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燕青的嗓子像被浓烟熏燎过，干涩沙哑：“唐总。”

    唐柒听到他那边播报航班的广播声，大约知道他在哪里。

    她低声问：“你是要离开春城？”

    “刚到春城。”许燕青这一个多月连轴转，基本上没怎么歇息过，中间抽出时间回国一趟，远远地见了傅安宁一面。她倒是言出必践，清空他的联络方式，彻底抽身而去。

    团队拿下了项目，他算着时间傅安宁已经高考完，并未留下来参加庆功宴，率先飞回国。

    司机拉开车门，许燕青将西装扔进去，侧身坐进车里，仰靠在车椅背，拇指与中指按压突突胀痛的太阳穴：“公事，私事？”

    唐柒沉默了很久，吐出一口浊气：“私事。”许燕青也无话可。

    傅安宁从许家老宅回去，他的预感并未出差错，她的确有事。

    接听电话时，即便她在极力掩饰，依旧能够听出她的哭腔。

    原来在微信里聊天，她的状态处于正常的。按照时间估算，她应该是到家时，给他发了一把刀的表情包。

    大约是那束花引来的后患，她被父母管束了。

    “夕宝的事。”唐柒重活这一世，从未遇见心虚或者对不起谁的事，头一次面对许燕青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她去许家老宅那一晚的花是你送的吧？她爸爸让她剪下来做成干花封存起来，夕宝照做了，之后她摘下了电子定位手表。

    她因为尊重我们不会反抗我们，希望我们能够给予她尊重。

    那一晚她哭着睡过去，起来之后把手机给了我们，这一个多月来她没有用过任何社交产品。每天两点一线，放假关在房间里看书，哪里也不愿意去。

    这段时间她变得消沉，我担心她心理出现问题。”

    许燕青只是听她简单的叙述，心脏便无可抑制的抽痛，她发病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

    “你这通电话过来，想我怎么做？”

    “我们不会干涉她的感情。”

    许燕青懂了，嗤笑道：“你们防备她被人伤害，到头来却是你们伤她至深。”

    他直接挂断电话。

    心里早已后悔无数遍，当初只想着女孩心性，会想要惊喜。

    纵使送花俗气，可每个女孩子应该会期望收到花。他思虑不周全，错算傅南城对她严苛至此。

    唐柒给他发来了傅安宁聚会的餐厅与ktv的地址。

    “去夜色。”

    许燕青这些天没怎么阖眼，想要在傅安宁毕业的时候将项目拿下，否则他耽搁的太久，只怕真的找不到她。

    一品香离机场有点远，差不多要一个半时，那时候他们早已用完餐。

    车子在高速上疾驰，许燕青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他直接联系了盛一柠，咨询关于傅安宁病情。

    盛一柠已经认清了，无论她怎么等，都无法等到许燕青。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对一个男人死缠烂，因此退居到朋友的位置。

    她心态平和的讲述傅安宁的情况，并且依旧是建议许燕青解开症结，毕竟傅安宁对他极其信任与依赖，毫无半点防备。

    突然间，盛一柠想起一件事，对许燕青道：“她心里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是她幻想出来的人，还是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里。

    她每当她有危险的时候，那个人便会出现。前段时间唐女士带她来过，她的一些事并没有发生。”

    紧接着，盛一柠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我在她的日记本末尾处看见的话。”

    许燕青点开图片，一行娟秀的楷字体，一笔一画写出来，足可见她那时的虔诚。

    【你是我的神明，我受神明庇护。】

    这一段话已经被笔给划掉。

    许燕青莫名想到第一次捡到她的时候，她一直叫他为长腿哥哥。

    他将这张图保存下来。

    飞跃一万多公里到春城，内心并不难熬。

    而眼前这一百多公里路却格外煎熬。

    许燕青想立即出现在她面前。

    傅安宁与秦牧坐车来到一品香，场面很热闹，而她有一种割裂感，似乎无法融入进去。每一张脸孔那么熟悉，却又过分的陌生。

    这一个学期一来，似乎除了秦牧与徐天，她都没有交流过。

    “不进去吗？”秦牧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傅安宁浑身僵硬一下，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

    秦牧与徐天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边。

    徐天给傅安宁拿了一瓶橙汁：“安宁，你算考哪所学校？”

    “谢谢。”傅安宁蹙起眉尖：“没想好。”

