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四 死掉的女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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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尔认识奥斯帕不算太久, 但充分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认知中的奥斯帕自私又冷血,对除了黑魔法的一切毫无兴趣漠不关心。

    可就是这样的奥斯帕,眼下居然如此在意一只乌鸦?

    实在令人起疑。

    穆尔不由多看了眼手里脆弱得他随时可以直接捏死的乌鸦。

    这一眼让穆尔不得不承认, 这确实是一只特别的乌鸦。

    比起他曾经见过的其它乌鸦,这只乌鸦的体型明显了很多,娇玲珑, 怪可爱的。

    它身上的黑色羽毛油亮, 富有光泽, 但前胸的毛被泪水给湿了, 黏成了一团。

    它的眼珠子是黑色的,像一颗的黑色玻璃珠, 透亮透亮的, 最神奇的是不断有泪水在眼珠子那里转, 看起来委屈巴巴又惨兮兮。

    穆尔的眉头皱得更紧。

    如此眉清目秀,表情之丰富跟人都差不多了,简直不像只乌鸦。

    想到这里,穆尔灵光一现, 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的视线“刷”的一下投向了奥斯帕,冷笑。

    想必又是这个混账黑巫师让它通了灵, 又或者是更直接点,把人类的灵魂放了进去吧。

    换言之, 它是黑魔法的宝贵结晶。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奥斯帕会对一只乌鸦看得这么紧。

    既然如此, 他就更没有把乌鸦还回去的道理了, 当然是得揣在自己手里,当成把柄。

    如今的穆尔手握奥斯帕的命脉——身为一个魔法师绝对不能失去的核心,已经可以完完全全把控他了。

    所以这只乌鸦他可以留着给通通。要是这个混账魔法师敢欺负她, 就弄死这只乌鸦,让奥斯帕哭都没地哭去!

    ——事到如今,不难发现,穆尔他完全没有把手里的鸟和李普通联系在一起。

    所幸,虽然过程有点乌龙,但穆尔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选择,不需要面对痛失所爱愧疚余生的那一幕悲剧。

    穆尔:“这个乌鸦我带走了。”

    奥斯帕耸肩摊手:“虽然她挺黑的,但确实是一只鸟,不是乌鸦。”

    他并未展现出激烈的反抗,令穆尔不禁怀疑起方才的想法是不是那里出错了。

    可想到奥斯帕的狡猾,穆尔怎么也不可能把鸟还回去。

    他终于松开了对鸟的钳制,动作略显粗暴地把她踹进了兜里,途中好几根黑色羽毛被折腾掉了,惊得以为自己要死的李普通又“啾啾”乱叫。

    李普通刚把脑瓜从穆尔的口袋里探出来,便见那个据喜欢她到爆炸的男人,用冷漠的满是警告的眼神,威胁她:“想死,你就跑。不想死,就好好呆着。”

    “嘤嘤……”

    知道了……死骗子……对我这么凶凶还爱我……

    处理了鸟的事情,穆尔得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奥斯帕的身上。

    李普通不知道穆尔平时跟除了她以外的人相处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总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不开心。

    所以当瞧见奥斯帕一幅刚从凶案现场回来的狼狈模样,他没理由放过他。

    “你这身到底怎么弄的?”

    奥斯帕闻言看了看“他这身”。

    血迹斑驳的魔法师袍,袍子的一角还时不时掉落一滴暗红液体,他的长发也因沾上了血而粘在了一起,变成一束束的了。

    一幅刚杀完人、还顺道处理完尸体的即视感。可明明就是她在杀他,哦不,是他在自杀。

    奥斯帕微微笑了,双臂在胸前交叉,真诚的模样恍如教会里虔诚又善良的神父。

    奥斯帕:“向至高神起誓,我身上的血全部来自于我自己,而非其他任何人——此为真话。”

    完,奥斯帕的脚底亮起神圣光辉的圆环,象征着神明认证了他所言非虚。

    不过他又马上追吐了一口血——毕竟对于链接神明、拥有绝对公信力的“真话魔法”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魔法。

    知道奥斯帕没有背着他在残害弱无辜,而是在变态地自我折磨,穆尔没兴趣探索背后原因。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驱赶道:“赶快从这里滚开,不要用你肮脏的血玷污了贝安。”

    本来正在穆尔的口袋里疯狂唾骂口袋主人的李普通,当“贝安”两个字飘进耳朵里时,登时怔住。

    贝安……?

    消失的公女殿下,圣女阁下,贝安蒂丝汀?

    穆尔不是她离家出走了吗?

    为什么他当下的口吻……得这么像是她就在这里?

    李普通有点混乱。

    她连忙扒在穆尔口袋的边沿,仔细量这间她飞进来以后一路忙着东逃西窜,还没有认真看过的屋子。

    第一间屋子是奥斯帕的实验室,第二间屋子是储物室,至于第三间……也像是储物室,但不全是。

    屋子的正中有一个冰蓝色的长方形大箱子。

    如果一定要它是什么……

    那李普通觉得它像是一副棺材。

    而此时的穆尔也走到了“大箱子”之前,李普通在他的口袋里被抛得一颠一颠的,即使抬起脑袋,视线也被他如泰山般雄伟的胸肌阻挡,看不见他的神情,唯有他沉痛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

    “贝安,我来看你了……”

    李普通:“???”

