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三十二、怨偶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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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怨偶③

    情事一旦开了闸,尝到了味道,就很难收住了。

    我和巫商几乎夜夜都滚在一起,大概是被我第一次以后那句“废物”刺激到了,他每晚都像是含着埋怨和怒气,非要逼出我一句服软不可。

    虽然就是一句话服软的事,我偏就是不想遂他的性子。

    但……怎么,还是那句话,在两性关系上,O永远是弱势的那一方。

    但是晚上我奈何不了他,白天总是可以的。

    可巫商也不是个吃闷酒的主。在我火药味越来越浓的针锋相对下,也不知道通了巫商的哪路关窍,以前经常垮起一张臭脸,只偶尔放飞的崽子,现在往我记忆里那个妖艳贱货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曾因为肉体纠缠而好转,反而愈发僵硬。

    记得有天我正蹲在门口,和昭瑶一块剥蒜,就见大老远的巫商披着我的某件外袍,跟只花孔雀似的一摇三晃荡往家走。

    样子和未来那个他不能十分相似,只能一模一样。

    我当即PTSD发作,皱着脸扭头问昭瑶:“他怎么了?怎么这么走路?”

    昭瑶头也没抬,神情中带着一股看透人世沧桑的麻木:“跟你学的。”

    我:“……”

    除却行为习惯外,还有他越发熟练的婊里婊气和茶言茶语。

    以前巫商话比较倾向于辛辣的嘲讽,眼睛上下一扫再配上似笑非笑的勾唇,就足以让人感到来自智力的碾压,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我让他变得礼貌点的原因,这人换了种方法膈应人。

    尤其是在阴阳昭瑶方面。

    某次我给昭瑶补习功课时,他拿了满分。我很高兴,昭瑶也很高兴,正巧巫商不在,我们就出去搓了一顿,回来就看到巫商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要笑不笑地看着我们。

    不是我,这场面太像后来我去了玉京春,他去找昭瑶不痛快的样子了。

    我当时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昭瑶护到身后。

    这个动作做完我自己都愣了,心里暗叫一声糟,巫商和昭瑶也愣了,昭瑶这耿直孩子扯了扯我的衣袖,一副你什么毛病的表情。

    巫商何等敏感的心思,一下子把脸拉得老长。他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狠狠剐了下昭瑶扯着我袖子的手指。

    他在我这受了气,只会在晚上撒回来,多的报复就落在了昭瑶这个出气筒上。比如现在。

    巫商嘴角一扯,笑吟吟地与我们上了楼,挺轻柔地问昭瑶:“你们吃饭去了?”

    那样子像模像样的,若不看他深井般的双眼,还真挺像个好二哥。

    我感觉昭瑶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他警惕道:“我测试得了满分,哥就带我去了。”

    “唔……满分啊。那是要奖励一下。”他沉吟着,眼睛一弯,接着手指灵活翻转,就顺走了昭瑶宝贝似的、藏在口袋里的成绩单。

    我看得叹为观止。

    随着他不紧不慢细细查看成绩的动作,昭瑶的心似乎也跟着提起来了。

    接着,巫商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我心想来了。

    “阿昭,”他像个真的什么好哥哥似的,一脸真情实感地忧虑,“这些题对你来,是不是太简单了?”

    “你又聪明,又努力,以前我给你补习时,那么高难度的题,你都能拿优秀,现在不过这种程度的满分而已,你就满意了么?”

    我:“。”

    虽然这波激将和拉踩十分低级,但对付昭瑶正好,因为再委婉的,他就听不出来了。

    昭瑶果然被激到了,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很激动道:“什么叫‘这种程度’?明明超级难的好吧!?这可是外语啊!”

    巫商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脸上仍旧维持着轻柔地微笑,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是么?”

    虽然他是笑着的,无言的轻蔑却几乎要从毛孔中透出来了。

    巫商从来都懂怎么踩昭瑶的痛脚,站在昭瑶这子在乎的,也不过是家长的夸奖而已。

    昭瑶果然炸了。

    紧接着这两个人就了起来,势均力敌。这种事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次,我都已经麻木了。

    作为大家长,我对他们俩之间的矛盾一向不多加干涉。昭瑶被欺负以后只会自己想办法找场子,我觉得这样很好,免得磋磨了他的野性。

    而巫商,就是昭瑶的磨刀石。

    巫商对我什么心思也心知肚明,在一次我们滚完床单后,他问我:“哥,您这么培养阿昭,是还没放弃把他弄进自卫队里去?”

