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九 过美人关
等李普通把木箱子抱到了房间里, 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谁会给她寄包裹?
想到这里,她不禁用更加奇怪的视线审视搁在桌子上的木箱子。
箱子不,抱在手里的时候边边角角能抵到她上臂, 也有点分量,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
她试图在木箱外面找到点发件人的信息,可什么都没有写, 收件人的名字也没有。
箱子没上需要钥匙才能开的锁,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锁扣。
想了想, 她轻轻敲了敲, 发出清脆的声音。
摇了摇箱子,里面的东西撞来撞去的, 发出闷响。
有点像是圆滚滚的东西。
“……”
李普通惊。
难、难不成是待孵化的神兽蛋?
过了这么久, 穿书人的标配剧情终于要发生在她这里了吗?
想再多都是无用的, 只要还没开木箱,看到里面是什么,里面就可能什么都是。
意识到这点,李普通不再磨蹭了。
她的手指扳开锁扣, 轻轻松松开了木箱。
箱子有点深,就看到一片黑漆漆, 她不得不前倾了身体,靠近一点去看。
刚靠近, 一股气味便扑鼻而来,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鬼手, 直接按在了她的脸上, 让她呼吸不过来。
她愣愣地垂眸看向箱子。
只见距离她二十公分不到的地方,有一张青灰色的死人脸向着上方,正好是一开箱子就能看清楚的摆位。
她张着眼睛, 上眼睑被乱七八糟的线地缝合在了眼皮上,保持眼睛张开的状态,可她没有眼珠子,只有两个空空的黑洞。
她的嘴角也缝上了狰狞的红线,却不是缝合嘴巴,而是变态地把嘴角固定在上扬的角度,扯出惊悚诡异的笑容。
当看到这张脸,李普通整个人都是懵的,耳鸣声在大脑内回响,仿佛无数只臭烘烘的苍蝇在脑袋里飞来撞去。
但懵了一瞬后就醒了,意识到闯入视界的并非什么神兽蛋,而是死人的头颅,她的双腿直发软,连连倒退,直到腿碰到了床架,才直接跌坐在了床上。
她的嘴唇在发抖,瞳孔也在轻颤。
她理智上知道那个木箱子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视线却牢牢地注视着它,无法挪开一丝一毫。
“……”
起、起来!
李普通,冷静一点,你得先站起来。站起来之后才能解决问题!
气稍微给了她一点力量,发软的双腿终于有了知觉,可就在她想撑着床站起来的时候,冷不防从箱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吓得她又跌坐回了原地。
甚至像是蜘蛛一样,四肢并用快速移到了距离木箱最远的墙边,紧紧扒在墙上,一脸惊恐。
从木箱里传出来了女孩的哭声。
外头很安静,房间里头的李普通也屏住了呼吸,的空间里很宁静,以致女孩的哭声别样清晰。
她哭得很绝望。
呼吸一呛一呛的,夹杂着痛苦的呻/吟,足以让人想象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遭受到了如何非人的对待。
“呜呜……求求您,不要、不要碰我……”
“好痛……啊!不要,求求您了!!”
“呜呜……”
“呜呜……”
到了最后,也许是因为嘴巴被固定成那种让人恶心让人痛苦的样子,她只能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像是受了伤的猫在哭泣。
李普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紧紧地捂住了嘴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感到恐怖,本能地想哭。
所幸惊悚的哭声没有持续太久,或许只是用黑魔法道具开的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不该响起的声音再也没有从死人的嘴巴里响起。
李普通连滚带爬摔下了床,她逃命似的去到距离木箱子最远的墙边,拼命干呕。
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干呕的动作陡然一停。
头抬了起来,随便拿袖子擦了擦嘴巴,她赶忙冲出了房间,去找给她送包裹的低级侍女。
幸好,她还没有走!
她抓着对方的衣袖,忙问:“箱子是谁送来的?送箱子的那个人走了没有?!”
