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万事开头难
牟这些天很苦恼,牛家村服装厂众人都一门心思加入高山市服装厂,奔向新生活,可他却有些尴尬。
他不是牛家村的人,若是按照户头来,他根本没法加入。若是按照厂子来,他倒是没问题的。可是,真给他加入的机会,他难道要直接加入吗?
他加入了,牛槽怎么办?
牟永远不会忘记,在他最难的时候,是牛槽搭了把手,直到现在,他还在牛槽家蹭吃蹭喝,他深知牛槽将他当成了自家弟弟般的存在,他是决计不能在这时候抛下他的。
可是,现在的牛槽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忽悠人跟着他干的劲头都没有,好似只是忽然做了这个决定。
他林牟还没娶媳妇,不攒下点钱,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列祖列宗啊……
辗转反侧的林牟趁着休息时间抽了根「红牡丹」,坐在村头老树桩上发愁。
梧桐树在头顶招摇着,宽大叶片间落下缕缕光,跟女人温柔的手似的。远处,两道颀长的影子匆匆走过,却是一对少男少女。
“嗳,凤儿,你走慢点儿……”少年大约十七八岁,追着少女跑的气喘吁吁的。
前面的少女也不睬他,一甩辫子:“哼,你找不着人让我进去,我找六子哥哥去,他同厂长熟悉。”
“嗨,牛槽他不当厂长啦,你找六子也没用。”
“什么?牛厂长不干了?”少女愣了下,停了步子。
牟瞄了两眼,简直没眼睛看,人家这一个个的,才多大,就知道追着姑娘跑了,他这都快三十了,连个影儿都没有,真是罪过罪过。
正想着,刚才那对少男少女扯过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六子哥,牛厂长真的不干啦?”
凤儿急道。
那人竟然是六子,见是凤儿跟定子,点点头。他晓得凤儿很是崇拜牛槽,一门心思想跟着牛槽进牛家村服装厂,学习缝纫哩,现下牛槽不在了,她可能会失望。
“不碍事,让你姑父去求求牛队长,兴许可以加的。”六子安慰。
凤儿不是牛家村的人,不大好进牛家村服装厂,更何况现在牛家村服装厂已经成了高山市服装长牛家村分厂,更是地位高了一等,一群人挤破头想进来,凤子这个外乡人进来怕是很难。
但是马宝他爸跟牛队长关系不错,马宝又在厂里,还是凤儿姑父,个话也不难便是了。
六子这般的安慰倒是指了一条明路,哪知凤儿居然将头一扬:“不了,我不加了。”
定子急了:“为啥,为啥又不加啊。”
凤儿如果能加入牛家村服装厂就离他近了,如此这般以后也好提亲。
凤儿满脑子想的可不是什么男女之事,她可是个颇有雄心壮志的姑娘,一点都瞧不上定子满脑子的情情爱爱,她傲气道:“我若是想加入服装厂的话完全可以在高家村服装厂,可不比你们牛家村差哩,我只是想跟着牛厂长学习!”
六子自嘲地笑笑,他竟然是忘了凤儿是高家村的人,高家村由于紧跟着市厂的步伐,上层路子走得好,确实样样都压他们牛家村一头,凤子的在理。
更在理的是,一个姑娘都能认定牛槽不迷了方向,他竟然还愁苦了那么些时候。
一瞬间,压在六子头顶的乌云瞬间散了,眼前恢复了清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觉眼前蓝天绿树煞是好看,连树林前那个歪瓜瘪枣地朝他走来的人都瞧着顺眼了不少。等等,那个歪瓜瘪枣的人不正是牟是谁?
“牟哥?”他坐这儿干什么?
牟掐了烟头,笑道:“你来这儿干什么,我就来这里干什么。”
两人都是来考虑前路的,只是不同的是,牟手上拿着的是烟,六子手上拿着的却是棒棒糖。
六子不好意思地将棒棒糖递给凤儿,哪知凤儿这般年纪的姑娘也不爱吃这个了,他便有些尴尬。
时候家中穷,他从未吃过这些玩意儿,也不敢跟妈妈要,后来长大后手头有些闲钱,便惯常将幼时的一些缺憾补回来,遇到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要买上些糖果随身揣着。
六子晓得这个习惯不好,会被人笑话,不着痕迹地将糖果揣起来,现在他已经没有不开心了,不需要这个了。
牟也不需要了,将掐了的烟头随手扔进了一边的沟渠,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六子哥,我想问下,牛厂长现在干啥啊,在哪边啊,我就想同着他学。”凤儿脆生生道。
六笑笑,温和道:“我帮你去问问。”
牟瞧了他一眼,对啊,牛槽了他要单干,但具体去哪里,如何单干,他们都没问哩。两人心中定了主意,一道去了牛槽家。
出乎意料的是,牛槽跟琴居然正在吵架。
两人站在门口都愣了,他们从未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看到这两人吵架,一个闷葫芦,一个通情达理,他们都以为这两人一辈子不会红脸,现下琴确实正在抹眼泪。
“这几年你成日忙于厂里,根本不管家,不晓得我过的多辛苦。”琴边哭边道,“我知道我生了两个闺女对不住你,可你不能连让我闺女上学的机会都剥夺了。”
牛槽不知道如何回她,他从来没有怪罪过她生了两个闺女,他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个男人能成日困囿于墙内?
更何况,三年联营确实诸多事端,客户的需求,领导的要求,员工的诉求,每个都自相矛盾,可每个又都需要他从中斡旋,寻找一个平衡点,从而做成那一件件衣裳。
他觉得太累了,做衣裳也不再是先前那个让他开心的活计。
他没有少付出些什么,她更没有,多出来的负累是生活,他们谁都没有错。
“芳芳已经八岁了,你离开牛家村,把钱全拿走,她上学的事情怎么办?”琴抹着眼泪。
她没的是,她又该怎么办?好容易熬出头指望着能过上些安生日子,这个她选择相伴一生的男人却又要从她手上夺走,让她如何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