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十九、兄与弟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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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兄与弟③

    我披着外褂,晃晃悠悠地往自卫队的后花园走。

    基地内有训练场,训练场的后面就是一个花园,里面还种着菜,里面有花有草有果有蔬,还有满地乱跑的母鸡和鸡,端的是一派生机勃勃。

    我闲得没事摸鱼的时候,就会过去躲在树上睡觉。

    我攀上一丛桂树,飘飘摇摇坠在树顶。深秋时节,桂树开得灿烂,这里枝繁花茂,阳光不温不火,很适合躲懒,就是香气太浓,薰得我头晕。

    正昏昏欲睡之际,我听到树底下有几个兔崽子在窃窃私语。我揉揉眼,不心把他们的抱怨听了个干干净净。

    挺尴尬的吧我觉得,因为他们抱怨的对象就是我。

    仔细想一想,其实可以理解。自卫队里招的都是能力者,大多数是年轻人。年轻人嘛,自负才能,血气方刚,有一腔抱负,怀着理想加入自卫队,想要在这片乱局中施展拳脚,保卫家乡——他们自然是对自己的领导者有期望的。

    而我,其他的先不提,我是个Omega,这就是原罪了。

    但是这种性别歧视不能在明面上,因为老白也只是个Beta,而队里的能力者,也有相当一部分是Omega。可他们心里到底有不爽,平时不显,一旦遇到事,头第一句,必定是“毕竟副队是个Omega/我就Omega不太行”。

    这阵子我频繁在水龙坡和自卫队两头跑,前两天还因为发/情又回去了一次,这种事无论我还是傅白雪都不是很在乎,但底下的人只会看到总副队不和,副队耍性子出走了。

    顺带一句,他们一直觉得我和傅白雪是一对儿,只是苦于傅白雪是个Beta,没法标记我,才让我在外面吃野食——我还拿这事趣过傅白雪,嘲笑他在传闻中被我戴了绿帽子,结果老白没笑,就静静看着我——吓得我立马也不敢笑了。

    其实这段时间燕北一切如常,表面都风平浪静的,自卫队也没什么事,所以这种在队内弥散的风言风语才格外异常。之前我和傅白雪提到有人盯上我时,就研究过现在的情形,觉得要是想搞我,第一步就是要离间我和自卫队。散布风言风语,这只是前戏。

    这是个阳谋,而且相当成功。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要钓出队里的探子,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心里发堵。

    这群兔崽子、白眼狼,别人挑拨几句,就忘了谁手把手指导你们控制能力,谁顶在你们前面了,一点也不可爱。

    我烦躁地抓抓头发,一翻身,钻到桂树深处去了。

    -

    就这么拖着,局势陷入僵局。

    目前我们知道盯上我的人,只有巫家剩余的人,和一个三区的伊万。可他们都是擅长挖洞的蚯蚓,我们怎么都找不到人。本想钓鱼执法,可无论是水龙坡还是自卫队的饵,对方都没有咬,这就很尴尬了。

    最烦的是自卫队的势力在急速扩张期,没法轻易有大动作,我也想来一招敲山震虎,但要是震到其他大佛,直接掐了我们的物资怎么办?

    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差劲极了,偏偏束手束脚什么都不能做。自卫队的势力还是太太新,我做梦都恨不得能放手大干一场,直接带着我的弟们南下,把那边的拦路石都敲碎了扬海。

    这时候我就格外羡慕玉京春,人家不扯虚的,就是劫财杀人放火灭族一条路的黑恶组织,捞钱吸金的项目多的是,那些有点油水的家族,都是拿钱求他们保护——操,真是酸死我了。

    保护个屁的家园啊,劳资正他妈在被搞啊!

    巫商知道我这个想法后,素白纤长的手指搭在脸庞上,轻巧地敲了两下,然后曼声笑道:“倒也不是不行。”

    上次巫商被我敲后,又成了那副阴郁深沉、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样子。他对待昭瑶的态度依旧很刻薄,对我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亲近,而是我熟悉的阴阳怪气。我松了口气,心底还贱兮兮地有点失落。我心这不怪我,人就是这种会追寻得不到的东西的物种嘛。

    他约莫就是顺口一,看到我还巴巴等在旁边等着下文,眉梢一挑。

    我非常上道:“有什么代价?”