低级侍女:“我们进去。”
本来按照李普通当前的精神状态,她随手抓个人就能当作救命稻草,可不知道怎么,这一刻,当听到对方平静冷淡的声音,她忽然就醒了。
狂躁的思绪一瞬冷却,她触电般地松开了手,直直看着低级侍女。
她的脑海里忽而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她仿佛是在等着她一样。
不,她不是本来也就在等着她吗?
等着把包裹送给她,等着她开包裹,然后从房间里冲出来。
意识到不对,李普通的身体马上给出反应,往哪里跑都好,总之得赶快逃。
见她上一秒还抓着她的手臂,像一只被欺负了狠的、要吓疯了的兔子,这一秒就能化身成蛇,找到洞和缝隙就能往里钻,低级侍女愣了一瞬,然后抬手就要抓住她。
她的动作因那一瞬怔懵慢了一拍,以致本来要掐住脖子的动作只成了揪住衣领。
衣领被擒,一股脑往前冲的冲力顿时被刹停。
李普通脚停脚不停手,在混乱中竟是精准地找到了对方的胳肢窝!她比出二阳指,直插而去。
没想到李普通居然会以如此刁钻的角度反击,低级侍女防不胜防,中了她的暗算。
当胳肢窝被袭,她的每一根腋毛仿佛都痛得发出了恶魔的咆哮,脸色也是一阵青白,整个人扭曲成了S型。
但惊人的意志力让她憋住了痛楚,那只死死抓住衣领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一击不成,对方的警惕性猛增,李普通也不慌张。
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时刻,她早有准备,此刻自有后招。
为了能丝滑地逃命,她放下了大砍刀拿起了绣花针,在穆尔的帮助下,改造了她的侍女服。
获得新生的侍女服由一百零八块碎布拼接而成,每一块独立又融于整体,看不出一丝破绽。
合时,它们化整为零,分时,它断得干净利落!
于是此刻,在李普通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操作下,被揪住的衣领就像断尾的壁虎一样脱离得干干脆脆。
在低级侍女反应过来之前,李普通人已经从门的缝隙闪回了房间内,还顿时响起了“啪啪啪啪啪”的五道上锁声,彻底隔绝开两人的距离。
“……”
李普通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
竟、竟然逃过了。
这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逃过了这种带着明确恶意的突发危机!
创造历史的时刻让李普通有点回不过神,她感到不可思议,又为自己的成长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好样的李普通!
你太棒了!
我真为你感到自豪!
这会,被她这一系列的骚操作搞懵了的低级侍女终于反应过来,她放柔了声线,好声好气,像是《红帽》里的大灰狼,企图哄她出来。
“伊泽,开开门,我有话跟你。”
李普通装聋作哑。
“伊泽,你开开门吧,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李普通仿佛看到一阵风吹了过去。
她沉默了,对方也没再话。
空气安静了有足足有一分钟,李普通不由冒出“她可能……已经走了?”的想法,她的耳朵贴上了门板,想听一听门外的动静。
她听到了来回踱步的脚步声。
她走过来又走过去……
走过来,又走过去……
冷不丁地,仓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李普通的心跳声也停在了这一瞬间。
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一道发了疯似的狂怒男声猛然爆发:
“快给我开门——!!!”
李普通被他吓得后倒,跌坐在地上。
还死死地捂住了嘴,生怕喘息声大了一点就会被外面像是杀人狂一样的男人听到——她根本忘记了外面的人其实一直知道她就在房间里。
那个比一般女生要高的“低级侍女”压根就不是女人!
意识到这点,李普通更加庆幸起自己躲过一劫。
门外的人不想再跟她拖下去了。
“好吧,你不想开门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
李普通本来以为他可能要用手段强拆门,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不想,他竟是只控低了声音接着道:
“相信箱子里的东西你也看过了。皇太子殿下对你相当失望,这是对你的一点点的,真的只是一点点的惩罚。”
“是你的错,她的死全都是你的错。她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却是你直接害死的。”
“记住,你是靠殿下的帮助才当上了那位的专属侍女,如今不要攀上了高枝,就想着能脱离殿下的手掌心。”
“下个月的第一天我会再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能带着殿下想要的情报出现,否则……我就只能再送一个木箱子给你了。你跟那个叫安格斯的男孩最亲近是吧?”
