子里玩了自焚。要不是我正好那天找他有事,这子大概就没了。
自那次以后,他做事就愈发邪性,对我也越来越挑刺。现在老白又把我们安排到了一起,巫商读作外援写作搭档,我知道时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死活没想明白,以巫商对我的反感,他怎么竟然答应了傅白雪的要求。
当时我问老白,他到底拿了什么筹码动了巫商。老白的反应很有意思,他平平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让我猜。
所以近墨者黑,跟巫商混久了,傅白雪也会阴阳怪气了。
我这次来找巫商,主要就是为了傅白雪给我的任务。这两年,我们在北方地区招募了大量超能力者,组建军队扩大势力,并且将信息处和分析处进行整合,成立了单独的情报部。
前阵子情报部就传来了一个消息,是当年一些南渡的权贵联合了被我们搞掉的巫家残部,在暗中谋划着些什么。
我们插在南方的情报人员监视到他们有在接触,却因为级别太低,没法得知具体内容。
起南渡的那些人,也真够烦的。
之前就了,燕北以前是皇城,是经济政治枢纽。在国破之前,不少有门路的权贵就已经得到了风声,纷纷南下去了。当时八区的北方一带几乎全面沦陷,战火连绵不绝,南方却还莺歌曼舞,天上人间。
但是资源始终是有限的,蛋糕就那么大,没过多久,南方内部就了起来,各地军阀势力割据,比北方也好不了多少。
现在看到燕北又起来了,那群人便蠢蠢欲动,想要回来摘桃子。去年才被我们剁掉了两只伸的最长的爪子,结果现在又来,还联合了巫家残党,真是烦。
起来现在自卫队发展这么好,还多亏了巫家出了个好儿子、大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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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两年多前的事,那时巫商才十三不到。
为了吞下巫家,他定了几个计划,然后做了我们的内鬼,给他爸下了套。我们就这么里应外合、逐步蚕食,愣是把巫家名下的人、财、粮、地、武器、技术……都吃得干干净净。
当时巫商本来想赶尽杀绝的。那会儿我觉得他整个人都在一种很亢奋的状态,表情却还是一贯蔫蔫的性冷淡风,只一双望不见底的黑眸格外得亮。他从他父亲的卧室里出来,手里就多出了一把做工很精巧的匕首,然后直接去了关着他爸的房间。
本来我在清点财物,看到他的状态,有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一开门,就看到他把巫家的掌权人绑在了椅子上,正慢条斯理地把人一片片地片下来,扔到一旁架着的锅里——他当他爸是条鱼,还要活剐活吃!?
“你不是喜欢吃人么?母亲好吃么?佣人好吃么?来,吃啊——”
——那场面我大概能记得一辈子。
只见血淋淋的房间里,他捏开生父的嘴,直接将锅中的滚油热汤灌进了对方的口中。难怪刚才没听到他发出惨叫,原来喉咙早就被烫坏了。
饶是我看多了大场面,那天那幕也足够让我毛骨悚然。
我一把将他拽开,厉声问:“你在干什么!?”
巫商抬头看我,无辜且乖巧道:“……在喂饭啊。”
我当时瞬间觉得这孩真是糟心,捏了捏太阳穴,我指了一旁已经昏迷过去、离死不远的男人:“我不想他是你生父这种屁话,我就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因为想要为母报仇?”
从之前的对话我就知道,这男人喜欢生吃活人,还吃掉了巫商的母亲。如果出于这种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
我看了看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的巫商,总觉得这不像是个大仇得报的样子。
果然,巫商的回答让我的血压一下子就升上去了:“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母亲的样子了来着。”
我:“………………”
巫商:“但是很不爽你懂么?就像是看到了一只很恶心很讨厌的虫子。有些人会选择直接把虫子踩死,但我会先把虫子腿全扯掉,再用树枝捅穿它的肚子,让它在挣扎中死去。”
他的描述很抽象,但我还是懂了。巫商并没有从这个行为中得到报复或折磨他人的快感,他纯粹觉得他爸值得这个下场,就顺手做了。
何等可怕的孩,对于虐杀和死亡产生的刺激,既不厌恶也不排斥,简直像没有心肝一样。
不,不对。
我忽然回过味来,探究地看向他,如果真是如此,在刚才拿着匕首去见他父亲时,为什么他的情绪会这么亢奋?
我这么想便直接问了,巫商愣了一下,整个人瞬间生动了起来,刚才像个鬼娃娃似的、面具一般的平静无波的表情消融掉,取而代之的是有点心虚的表情。
他视线飘忽了一下,没敢看我。
我:“?”
这个心虚的表情好眼熟啊,好像刚才被我抓现行时,他也是这个乖巧的样子。
他不自觉用脚尖磨蹭了一下地面,有种微妙的窘迫感:“因为老师当时带我走时,我答应了他,不能亲手杀了这个男人。”
嗯,干得好。我暗自点头:“所以你违约了。”
“可我也经常瞒着老师偷偷熬夜游戏啊!在家长眼皮底下干坏事的刺激,不就在这里么!”
他像个真正的普通男孩那样嚷嚷。
我:“……”
原来让他兴奋的原因不是他干了这种事,而是他违背了老师的约定。我顿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好。他竟然把杀掉生父这种事,和熬夜游戏画等号,就离谱。比他那个虫子的比喻还离谱!
他还在狡辩——话他向我狡辩什么,我又不是他的谁:“而且我根本没干什么,只是在喂他吃饭而已!儿子伺候老子吃饭有问题么?当然没问题!”
