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三十八、沉默的礼物①
三十八、沉默的礼物
巫商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我在他的目光之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扯开我的衣领,露出藏在里面的痕迹。
“……”我微微侧头,想避开他的视线,却将脖颈完全暴露了出来。
巫商纤长的手指摁住我的喉咙,在我以为他会直接掐死我的时候,他黑沉的眸子陡然弯了一下。
巫商笑着问我:“这里有好深一个牙印,您没发现么?”
我有点恍神,是这样么?昨晚因为被注射了大量药剂,我的意志一直不怎么清醒,傅白雪究竟做了什么我基本没印象了,不过似乎……
昨晚他叼着我的喉咙,很生气地惩罚了我。
但是我今天离开得太匆忙,根本没有照镜子。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会,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没发现。”
“……”似乎是被我无语到,他用力捏了下眉心。
我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巫商的皮肤是极冷的白,这点阴影将他浓黑的眼睛衬得更幽深了。
我心里不出来的奇怪,这种奇怪让我没办法直接上楼,甚至有点盼着巫商发火——以他的醋劲,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他还会干什么呢?会强硬地要求我不准做这做那,或者必须要同傅白雪保持距离么?
或者,以他的恶趣味,会想着法子折腾我?那我就由着他好了……这次等他做完,我就不他了吧。
正想着,巫商忽然咳嗽了一声。
人生气的时候血压会升高,呼吸会变急促,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通常的方法就是深呼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那么生气,却还没有发火,但很显然,他在深呼吸时,忘记被我折的肋骨了。
大Alpha的体质比普通Beta好了几个档次,但肋骨骨折也不可能马上就好,他最近一直都是静养,连日常的体能训练我都暂停了。
这下他一下子岔了气,登时咳嗽起来。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忽然出了岔子,素白的面庞霎时染上红晕,他想要忍住,但咳嗽和爱意一样,是无法掩饰的东西。
巫商咳得愈发剧烈,背脊都狼狈地弓了起来,声声带血,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我于心不忍,往前走了一步,他却像是受伤的猫咪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先把你这副——咳咳……碍眼的样子,咳咳咳咳,去掉!还有,咳咳咳,去洗澡!”他捂住唇,艰难道。虽然语气很凶,并且忘记加尊称,但是我却一点不敢生气。
经过他的提醒,我才想起来,昨晚我是顶着那个身形相仿的Omega的脸来着,一直忘了换回来。
这个能力我一直不爱用,因为虽然方便,但是真的疼。就像直接在脸上动刀子,还是不麻药的那种。
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做了几番调整,本来算换回自己的相貌,却忽然犹豫了一下。想到还在外面的巫商,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要是我顶着“老师”的脸,巫商会高兴一点么?
我想让他高兴一点。
“老师”的样子,我是知道的,当年巫家寻人的时候,给了我对方的照片,我还留着。
我翻开手机,在加密文档里找到了对方的样子,仔细观察一番后,把自己捏成了那个人。
他一定会满意的。
我忽略心里那点不知所谓的酸涩,重新走了出去。
在一楼争吵终归不好,昭瑶出去了,要是被他看到会很尴尬。趁我整理的间隙,他回了自己的卧室——没错,自从搬家以后,我们终于不是同住一个房间了,但他的卧室就在我的隔壁,中间的浴室还是相连的。
之前我们总会人模狗样地和昭瑶道完晚安、各自回了卧室后,再通过连接的房间私会。巫商当时还调侃,好像女主人在瞒着孩偷情。
我当时问他,女主人是谁?
住着女主人房的巫商登时哑口无言。
想到这些趣事,我的唇角不禁挽起一丝柔和的微笑。正好,半卧在沙发上的巫商抬起头,与从浴室出来的我四目相对。
“…………”
他怔住了,瞳孔剧烈收缩,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
其实,巫商的情绪流露一直是很少的。
他以前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厌世表情,看谁都是一副嘲讽脸;后来被我逼成了一个戏精,一颦一笑都是场上最靓的Drama Queen。
有些人哭和笑,是因为他想哭想笑。但有些人哭和笑,仅仅是他认为他该哭该笑。
巫商那颗聪明的头脑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真实的感触究竟如何,我从来都把握不准。
但这一刻,我总算察觉到,他那面具一般的外壳裂出一条深缝,流露出了一点内里的血肉来。
那是深沉到想要恸哭的依恋。
不知道是不是被Omega的生理影响了,拥有了一点母性,明明最不耐烦这种情况的我,看到他这副脆弱的样子,竟也跟着难过。
“……”
他的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要什么,我忍不住凝神准备细听,却看到巫商似乎陡然反应过来,神色重新变得清醒。
刚才那种脆弱,顷刻散得干干净净,他又变成了那个哪怕再气也要微笑的贵公子。
对我来,这其中的变换,像是化掉的春水,变成冬日的狂风。
……啊。
我怔怔地站在那,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比起他的老师,巫商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么?
我并不介意——无论怎么,巫商一个大Alpha就这么什么都不图地跟着我,我都是占尽了便宜的那个。身为享受红利的人,我没什么抱怨的资格——我只是稍微,稍微有点点疑惑。
到底我和他的老师都是同一个人,我究竟比未来的自己差了多少,才会让巫商在明白过来的瞬间,露出那样冷冽的神情?
巫商又捏了捏眉心:“换回去。”
我站着不动。
他见我没动,放下手,皮笑肉不笑地补了措辞:“请,您。”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垂下眼,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巫商。
大概是肋骨又在痛了,他用手轻轻地按住那里,眉毛也是蹙着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高兴?”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已经拿我当代餐用了那么久,那么再更近一步,他应该更欢喜才是。我都想好了,要是他想让我顶着这张皮和他做,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为、什、么、不、高、兴?”