    成年人的可耻之处,就是吝于付出真心,也不肯交付信任,哪怕知道巫商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是摆一副银货两讫的姿态。

    “……”

    巫商看我一眼,扯了下唇角。

    我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很无辜地歪了歪头。

    他什么都没,扭头走了。

    “……”

    我捏了捏眉心,很想叹声气,不过忍住了。

    跟巫商的关系越来越僵,自卫队又是这么个样子,我忍不住跟傅白雪抱怨:“难道这就是中年男人的悲哀么。”

    傅白雪还愣了一下,歪头算了算日期,才略迟疑道:“我们还没到三十吧……”

    “那是你啊!”我哀嚎一声,“我不记得自己多大了啊!不定我已经是个老妖怪了呢!”

    超能力者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高一截,就算上了年纪身体也能维持很久的巅峰期,可我自有意识起,就是这副样子了——所以这个问题真的不能深想。

    傅白雪失笑,为我倒了一杯茶:“没事,我陪你。”

    -

    结果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某天我回家,发现昭瑶的窝棚空空荡荡,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住在昭瑶隔壁的是一个女Beta,靠出卖身体为生,和昭瑶关系还不错。这会儿人家在接待客户,我不好扰,等那边没叫了,我才过去问她有没有看到我家两个混账。

    那姐姐是个泼辣人物,每回我发昭瑶在院子里剥蒜时,都能听到两人中气十足的对骂。不过她似乎有点怵我,我来这这么久,我们话的次数不超过十句,且每次昭瑶都必定在场,虎视眈眈地盯着。

    她穿得十分随意,随便裹了裹就开门,倚着门框跟我交谈,只注意到巫商先出去了,没过一会儿昭瑶也怒气冲冲地跟上去了。

    我道了声谢,就准备往她指的方向去,她却叫住了我,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她大概是个混血,这年头,战后流亡士兵和异国女人的孤儿不要太多。

    “和我睡一夜吧,我倒贴你物资。”她挺认真地对我。

    “……”我哑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昭瑶每次那么防备我们话了,原来她不是怵我是觊觎我啊。第一次被女士直白邀请,我心情有点微妙,“谢谢……不过我不缺物资。”

    “我知道你不缺,但我只有这个了。”她还有点不死心,又确认一遍,“他们都我很爽的。”

    “……”我捂住脸,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憋出一句干巴巴的,“……我是Omega,睡不了你的。”

    “你竟然是Omega!我一直以为Omega是喜欢和崽子吵架的男孩……我以为他是你的童养媳。”

    不不不,童养媳其实是昭瑶,虽然现在已经不作数了。

    跟一个不熟的女性讨论这个真的尴尬到爆炸,我以前怎么没发觉自己脸皮这么薄。我用手指抠了抠侧脸:“总之,我就先……”

    她语出惊人:“那我可以睡你,我的技术很好的!”

    “!!!”我落荒而逃。

    在一路寻找两个鬼踪迹的路上,我的心情由轻松渐渐变得凝重。

    其实我知道他们经常在我不在的时候吵架架,但我一直觉得兄弟之间摔摔没什么——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虽然巫商算是我的情人,但我其实是真情实感在把他们两个当弟弟在养的——我以为今天又是这样的情况。

    每天我都会给他们分配任务,很多事巫商不想做,就会偷溜出去玩,昭瑶发现后,就会气势汹汹地追出去。

    但沿路看到的痕迹,让我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我似乎天生擅长观察事物踪迹,擅长发现细节线索。刚才之所以询问,也是确认猜想,其实我之前就看出来他们的大致路径了。在前半截路,他们的脚步等都指明,一开始他们确实是一个跑一个追的情况。

    但是从某一岔路起,事情发生了变化。

    可以看出昭瑶在这里追上了巫商,两人发生了口角甚至又动了手,昭瑶和巫商一起跌到了旁边的石子路上,这是条向下的山路——这地方有很多这种偏僻岔道——然后团团滚了下去。

    “……”我简直大头痛加大无语。

    昭瑶和巫商都是很早熟的孩了,所以我对他们一向放心,觉得他们有分寸。如今看果然是我傻,再早熟的孩还是孩,我怎么能寄希望于他们安安静静不搞事呢?