    徐天瞟了一眼秦牧，又问道：“哪几所学校候选？”

    “没有。”傅安宁轻声道：“我爸爸妈妈填。”

    徐天惊呆了：“他们填哪所学校，你就读哪所学校吗？”傅安宁朝他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

    秦牧剥开棒棒糖的糖纸，递给傅安宁。

    傅安宁盯着他手里草莓味的棒棒糖，想着马上要各奔东西，伸手接过来。

    秦牧记得她过想留在明城，她父母必定也会给她填明城吧？

    一缕清甜的馨香扑面，秦牧偏头看向凑近他的傅安宁，愣怔住了。

    “你不用猜我是在明城上学，便填写明城。我不一定会在明城，可能去帝都，也可能直接出国吧。”

    傅安宁轻笑一声：“我想出国。”

    秦牧这段时间看出傅安宁的不对劲，之前谈论择校，她从来没有过要出国，对家人很有依赖感。现在突然间想要出国，那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吗？

    他如今虽然回了秦家，可外公、外婆对他的掌控力也很强，所以也想脱离他们套在身上枷锁。

    傅安宁是想逃离吗？

    “出国也挺好。”秦牧给她倒一杯温水，清冽的目光注视她：“你用的会是之前的手机号吗？”

    “应该吧？”傅安宁很混乱，很多事情理不清，也不想去理清它，“我如果换了联系方式，会在微信里通知你。”

    秦牧放心下来。

    热闹的场面与他们这边格格不入，泾渭分明，自成一片天地。

    有同学想来几句话，可看他们的模样，便消了心思。

    徐天是个爱热闹的，闲不住，过去和大家一起喝酒。

    秦牧始终安静地坐在傅安宁身边。

    傅安宁像一个局外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抬头看着眼前的热闹，看到大家兴致高涨的喝酒。

    “你要来点吗？”秦牧拿起一瓶啤酒，倒了一杯放在她的面前：“今天情况特殊，可以喝那么一点点。”

    傅安宁算是滴酒不沾，特别容易醉，那天喝了一点红酒，难受了很久。

    可看着黄澄澄的酒液，傅安宁心里生出一种叛逆因子，想喝那么一点点。

    “我试一下。”傅安宁细长的手指握住透明酒杯，浅浅地抿一口，她蹙起眉尖，口感并不好。“有点难喝。”

    秦牧笑了一声，舔了一下唇瓣：“还好，这酒不容易醉。”

    傅安宁放下酒杯，听到坐在隔壁的两个女同学，低头着悄悄话：“你们俩一考完就在一起了吗？昆哥也太给力了！你们两个报考一个大学吗？”

    “是啊，等分数出来，如果考上理想的学校，父母资助我们毕业旅游。”

    “真羡慕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嘤嘤嘤，父母还挺赞成，从校园到婚纱，想一想就觉得很浪漫。”

    “哪有，我爸妈很严格的，约法三章了，如果成绩下滑的话，肯定不会允许我们一起学习。他们一段良性的关系，是促使双方变得优秀。”

    傅安宁听着细碎的对话，神游天外，一口一口的喝完一杯啤酒，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粉。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为什么父母和父母之间的差异那么大？

    爸爸妈妈是很爱她，可是那份爱，太独裁，太霸道，压抑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他们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她想要什么，只会告诉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秦牧盯着她氤氲着一抹水光的眼眸，似乎已经处于微醺的状态，眼神透着一点脆弱与迷茫。

    她纤白的手去拿酒瓶，秦牧握住她的手腕：“别喝了，待会醉了。”

    傅安宁眼睫颤动，收回了手。

    饭局散了，大家一起转战夜色。

    傅安宁站在楼下的时候，脑袋晕晕沉沉，她揉一揉脑袋，对秦牧道：“我不想上去，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秦牧话是这么，却是拉着她的手腕，站在了路灯下，让她靠着路灯杆。

    他看着她低垂着脑袋，乖乖地靠着没动，像是不管他带她去哪里，她都会跟着去。

    这个念头一起，秦牧心里一阵悸动，出准备很久的话：“安宁，我想和你上一所大学，我会很快成长起来，可以保护你。”

    傅安宁脑袋有点迷迷糊糊，听清楚秦牧的话，她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了保护我的人。”

    可是被她给弄丢了。

    但是除了他，别的人，她不想要。

    “秦牧，我有了喜欢的人。”傅安宁强调一句：“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