巫商一字一顿地重复,略停了下,他看着我。
“……”
“……”
我也看着他,想要一个疑惑很久的答案。可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么。我只是——
不知道巫商从我的表情中品出了什么,他顿了顿,忽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
巫商陡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语气也变得轻快又可爱:“这是您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蹙了下眉。
他仍旧笑着,无论是闪闪发亮的眼眸,还是唇角的笑纹,都显示他是那么的高兴,那么喜欢。他继续轻快道:“那您算保持这副样貌到什么时候呢?毕竟,我要考虑怎么向阿昭解释。”
要不是刚才一瞬间他表现的排斥那么明显和真切,我就信以为真了。
——你看,他就是这么捉摸不透。
似乎除了痛苦,我找不到他的一点破绽。而现在,他连被刺痛时的瑟缩都能掩饰得很好了。
我断他:“够了。不是要你这样。不要演了。”
巫商可可爱爱地歪歪头,依旧是眼睛亮晶晶的表情:“真的不要了么?”
“对。”我扯了下嘴角。
巫商乌眸一弯:“那您也把脸换回来吧。”
……可我还是没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
算了。
我重新折回浴室,对着镜子一点点调整自己的脸。这次巫商也跟着进来了,我看了他一眼,没管。
这个过程又长又磨人,还痛,我开着水龙头,将一股股的血水冲入下水道。
巫商就抱着手臂在旁边静静看着,看了半晌,他也问了我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忽然想要顶老师的脸?”
我惊讶地看着他。
在我心里,巫商属于对人心特别通透的那种人,虽然还是鬼,但是对于旁人的弯弯绕绕,他有着堪称诡异的解读能力。
我怎么也想不到,巫商会对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问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想让你高兴啊。
但在我已经搞砸了情况下,再这个就就显得我像个智障一样,于是我梗了下:“……你就当这是给你的礼物吧。”
之所以我们一直在礼物这件事上这么纠结,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给巫商送过礼物。
自巫商只身来到燕北后,起先他还没有单枪匹马整垮自己家族的累累战绩,别人怜他孤苦,总免不了明里暗里的帮扶,比如隔三岔五送点吃食,或出行回来带点礼物。
就傅白雪,当时每次我们出去镇压外敌,他总是会记得挑些东西,有给属下的,有给昭瑶的,也有给巫商的。
他们俩关系好,我觉得和这个也有关系。因为巫商其实是个很珍惜他人善意的人,虽然他嘴上从来不。
当时傅白雪还劝我,让着孩一点,别整天欺负人家。我当时看巫商正不爽,总是嗤之以鼻。
所以我哪怕给看门大爷带几斤特产,也不愿意给巫商带一颗石子。
后来,我们关系变得暧昧了,我却还是不给他送东西。
身为自卫队的二把手,我的家底很丰厚,更别提次次缴获的战利品,我都是头一个挑的。
我给昭瑶买宝石,给傅白雪带串珠,但总是没有巫商的份。
——他以为他没有。
我也确实都把它们收了起来,从没给过他。
属于他的每一份,都被我收在了衣柜深处的一个大盒子里——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多珍惜它们!
第一次给他准备礼物,只是昭瑶那份的顺便。
当时还是文盲的昭瑶第一次在习字上拿了满分,我就给他挑了一支笔,结果不心多买了一支。
我不知道怎么办,又不想看到巫商收到礼物时阴阳怪气,或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索性扔进了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不心多买的东西,我就全都放进了同样的地方。
那时我们还在水龙坡住,有次巫商要找东西,一开我们卧室桌子下的抽屉,就看到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你怎么在里面装了这么多东西?」
他讶异道。
我只觉得不出的羞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胡乱道:「随手就放进去了。」
怕他再看一眼,发现里面的玄机,我啪地合上抽屉。
「这儿没有什么啦,你去别的地方找好了。」
后来,我怕他再翻出它们,借着大扫除的借口,就把这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全都装进了一个盒子里,塞到了我的床底。然后兜兜转转,又被我塞到了新家的衣柜里。
——但这是我死都不会跟巫商的。
巫商被我这句“礼物”弄愣了,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眨了眨眼,才叹息般地开了口。
“……原来,这还真是我的第一份礼物啊。”
巫商微微仰头,不断捏着眉心,似是想忍住盈满眼眶的泪水。他轻轻地吸气,却还是又咳了一声,那是带着血腥气的、空洞的回声。
“咳——巫参,你到底有没有心?”
“……”
这个时候,他还叫我的是巫参。
我张口想什么,又不知道什么才好,最后只好闭嘴。
巫商咳完了,他抱着臂,安静了一会,忽然问:“你是不是非常厌恶我、憎恨我、特别想要折磨我?”
!!!???
我惊了,愕然地回头,但现在我现在还没整完脸,半边都是血肉模糊的,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血珠从我绽开的眼角滚滚而落,被我随手擦去了。
“……为什么这么想?”
我干涩地问。
巫商不知道又从我这里得到了什么错误答案,他自嘲一笑。
“对啊,我硬生生从你和傅先生中间插了一脚,还利用性别趁虚而入,强、女干了你——更别提我阴沉狠毒卑鄙刻薄,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他轻声问:“你有多喜欢昭瑶,就有多讨厌和他相反的我。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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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沉默的礼物②
他抿了抿唇。
“我知道你其实很厌恶我。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四月一日
阿宁不介意替身什么的你们不要信。
他介意死了。
记住了,他嘴巴上反复强调没关系的,都是他特别特别在意的。
比如“不心”“多买的”“随手”“无所谓”。
你品,你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