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队长接到城里发来的电报时，五正对着新课本磕脑袋。

    牛队长恨的牙痒痒，势要有朝一日将那柳仕的前路给断了，竟然戏耍他。

    可一想到柳仕晓得他不少秘密，尤其是「那事儿」，他又怂了。

    更何况，柳仕现在山高皇帝远的，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只得认栽。

    “电报，市里的电报。”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男人骑着车吆喝。

    牛队长以为是柳仕良心发现给他寄来了齐二的钱，连鞋子都没穿好踢踏着拿了过来，竟是牛槽跟他要人。

    牛队长叼着个大白馒头，心中狐疑道：牛槽这是又揽了个啥啊？

    去市区做活计？还只有几十件？

    这芝麻屁大点儿量，谁愿意去吃苦耐劳啊，更别，现在快秋天了，家家忙着收割麦子、下果子的，谁有那闲空。

    只是，牛槽到底是为了牛家村出力，牛队长是晓得的，他心中也有些愧疚，牛槽为了他跟柳仕捅下的娄子卖力，他万没有不管的理。

    再了，若是那陈光一个不高兴，又跑来将他那家那两千块钱收走，岂不是忙活半天连这钱都没了？

    牛队长心中一个抖灵，赶紧令牛四在大喇叭上吆喝，让众人各自报名。

    他原本以为至少能来不少人，哪成想等到下晚，竟然就一个六过来了。

    “就你？”牛队长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就一个孩子，能做啥啊？

    六点点头：“他们都不愿来。”

    这些天来，牛槽不在家，所以不晓得服装厂众人心中是有怨气的。

    毕竟先前那事儿，他们出力不讨好，有钱跟旁人一起分，摊上事儿了，众人就将他们拉出来挡枪。就这样儿，再好的人心中那团火儿也该灭了，太寒心了。

    服装厂众人虽还没离开厂子，但个个儿都不若先前那般积极了。

    牛队长听六简单的这几句，想到这些天来村中人的表现，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到底啊，人性都是自私的，谁能一直为旁人发癫还不讨好呢？

    只是，六一个人不够啊！

    牛队长左思右想，最后拉着阿斌跟牛四过来道，如何也让他们俩得过去。

    “我……我……”牛四左顾右盼想推脱，奈何牛队长对他来就是天，从到大听话听惯了，只需牛队长一个眼神，他便不敢造次，最后还是唉声叹气地退了下去，认命回去收拾东西。

    阿斌站在原地杵了半晌：“队长，我家……”

    牛队长拍拍他肩：“人家牛槽家那个都快生了，你家那个活灵活现的，不用担心。”

    牛队长这话的是为阿斌考虑，实则却没那么善心。阿斌平日里宠花太过，花在他家可谓是无法无天了，但这日久了，阿斌心中就有了些想法，花肚子迟迟没个动静。

    你他们男人讨媳妇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宠着爱着也是巴望给他生个崽儿。

    现下花总怀不上，他娘道道便算了，牛队长都来提点，他心中颇觉得难堪。

    回去后，阿斌闷着头收拾东西便出了去，任花如何叫唤也不停，花不信邪，扯着他衣袖，阿斌只得好言好语：“挣点钱给你跟孩子分家哩。”

    阿斌这话的也是颇有些心思，看似是为了花考虑，内里一来提醒花肚子没动静，别太嚣张了，二来也是暗示她将那钱全花光了，他是为了她才出去的。

    花讷着嘴，瞧着自家丈夫的背影越来越远，忽而有些慌。

    阿斌也顾不上了，大踏步拉着六子去村头跟牛四会合，站在门口老槐树边听里面动静也是不太平，两人无奈贴树站着，就当没听见。

    将是时，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拎着菜篮子一蹦一跳地走过。

    “你们去城里做活吗？”女孩子滴溜着大眼睛问，她口音听着怪，像高山市的又不像，不晓得是混了哪个地方的方言。

    六子瞧她生的水灵，心生欢喜，点头：“你是哪家的娃啊。”

    女娃一点都不怕生：“我是高凤，高家村的，来我姑父家做客的。”

    阿斌反应过来，这该是高萍的侄女儿，她嘴中的姑父怕不是马宝。

    想到那子向来没个稳重的，竟然也要成家了，阿斌心中觉得新奇，不免多看了女娃儿两眼。

    女娃儿也在量他们：“我也想学做衣服，我这次来就是想瞧瞧的。”

    六瞧她不过十岁上下，话老道异常，不免起了逗弄心思：“你们高家村服装厂比我们牛家村好啊，为何要来我们这里瞧？”

    不还好，一女娃儿不高兴了，噘着嘴：“他们都我是侉子，笑话我，我不乐意替他们干活儿。”

    姑娘这模样一摆出来，连少年老成的六子也笑了：“可以啊。”

    这边三人聊得正欢，一个娉婷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手上拎着两盒什么东西，看来刚才是去买东西了。

    女子瞧着高凤招手拉走了，也没同阿斌两人招呼，路过时绯红的脸颊能瞧出新嫁娘的羞涩。

    高山市这边有「礼尚往来」的习俗，便是结婚前，男方得去女方送礼，男方礼节到了之后，女方若有意思，也得来男方回一趟礼。

    如此有来有往，寓意着婚后两家也能勤走动。

    阿斌瞧着两人背影远去，啧啧感叹：“竟是连马宝都快结婚了。”

    转念想到什么，笑看着六子：“也不知啥时候轮到你。”

    六子被阿斌这一逗弄，惹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在牛四来了，这话题才终结。

    这边三人火速上路，那头陈光开始置办工作室，而牛槽则看着江太太送过来的一沓文件发呆。

    陈光招呼人布置了十台缝纫机，又将里面的家当物什一应俱全准备了，就等着那头牛家村来人浩浩荡荡开干了。

    他顺便还考虑着，万一要是来的人太多，这家当不够，还得去再置备几台，哪知等敲门声响起，一开，发现居然才站了两人。

    哦，不对，还有个孩，陈光低头才看到。

    “后面还有是吧？大概几个啊，有个数吗？我得提前安排住的地儿。”陈光探头往几人身后瞧。

    “哦，不用了，就我们三。”阿斌道。

    “啥？”陈光张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三儿？

    还没等陈光回过神来，牛槽拿着一沓照片来了：“这，这咋做啊？”

    没样品，没要求，一堆照片？选演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