中间穿插了一个诡异的停顿。
李普通仿佛能想象门的那边看不见的男人该在此刻露出一个如何阴森怪异的笑容。
“下次我会把他的全尸带给你的。当然,会比这次摆得更好看一点。”
……
李普通等了很久很久,反反复复用心机去确定那个男人是真的走了,她才敢开房门。
木箱的事情,她没法自己解决。
鼓起所有勇气靠近箱子,把盖子给盖好后,她找到了穆尔。
穆尔:“是其中一个。”
听到他这么,李普通顿时哽塞难言,像是有根鱼刺卡在了喉咙眼,强行吞咽吞不下去,拼命咳嗽也吐不出,脆弱的喉管还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看着不远处的木箱子,她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穆尔是其中一个,的是“她”的、由李普通占据的这具身体本人的其中一个妹妹的脑袋。
应该是妹妹,即使不是,从“她”和他们的合照来看,应该也是非常亲近的人。
合照上扎了羊角辫的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笑得可可爱爱,穿着红色的裙子,为了拍照而擦得蹭亮的皮鞋,天真浪漫的样子。
可如今,她却只剩下了连一个成年人都难以直视的冰冷脑袋。
李普通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在穆尔担忧的视线下,她来到木箱面前,颤巍巍地落泪,眼泪水掉在了木箱上,晕开雏菊般的浅浅印记。
她从未见过她。
可毫无疑问,她是被她害死的。
从“低级侍女”的话中,李普通记起了她刚刚穿书后的事,于是大致猜到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她之所以能成为公女殿下的专属侍女,压根就不是运气,而是有心人的特意安排。
而这个有心人,很显然就是对贝安蒂丝汀求而不得的皇太子殿下了。
虽然不知道皇太子到底想得到什么,但肯定是拿“伊泽”身边亲近的人做威胁的。
如果她能早一点察觉,不,是在皇太子莫名其妙地对她“不要让我失望”那句话的那一天,她就能发觉不对的话,女孩的命一定能保住。
李普通理智知道这不全是她的错。
但感情上,她控制不住把一个生命的流逝和她的疏忽划上等号。
更何况,在三流的世界里,她和女孩都是一样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只要有人想让她们死,她们就随时可能会死,并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降临,而无力反抗。
于是更感到悲哀,为她,也是为她。
见李普通为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孩哭得伤心,穆尔愤怒的心柔软了些许,他并不熟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一只大型猛禽苦着脸在用爪子拍了拍嘤嘤哭泣的白兔。
穆尔:“别哭了,我会好好把她下葬的。”
“葬在……哪里?”
“风景秀丽而且没有痛苦的地方。”
……
李普通没有能看到木箱下土的那一幕,毕竟这不是能张扬出去的事情,但穆尔办好了,那她相信一定办好了。
安静地聆听着穆尔埋葬的地方是如何的风光美丽,有柔软的青草地,青草地上长着娇的黄色花朵。
木箱埋在一棵大树的树底下,有朝一日或许会成为大树的一部分,生命以另外一种形式,在这个时而冷漠时而温暖的世界中延续下去。
此时此刻,两人正坐在独属于公女殿下的偏楼的天台边沿,使了些把戏,下面的人没法发现他们。
清的阳光明媚而不灼热,落在身上时,有一种身心得到净化的感觉。
从天台能看到很多东西,在花园里工作的侍女侍从,一碧如洗的蓝天,甚至是公爵府的外面,街道上来往的人,乃至更远一些,建在更高处的皇宫——那全都是李普通尚未接触过的世界。
高处吹起的凉爽微风拂在了她的脸上,吹干了浅浅的泪痕,也拂起了她的长发,发尾的一截时不时扫在穆尔的手臂上,痒痒的。
穆尔抓住了不安分的发尾,想要在李普通脖子上个死结,让它们安分一点,结果却因蜘蛛丝般的柔软手感而爱不释手。
就在这时,李普通的话顺着风飘了过来:
“伊泽的弟弟妹妹,那个叫安格斯的男孩……找到了吗?”