    真的是贝安蒂丝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普通瞪大了眼睛,整只鸟因身体倾得太前几乎要掉出口袋,但她终于看见了——看见了冰棺里的死者。

    李普通想,她一定是贝安蒂丝汀。

    哪怕李普通从来没有见过那位《他们的公女殿下》里的女主人公,她也敢笃定,视界里躺在冰棺中仅仅像是睡着了的女人,一定是她。

    横跨两界,李普通没有见过比她更加美丽的女人。

    她曾经以为,原文作者每章必备的关于贝安蒂丝汀的外貌描述是为了凑字数,可到如今,当这位冠绝群芳的公女殿下真正出现在她眼前,李普通也想一遍又一遍地赞扬她的美丽。

    贝安蒂丝汀确实是站在美丽链顶端的女人。

    身处顶端,她却不是吞噬,而是包容。哪怕如今香消玉殒,失去了生气地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依稀能从她身上看见所有美好的化身,真善美的影子。

    为贝安蒂丝汀的美丽而慨叹之人,不止是李普通,即使是那位只有在触及黑魔法,眼睛才会闪闪发光的黑巫师,此时也不禁陶醉地:

    “哪怕过了这么久,她依然这么美丽。”一声轻叹,他遗憾地:“可惜贝安她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穆尔剜了他一眼,凶狠的视线像是能把他千刀万剐。

    “你也是凶手之一。”

    奥斯帕对于穆尔的话表现得相当惊奇。

    他眉毛一挑,拒绝为此负责:“我怎么会是凶手呢?”

    “没有人要杀她、害她,贝安她是自杀的。”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点燃了穆尔。

    他一霎暴怒,瞳孔紧缩,猛地转过来身,本来就挂在他口袋边沿的李普通差点被他甩了出去。

    掉是没掉出去,可又是几根黑羽飘空,她疼得“嘤嘤”惨叫,却被穆尔的怒吼全部压了过去:“是你们所有人逼死她的——!!”

    奥斯帕的衣领被冲过来的穆尔一把抓住。

    看着愤怒的穆尔,余光撇见口袋里的可怜,奥斯帕冷不丁了一句:

    “我可以让她重新活过来。”

    穆尔微怔:“……什么?”

    奥斯帕露出笑容,他看上去那么的苍白无力,却优雅从容,像是暂时转生于人类躯壳的恶魔。

    “假如你愿意把那个侍女转让给我的话,我可以为你复活——”

    “砰——”

    穆尔什么废话都懒得了,还没有全部听完奥斯帕的话,就直接对他动了拳头。

    他揍人的劲儿力特别大,因盛怒格外凶狠,俨如大口死咬着猎物的狮子似的,每一拳都能听到皮肉骨头撞击的闷响声,伴随混着血水的唾液喷出,吓得李普通缩在口袋的最深处,眼睛闭得紧紧的,用羽翅紧紧护住脑瓜,生怕被波及。

    毕竟按穆尔这揍人的力道,随随便便给她个一拳,就算是拳风,她都能变成鸟肉饼。

    奥斯帕也不得不忌惮这种没有分寸,压根就是把人往死里揍的法。

    被揍得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奥斯帕像块毛巾一样软趴趴地被拖在地上。

    如此狼狈不堪状,仅仅是为他添上几许颓废,丝毫不损那种暗黑的美丽。

    “要是我死了……你继续伪装成公女调查那些……‘害死她的人’可就要中断了。”

    穆尔的动作陡然一滞,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的拳头停在了半空。

    李普通看到他牙关紧咬,仿佛还能听到“咔嗒咔嗒”的声音,能把牙齿咬碎。

    短暂的沉寂后是一瞬爆发。

    犹如将所有咬牙切齿的痛恨都凝在了最后一拳里,奥斯帕整个人被可怕的爆发力揍得飞了出去,砸在了距离冰棺最远的杂物堆里。

    穆尔的拳头正在滴血,他却像察觉不到似的,放下威胁:

    “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里。我发誓,很快。”

    鼻青脸肿的奥斯帕微微笑了笑,并不答话。

    他甚至学不乖似地接着用轻飘飘的语气挑衅穆尔:

    “在考虑着怎么杀死我之前,你大概要先烦恼一下要怎么一人分饰两角的事情了。”

    “为了可爱的侍女你暴露了自己归来的事实,眼下第一次的社交亮相在即,那么……你该怎么同场演绎你自己和贝安呢?”

    穆尔的反应不太像是被戳到痛脚,盛怒之后,他面容中的怫郁消缓,但仍有隐隐的杀气环绕。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管好你的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奥斯帕,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团垃圾,“要是做了多余的事情,我就剁了它。”

    结果奥斯帕倒是“呵呵”地笑了起来,很有几分落难美人的病弱之姿。

    笑着咳出了淤血,他的目光瞄向了穆尔鼓鼓的口袋。

    “听到没鸟?”

    “他要剁了我的手呢。”

    李普通从口袋里冒出脑袋,鼓翅称快。

    “啾啾!啾啾!”

    剁吧!剁吧!剁得好!剁得好!

    穆尔眼睛微眯,“它已经不是你的鸟了。”

    奥斯帕嘴角勾起,慢腾腾地反驳:“那也不会是你的。你把她的羽毛折腾掉那么多根,都要秃了,怕是已经恨你恨得要死。”

    听到奥斯帕挑衅的口吻,穆尔不知道怎么就脑子抽风了下,就跟撞了邪似的。

    他冷不防地抓出口袋里的鸟,往嘴边送。

    在后者以为自己要被他一口生吞,所以拼命“啾啾啾啾”的尖叫声中,在毫无征兆、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包括穆尔自己,他在黑色鸟的脑袋“吧唧”了一下,大声宣告所属权。

    “就算恨得要死也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