我被生生气笑了。
“重点根本不是那个好么!哪怕他活该千刀万剐,那个动手的人也不该是你!我一直拒绝让你当外援,不肯凡事都找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
巫商忽然愣住了,他脸上有点夸张的表情收敛起来,有点无措的样子,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别——”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你只比昭瑶大四岁,无论你还是他,都不应该被过度牵扯进这种事情里,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父亲!“
我看不惯巫商很久了,索性一次性骂了个爽:“整天仗着自己头脑好,就擅自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但人心是损耗品,你懂吗?不止别人,你自己也是!哪怕你不觉得,但做这种事,你就是在磨损自己的心智!难道你以后想要失去对外物的感情,麻木地度过一生?”
劈头盖脸地教一顿,我终于爽了,巫商却没有。
我已经做好了这个自尊心奇高的鬼拂袖而去,并且从此跟我断绝往来的准备,没想到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偏过头没有话。
……什么啊,他这样,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他似的。
我不耐道:“话啊鬼,你不是嘴巴很利索么。”
“……”他刚才的兴致勃勃已经荡然无存,巫商别过头不肯看我,半天后才轻声道,“我从来没有以玩弄人心为乐——在我看来,他们确实又蠢又笨,我只是了实话罢了。”
我的火气奇异地被浇灭了,沉默地等他完。
巫商似乎格外不擅长表达自己,他拧着形状漂亮的眉毛,跟个闷葫芦似的闷了半天,才在我催促的目光下,又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而且,如果想让你们重视我,展露价值是必须的。”
完,他似乎感到格外羞耻,赌气似的转过身背对我,任我什么都不肯再搭腔了。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感受到,除了提起他的老师时,巫商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
其实我当时很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很想怼他一句:当初不是信誓旦旦什么,绝对不为自卫队做事么?现在怎么又变了?
但到底我做人比较厚道,忍住没。
那会儿我还以为鬼见杀不了生父,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却别别扭扭地背对着我站在那,跟根柱子似的,一副等我完事了一块出去的样子。
我把巫商的父亲弄醒,该问的都用手段问清楚了,才笑着逗巫商:“你还想亲手杀了他么?”
巫商终于肯回头,分给我一点注意力。他撇了下嘴,像个不仅没吃到糖、还被骂了一顿的孩:“……交给你了。”
我命令巫商不许回头后,随意抹掉男人的脖子,直接抬袖子遮住孩的眼睛,就这么领着他出去,哪怕里面的惨状有大半数就是他造成的。
这是巫商曾经的家,是栋典雅老派的宅子。
我牵着他,走在长长的、阴暗的走廊上。巫商难得乖巧地任我牵着,没被袖袍遮住的半张脸无喜无悲,像个漂亮的傀儡娃娃。
这时巫商在想什么呢?是在想他的生父,他童年的时光,还是他深沉爱着的老师?
无论如何,往事已矣,我难得发了善心,决定帮他岔开思绪。
想了想,纠正了他一句话:“如果是为了展露价值才做这些事,那你已经不必再做这些事了。我们已经足够重视你,也足够明白你的价值了。”
“……”
“燕北是个好地方,现在也不怎么仗了,乐队、话剧、相声、戏班子又慢慢冒头了。你现在拥有的资本,足够你搞一套舒适的大宅子,每天听着鸟叫起床,没事就看看戏听听曲,等我们把学校办出来,你还能去感受下校园生活……”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唇角不禁带上一丝笑意:“总之,以后不要随意沾血了。那不是好好的孩该干的活。”
巫商被我握着的那只手紧了紧,他轻轻地、试探性地回握住了我的一根手指。
我心中一震。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然被投下了一颗石子,虽然没有激起很大的水花,却已足够泛出层层涟漪。
像是落入深渊的人搭住悬崖上垂下的蛛丝那样,他怀抱着微弱的希望问我:“你真的不认识老师么?他……你们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在我们决定逃出巫家的时候。”
我努力地翻阅不怎么丰厚的记忆,遗憾道:“……真的不认识。”
他的希冀和惧怕那么明显——希冀我的回答是肯定,惧怕我吐出相反的答案——甚至让一贯铁石心肠的我都产生了不忍。
“……这样啊。”
仿若在寒夜中苦苦挣扎摇曳的一豆烛火,终于不堪风雪,“噗”地一声熄灭了。
男孩轻轻挣开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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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不提,回现在。
因为这件事的印象太深,所以我对巫家格外膈应,得知这事还有他们参与后,我顿时后悔没有把杀灭对方满门。
巫商那臭鬼还在旁边冷嘲热讽:“当时就了,斩草要除根。”
“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那是南边又不是燕北,真把人杀完了,你怎么办。难道要躲在燕北一辈子?”
我当即怼了回去。
“……”
巫商抿了抿唇,头一扭,又不话了。
这鬼年龄越大越喜欢用这招,每次不过我,就扭头自闭。偏偏又跟犯贱似的,自闭完了,又要跑过来招我,破嘴一张从不好听的。
我弹了下昭瑶的体检单:“不管了,这事儿咱们出趟差,尽快搞完。弄完以后,我回来就正式收养昭瑶。”
巫商一口茶喷了出来。他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真的要收养昭瑶?”
我嫌恶地避开他的茶水,慢条斯理道:“多稀奇啊,我也老大不了,想养个弟弟在家,不为过吧。”
“……”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
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