得到的是坏消息。
穆尔抿了抿唇,答:“还在找。”
李普通没了声音。
这不是她能出力的事情。
她把伊泽的房间上至天花板下至地板砖里里外外全部翻遍了,除了那一张家人的幸福合照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线索。眼下除了等,她只能等。
良久,才再听到李普通轻轻地问穆尔:
“皇太子是你复仇的对象之一吗?”
穆尔微微一顿,然后点头肯定:“是,我迟早要杀了他。”
话音堪落,像是早有算,她的声音几乎没有缝隙地接上了。
“我帮你。”
“虽然我能做到的事情没有很多,但我一定会尽可能地帮你,你之后要和公女殿下同场出席社交场合的事就交给我,我可以伪装成公女…”
穆尔皱眉,在听明白的瞬间就立刻断了她的话:“不行。”
“为什么不行?”
像是不高兴了,李普通把被握在穆尔手里的发尾抢了回来。
穆尔用很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也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那么那么惜命的她嘴里问出来的。
“……你想像不到这件事有多危险吗?”
穆尔认为她是出于愧疚,才做出了这么冲动的决定,于是苦口婆心地开解她:“女孩的死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为了她去这么冒险。”
可李普通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自己。”
她的眼睛里恍然有微茫闪烁,宛如有星星点点的阳光的碎片掉进了黑色的眼睛里。
穆尔有些别不开眼。
他记忆中的李普通总是弯腰哈背,更绝一点,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活命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虽然惨到很好笑,但穆尔知道她是为了活下去才那么卑躬屈膝。
如今,那么想活下去,惜命如此的她,却主动涉向可能的危险。
穆尔的手情不自禁地按在了她的耳边,拇指在她鬓边轻轻摩挲,语气似低喃。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李普通直视他的双眼。
“我要搏出我的未来。”
“你当初在我面前露馅,不杀我,是不想滥杀无辜。明明知道帮不了你什么,还是选择把我留在身边,是被我为了活下去而用普通人的方式去拼命、去挣扎的样子所感动,不想看着我自生自灭。”
“我知道,像我这种没什么力量的人一旦脱离‘公女殿下’的庇护,还被皇太子和奥斯帕盯上基本最终就是个死字。”
“我很感谢你当初把我留在身边,给予我庇护,虽然有惊但是无险地活到了现在。”
“我只是个到不能再的人物了,可眼下,也有我能为你做的事。而且像你这样的人,值得我帮你。”
“当然,”她一展笑颜,“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看到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穆尔收回了手,转而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她的头发上停留了太久,还是她用来清洁头发的发水太过香甜了,他的手竟是带回了她的缕缕清香。
话不知不觉就从穆尔的嘴边流了出来:
“明明帮不了我什么,还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不能是出于我的私心呢?”
李普通的脸“蹭”一下就红了,还没去想要怎么去诨插科,便听穆尔接着:
“我同意了。”
穆尔松口,李普通还来不及一喜,便又听到他:
“但你要先过了我这一关。”
李普通:“好的!有什么考验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会努力的……”
李普通:“的……?”
李普通:???
李普通很认真地定睛看了看,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看错,那个要考验他的男人居然真的在单手解开喉咙的纽扣,动作潇洒性感得不得了。
解开第一颗就算了,手还接着往第二颗去。女式蕾丝衬衫下的黑皮若隐若现,直教李普通回想起了记忆中波澜壮阔的带勾胸肌。
她咽下一口唾沫。
李普通:难、难道想当公女殿下她还要先过一道美人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