    是的,就是搞事。

    昭瑶知不知道且先不,巫商拽着昭瑶下去,绝对是有预谋的。

    这件事乍一看很合情合理,但不自然的点有两个。

    一,从足迹能发现,巫商是停在岔路这,等着昭瑶找过来的。他为什么没有沿着原路继续前进,而是在这里驻足了?我倾向于他是发现了什么。

    二,昭瑶其实不喜欢在外面和巫商争吵,他和我的观点一样,觉得关上门把巫商死都是活该,可在别的地方,他们是一家人,他要给巫商留面子。所以巫商一定是故意挑衅他,诱导他对自己动手,好合情合理地摔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巫商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按了按隐隐发胀的眉心。奇怪,从刚才开始,我就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什么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着。那声音时断时续,如同海妖的呓语,似要将人拽进深渊中。

    这种感觉绝对不对劲,我提起心神,沿着巫商留下的痕迹——他居然留下了标记,我能肯定他是故意的了——往下走,幻听如同雷达,和巫商的记号重合了,越往下走,那感觉就越明晰。

    最后,我来到了一个溶洞前。

    这里是水龙坡的背面,还没有被一茬又一茬的难民开发,就是个荒山野岭,草长莺飞,自顾自开得灿烂,也替那个溶洞做了遮掩。

    那是个天然溶洞,入口极,又深陷下去,周围都是树木,要不是我耳边时断时续的声音,我还真找不到。

    我一边往里钻,一边在心里大骂那两个兔崽子——尤其是巫商——净惹事,要是发现了什么不会先回来告诉家长么,自己先冲过去算怎么回事!?

    越想越气,这溶洞不知存在多少年了,我们可能是它的第一批访客,里面黑漆漆的,头顶还有很明显的细细簌簌声——我猜是蝙蝠。人类在这种场合终究是劣势,尽管确定他们就在我的前方,我还是不敢高声呼喊,也不敢开手电照明,就怕刺激到这里面的原住民。

    反正昭瑶和巫商,一个有脑子一个有实力,而且巫商手里绝对还藏着别的底牌,只要不是被其他盯上我的人抓去,我倒不是特别担心。

    ——直到我闻到了血腥味。

    我从前是活跃在战场上的佣兵,也有过无数次在极端环境下和野兽搏杀的经验,人血和动物血的味道,我能闻得出来区别。

    那是人血。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里有人血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一下子慌了。

    也就是心神动摇的这一瞬间,徘徊在我耳畔的絮语声,一下子变强了。就像盛夏的蝉鸣似的,嗞儿哇嗞儿哇叫个不停,烦得要死。

    “……”我停下脚步,身体晃了晃,不得不扶了下额头。

    啧。好吵。

    -

    同一时间,溶洞深处。

    巫商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在这条阴沟里翻车。

    从走到那条岔路起他就感到,这里有个东西一直在呼唤着他,像是他的时候曾听到的那种声音。后来老师教会了他收敛心神的方法,他就再也没听过了。

    他还记得对方曾再三告诫过,能吸引他的这个东西非常危险,如果感受到了呼唤,能躲多远躲多远。

    巫商并不是个话不算话的人,但这个东西太蹊跷了,就像老师当年的突然失踪(他拒绝称其为“死亡”)一样蹊跷。当年他什么都不知道,吃足了情报不足的苦头,直接把老师弄丢了。这样的情形,如今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考虑到如果直接告诉零,那混账大概会直接大包大揽从此不让他碰,巫商决定先斩后奏,带着昭瑶这个手先过来探探路。

    结果他们刚刚才进入溶洞,巫商幻听的症状就已经严重到不受控制了。

    这种异常,并未消他探索的信念,反倒那种冥冥中的预感在提醒他,前方一定有什么。

    那个东西和他、和老师都息息相关,甚至就是造成他和老师如今改头换面的真正原因!

    又往深走了一截,昭瑶慢慢停下脚步,有点迟疑地捂住了耳朵。

    “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

    下一话:兄与弟④

    昭瑶这个时候还不忘和巫商斗嘴:“要跑你跑,老子才不要!”

    巫商看样子快被他气死了:“你出事了那混账得杀了我!”

    “才怪咧,他最偏心你了,快滚啊!”

    作者有话:

    前面恶魔Ⅵ讲过,精神力高的人一旦心绪不稳,就会和精神共感。这辈子的阿宁以前没遇到过,一是他心情一直很稳,二是没撞到母液池。

    PS:其实我好奇一件事很久了。

    O男B女,到底是谁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