    我对他话里的酸味不以为意:“对啊。”

    他幽幽道:“您今天把昭瑶弄进了自卫队,都不用我出手,他明天就能被赶出去。”

    我欲言又止:“倒也不至于吧。”

    他乜我一眼,似笑非笑:“您自己都快要被赶出来了,更何况是他。”

    我:“……”

    虽然事实如此,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我觉得巫商已经完美掌握了如何气死我的诀窍。

    “他们很明显就是要把您逼走,你不会现在还没发现吧?”

    如今流言在自卫队中愈演愈烈,可傅白雪还没有回来。

    战乱时节,一旦出了自卫队的势力范围,通讯就变得很麻烦,很多时候因为怕被拦截消息,反而不敢联系太多。我们寥寥几次沟通,都没几句话就挂了。

    傅白雪当时匆匆去外地,是因为我们在南方的卧底被发现了。那名情报员掌握了许多非同可的情报,为了求稳,傅白雪就亲自去了,后来南方局势发生变化,他就被绊住了。

    我不知道这种局面是不是背后那个黑手推动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只能他真的很厉害。

    现在面对巫商的挖苦,我哑口无言,只能瞪他一眼。

    他的语气又蓦地和缓下来:“如果您开口向我求助,我也不是不能帮忙。”

    我注视着他,他亦回视我。

    略停了停,我问:“……你准备怎么帮我?”

    他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曼声道:“自然是分而化之——实话,我不明白不过是区区流言,为什么就把您逼到了这个程度。”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把面对敌人的兵刃,对着自己的同伴。

    巫商这番话轻描淡写,我却嗅到了其中浓浓的血腥味。

    他清浅地微笑着,如画般秀丽的眉目,在橙黄色的朦胧光晕中,愈发显得翩然若神。

    我仔细用目光描摹他不沾烟火气的面容,缓缓道:“有句话我想问很久了。”

    “嗯?”大概是刚才我把他喂饱了,此刻的巫商很明显心情不错。

    我问:“你这满手的肮脏手段,都是你尊敬的那个老师教的?”

    这个问题折磨了我很久了。我不肯正视巫商那惨淡过去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不肯相信,若他的老师真是我,那巫商为什么还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笑了。

    巫商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面庞愈发苍白,血色似乎一霎那褪尽了。

    与他难看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他的背脊蓦地挺直了,像是刺猬弓起了背脊那样;他看向我的目光变了,像是虚弱的士兵要硬着头皮上战场那样。

    他笑了一下,笑容极尽嘲讽乖戾:“我就是这么肮脏的一个人,就连血管里的血都是黑的。我老师想管我,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我皱起眉。

    他冷笑一声:“嫌我脏?”

    我反问:“我不可以觉得你手段酷烈,不择手段么?”

    “这算什么?”巫商像是疼极了,他露出难以忍耐的表情,声音扬了起来,“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

    ——来了。

    我故意刺激他,就是想激出这个。巫商的嘴巴太紧了,他对他的过往只字不提,我又如何能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那份不清的情愫,哪怕巫商在我面前已经坏事做绝了,我仍旧觉得,他是有一颗柔软内心的。

    否则,他又为什么帮隔壁的女Beta出气呢,闲着没事干么。

    巫商却蓦地止住了话头。

    他眨了眨眼,像是忽然从梦里惊醒似的,涩然地笑了下:“……我在做什么呢。”

    “骗子的儿子是骗子,杀人犯的儿子也是杀人犯。我生父是吃人的恶魔,我也天生就是要吃人的。”

    他的肩膀放松下来,脸上又挂上了轻飘飘的笑容。

    “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坏胚子,您要是觉得脏也无所谓,”他嘲道,目光如蛇般,阴冷地舔舐我的身躯,又恢复了敬称,“反正,我看您也很享受。”

    “……”

