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槽给了牟一周时间，收够500斤的上好绒子。

    正常一件羽绒服大概要100克的绒子，2000件便是400斤，但防止一些浪费，或者有些充绒效果不好的羽毛得刮去，牛槽便给了500斤的任务。

    由于乡下鸭子毛同鹅毛不是个什么好物什，毕竟天天到处飞的主儿，又不同于兔子毛跟狐狸毛，滑不溜秋的，女人们都爱极，平日里拿来做个什么毛领子跟坎肩，看好又贵气，价格自然就上的来。

    因此，鸭子毛跟鹅毛花不了多少钱。不过牛槽为了方便牟，连同交通费人工费，给了他一件50的收购价，总共十万块，算是顶天了。

    牟拿着这钱也是好干事，翘着二郎腿喝喝酒，瞧着旁人收好了足足500斤的毛，一周时间不长不短，牟愣是连棚子都没出过，去了一趟乡下反而养的又白又胖，就当是度假了，好不惬意！

    凤儿在家却是坐立不安的，天天天不亮便来厂里盯着那批货物，一并也看着牟回来没。

    妮妮不大能理解她，好奇：“你管领导的事儿做什么？”

    妮妮撇撇嘴，那橙子先前是她们中长得不算好看的一个，但是因为嫁了牟整个人瞧着便不一般了，原先便圆润的脸蛋被养的贵气十足，瞧着人都是带着矜傲的。

    橙子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一直没嫁出去的妮妮心中还是不太开心，总觉得不一样了。

    对于凤儿，她心中觉得她傻，也没见升个一官半职，工资工资倒也高不到哪里去，还跟她那穷婆家天天闹得不愉快。

    她私心里觉得，她们才亲近哩。不，凤儿还不如她呢，她定然能嫁个比定子好上千万倍的。

    人的幸福感都是要靠对比才能得来的，唯独凤儿，凤儿的幸福感是看着手中的事一点点做成才能有。

    终于，等到牟的凤儿开心地去查看那两大卡车包裹的密密匝匝的皮罩子，牟见她在跟个鸟儿似的：“凤儿你在啊，正好正好，我先回去洗洗哈，瞧这一身的鸭子大鹅味儿，难闻！”

    牟嫌弃地挥挥手，也不待凤儿个啥，也不管人家有事没事，已经跟生了翅膀般飞走了。

    凤儿摇摇头，只得指挥着那几个工人帮忙搬运这500斤的羽绒。

    羽绒是个精贵的东西，又轻又细，凤儿不敢有差池，早早整理好仓库，本来还想着牟在场的时候帮个忙，现在却不是帮忙了，是自个儿忙了。

    直到夜幕将休，凤儿才万分感谢地给那几个负责的工人倒了杯水，又给人做了个饭，到村头的熏烧摊上买了些猪头肉跟牛肉，好生待人吃完后将人送走。

    天色暗下来，凤儿也不在意，一个人开了灯在仓库里检查这批毛。

    好在通了电，否则这黑灯瞎火的还真没法干活，想到牛槽那会儿点着煤油灯给乡里人补衣纳鞋的事儿，凤儿只觉得满心尊敬，看的愈发认真了。

    她拨开暗绿色的皮罩子，简单检查了下里面的绒毛，灰白色的毛绒露了出来，凤儿皱了皱眉，这不是上好的白绒啊，本来只想简单看一下的凤儿抓了一把仔细瞧，手上一排刺拉拉的毛管子隐在白褐色的绒毛后，竟然还有羽毛？

    凤儿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又扒拉了几把，终于脚底一虚，不得了了，林总这次收的绒子根本不合格……

    凤儿也不敢告诉牛槽，一个人在车间一捆一捆地看，直看到天近黎明。

    牛槽来得早，琴早饭还没做，他便先来查看下，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了，一来看看员工安全，二来看看厂子，三来他喜欢早上，早上安静。

    一般这么早来不太会碰着人，但自从凤儿出差回来后，牛槽碰见了好几次。

    他晓得这个姑娘比较踏实，也没太好奇，敲了敲仓库门，凤儿猛地回头，牛槽见她一张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关切道：“没睡好的话，回去补个觉吧。”

    牛槽哪里想到，凤儿是一宿没睡，压根不是没睡好。

    凤儿摇摇头，不知道该咋。

    牛槽却是一眼看见了她手上的绒子，又抬头，这才注意到仓库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

    牟竟是已经回来了？牛槽心中有些不满，也没跟他交代一声。

    不过还得有几分高兴的，毕竟这次他没怨声载道，也没拖拉，反而提前一天给弄好了。牛槽上前：“怎么样啊，这批绒子。”

    凤儿没讲话。

    牛槽瞧着她不大对劲，狐疑接过凤儿手上那绒，一看，一摸，脸色就不对了。

    他越过凤儿，将她身后的罩子扒开，鸭毛瞬间飞了出来，漫天都是，牛槽扒拉开一捧，又往里掏，脸色越来越糟糕。

    终于，他住了手脚，站在原地，气压陡然降低，凤儿一句话不敢讲。

    当时是，门口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你这，你这……圣诞老人吗？”

    却是牟捧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他昨儿回去便往床上一摊，今早醒来想起这批货还没弄，赶紧提前了会儿来，哪晓得正巧碰到牛槽飞的满脸鸭毛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林牟！”

    牟一震，刚才那声音是牛槽发出来的？是叫他？

    他止了笑，瞅了牛槽一眼。

    牛槽指着身后这几大捆：“你看看你这收的什么东西！”

    牟彻底呆住了，什么什么东西啊，不都是些绒子吗？

    “走之前同你千叮咛万嘱咐，要收绒子，不要羽毛，长在腹部的鸭毛同鹅毛，不是后背上的那些……

    还有，鹅毛，尤其是白鹅绒，是最佳的上品，若是有便先紧着白鹅绒收，你倒好，偏生全都收了灰鸭绒！”

    牟别过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牛槽也不想同他了，八点不到便领着来人开了会议，又发动厂里所有人一起将这批毛绒全部挑了一遍，最终留下的不过200斤，余下的300杂毛全都是白收了。

    “你花了多少钱？”牛槽问。

    “十万……”林牟嗫嚅。

    他此番出去都挑舒服的来，花钱也大手大脚，完全没有砍价。

    “那你浪费了6万。”牛槽冷哼一声，向来沉默的人也尖酸起来，还是待着曾经结拜的兄弟，更多的不是心疼钱，而是失望。

    “牟啊，你知不知道，做事同做人，踏实实诚，方才是最佳路径啊。”牛槽语重心长道。

    这些年来，他从未置过气，这是头一遭。

    林牟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