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家事和大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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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牛槽老娘,此番她正抱着服装厂的门框哭天抢地呢。

    牛槽怕她影响众人干活,赶紧出去将她拉到梧桐树下:“你怎地了,又大呼叫的。”

    牛槽他娘气的一把拍上他胸口:“你个忤逆子,就这么你亲娘啊?”

    罢又开始抹眼泪。

    牛槽头疼,准备进去继续干活, 牛槽他娘这才出来的目的:“琴,琴她……”

    牛槽步子顿了,琴?琴怎么了?

    “琴她流血了……”

    牛槽他娘完话一瞅,自家那儿子人呢?

    牛槽已经飞快扎进了夜色里,一鼓作气跑到了家。牛槽他娘在原地讷着嘴,抖了半晌,心中只觉得不舒坦。她哭是哭天抢地,琴流血就二话不走了。

    纵然,琴这血流的确实不是事。

    牛槽他娘心中安慰了自个儿半晌,也赶紧回了去。

    琴这血还真不是事,牛槽回去时,只见她半趴在桌面上,地上一摊红褐色的血迹,看起来甚是可怖。

    牛槽顺着那血迹往上看,发现那血是从琴腿上流下来的,纵然他是个男娃,不大懂女儿家的事儿,也知道兴许是他家那大儿子出了什么问题,心中跟漏了个窟窿似的,竟是在原地呆立半晌没反应过来。

    “哎呀,你愣着干嘛,带琴去医院啊!”

    牛槽他娘赶回来见牛槽直愣愣站着,急的直跳,赶紧推着牛槽上前。

    牛槽这才反应过来,斗牛般抱着琴就往王家村跑。

    王家村在牛家村东边儿,不同于西南北几个村落和他们走的比较勤,王家村跟牛家村中间隔了条路,那路是建在高坝上的,爬上去不太容易,村头还汩汩流过一条大河,交往不变,故而彼此平日往来不频繁。

    只是,王家村却是周围几村人不得不去的地儿,原因无他,主要是他们村儿有个厉害的接生婆,还有个出名的红娘。

    红娘便是王婶儿,先前琴跟牛槽结婚时担了琴娘家人的那位。

    至于接生婆,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人称王老太,一辈子都没结过婚,成日吃斋念佛,在那没有什么医生的年代里担了为周围妇女接生的活儿,五里八乡人人都道她是「送子观音」。

    牛槽连夜将琴抱到王老太家时,一村儿的土狗听了动静都叫了起来,叫的牛槽心烦意乱的。

    琴在怀中难受地「唉吆」直叫唤,牛槽低头软声安慰:“琴,别怕哈。”

    扣门声伴着狗叫声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响起,王老太颤巍巍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个宽宽扁扁的身形还以为是什么恶人,吓得捻起胸前佛珠就准备念「阿弥陀佛」。

    “老太太,是我啊。”牛槽他娘道,“我这儿媳妇,您给看看吧,才刚两个多月。”

    牛槽他娘伸手掏出火柴点亮,老太太这才看清这宽宽扁扁的人手中还抱着人。

    她心道这是孕妇遇上事儿了,当下也不敢怠慢,赶紧进屋,指着一张床:“放下。”

    牛槽一阵风似的飘过,稳稳地将琴放在那低矮的床上。

    火柴灭了,但牛槽借着窗外瓦亮的夜色还是能瞧出琴脸色苍白,他愣愣伸出手,瞧着一手的血,一时宛如失了魂儿般。

    “别着急哈。”老太太扶着床头颤巍巍坐下,伸手在琴手腕上,闭目凝神,开始诊断。

    牛家母子紧张瞧着老太太,大气不敢出,夜色下狗叫声渐渐停歇了,只有窗外的蛐蛐和青蛙蛤蟆此起彼落地叫唤。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太长吁一口气:“不碍事,累着了,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牛槽急的往前一步,差点没被地上的瓶瓶罐罐给扳倒:没事?都快流产了,还没事儿?

    老娘一把拉着牛槽,生怕这子唐突人家老医生,她自个儿上前一步:“那该咋样啊?”

    牛槽瞧着老娘后脑勺,心中一阵恼怒,琴累着就是因为他们娘俩,她在家得帮老娘做家务,在外得忙大队的事情。

    这一刻,浓浓的自责席卷而来。刚刚上任的牛槽,踌躇满志的牛槽,对于这个集体服装厂产生了些许反感。

    若是自个儿忙忙碌碌,便是受尽委屈,那也是不碍事的,但牵连了老婆孩子,他心中实在难受。

    牛槽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当爸爸了。

    为了琴腹中那个生命,他可以变得自私蛮横毫不讲理。

    可是,他不觉得丝毫愧疚。

    老太太护着床头又撑着站起来:“产妇近日不适合劳累,在我这里将养几日,将胎心调理稳再回吧。”

    她走到一排柜子前,低头开一个,抓出一捧药递给牛家母子:“老妇人年纪大了,不便弯腰,你们谁帮忙煎个药?”

    牛槽他娘站着没动,心道,哪有婆婆伺候儿媳妇的?

    又想到自己年轻那会儿,都是上山下乡,种田栽秧,就没这么金贵过,一时心中不免有些委屈。

    正想着,牛槽已经上前将菟丝子、桑寄生、续断等药接过,准备去煎熬。

    牛槽他娘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牛槽,你回吧,我来。”

    牛槽摇摇头:“我来吧。”

    罢就弯腰蹲下去,在王老太的指挥下煎药,煎完药又忙前忙后伺候琴喝了。

    这一通忙完,天色已经微微亮了。牛槽看着熟睡中的琴,心中稍安,这才来得及跟王老太道谢。

    “嗳,不必,不必,这是老妇人该做的。”王老太摆手,凹陷的眼圈乌黑一片,“只是,老妇人不大方便照顾这女娃,你看你们家谁能留在这儿照顾她?”

    王老太瞧着琴身子虚,最近几天只能卧床,约有个四五天才能回去,回去也不能累着,要多休息,待到孕中期方才能多走动走动。

    牛槽不由分地准备应,被牛槽他娘制止了:“你回去吧,快交工了,先把后续结了。”

    牛槽看着他妈,有些惊奇,他妈还是难得这般识大体。

    实际上,牛槽不晓得他妈心思,她可不是识大体,孰轻孰重,她心中有数哩。

    这照顾儿媳妇的委屈,跟那白花花的票子以及儿子的将来比起来,哪个重要,她能没个计量?

    即便得了他妈应允,牛槽还是不放心,坐在琴床头看了半晌,直待日上三竿才在他妈的驱赶下离开,离开时还寻思着以后的一日三餐都过来,他怕他妈照顾不好他老婆孩子。

    牛槽这边路上往回赶,服装厂那边牛队长正在大发雷霆。

    “牛槽他一个厂长,家事跟大家的事,他心中没个轻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