    我的心沉了下去。

    当晚我们又做了一场。

    我和巫商像是两株缠绕而生的荆棘,必须要靠相互伤害,才能接近彼此。

    当互相拥抱的时候,痛是痛的,暖却也是暖的。

    意识不清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巫商在叫我。

    他紧紧拥着我,呼吸带着湿热的潮气,声音是迫切的:“哥,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我蓦地想起昭瑶曾经——或者未来过的话。

    当时我还是宁红尘,他难怪我为什么招巫商的恨。

    「这是肯定的啊。你的名字是不是我哥取的?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叫这个名字,就足够他想整死你了。」

    巫商仍旧伏在我的身上,像是极力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抓着我。他抚摸着我汗淋淋的背脊:“你不觉得‘红尘’这个名字,比‘零’听起来好多了么?”

    “……”

    我弄不清他到底什么心理。

    忘了到底是多久之前,其实我是很向往拥有一个名字的。

    名字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我与这个世界建立了一层联系,证明我不是个查询不到出处的浮萍,是有根系的。

    因为对自己的名字执念太重,这么多年了,我甚至只肯用代号称呼自己。态度之敷衍,从“零”这个一听就是随手取得代称就能听出来。

    但现在,我还真觉得它挺合适的。你看,一切归零,再度重启,这不就是我么。

    我将头偏到一边去。

    “滚。”

    -

    傅白雪被调出燕北算是有利有弊,弊处无需多言,好处就是我可以趁着他不在,开始着手调查他的事。

    当时我们差点滚在一处时,傅白雪半路刹闸的态度很奇怪。我们认识那么久,我还不至于连他有所隐瞒,并大概率有苦衷都看不出来。

    能力者千奇百怪,如果真的有什么定了约定就必须保密的能力,倒也不稀奇。

    我生气的是——草了,我三番四次从暗示到自荐枕席,傅白雪都拒绝我了,我当然会生气啊!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我有苦衷我就是不的闷样子,简直快气炸了好吧。

    但是气归气,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查到了一星半点关于傅白雪的过去。

    前事已不可考,唯一发现他踪迹的地方,是十来年前,在八区南部某家便利店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了他的踪迹。

    录像中还是青少年模样的傅白雪,跟在一个大姐姐身后,他们似乎只是客旅经过,女人买了许多水和干粮,傅白雪背了一个大包。

    那名女性长着一副……怎么呢,姐姐感非常重的长相——这其实是委婉法。

    稍微冒犯点,第一眼瞧过去,这名女性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妻”。

    我忍住了想要吹口哨的冲动。

    受信息素和战乱的影响,我们这代人除了觉得同A/同O恋很怪之外,是男是女反倒无所谓了。要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和傅白雪他们牵扯不清了,我的理想型其实是这种女人来着。

    她上我下也无所谓无所谓啊。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我拿着那个女人的样貌,砸了大笔的钱去派人查。

    可结果还没查到,自卫队那边就派人过来递话,请我过去。

    巫商掸了下请柬,意味不明道:“明明是‘自己人’,还特地用了请柬——啧。”

    昭瑶反应更直接些:“哥,我陪你去吧。”

    我摇了摇头。

    巫商撑着头浅笑——如今,笑容似乎像是刻在了他的脸上一样,无论何时,似乎他都是在笑着的。

    他问我:“真的不用我帮忙么?免费的哦。”

    我再次拒绝了。

    他的眼睛一弯,轻轻巧巧地应了一声:“那随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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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话:间章 战车Ⅵ

    “……”昭瑶扭头瞪巫商,“你什么意思?”

    巫商笑容轻飘飘的,让昭瑶想起缠在高压线上的风筝:“就是你想的意思。”

    “我觉得比起自卫队,还是玉京春更适合我们。”

    作者有话:

    呜呜呜抱歉抱歉鸽了那么多天!今天是工作完毕的野餐聚会,我在巴塞近郊的一个山沟沟里生死时速,同事都很惊讶地问我在干嘛(笑哭

    长佩真是限制了我的发挥,你们知道开头这段话,我省略了多少Angry Sex么!

    痛心疾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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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其实我的理想型是这种女人来着。

    又死了一次后,他变成了自己的理想型。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