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牛家村的水杉木叶子一片片落了，树木光秃秃的，一眼望去瞧着都冷。

    人们走在路上都裹紧了大衣，风一吹抖索两下，个个满脑子只有一门心思，那便是赶紧添置些冬衣。

    路上，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挂着鼻涕，站在村头。

    更老头门牙都掉了，见着这姑娘这般模样笑呵呵上前：“燕子啊，干啥哩？”

    燕子揉揉鼻子：“我等我妈妈哩。”

    更老头已经八十多了，也不更了，终于如愿以偿占了原先柳先生那处房子养老，还得了个五保户的称号，日子过得很是安生。

    他眼睁睁瞧着这村子里许多孩子从长到大，又生了的再长大。

    如今，眼睁睁瞧着之前那个圆月脸盘的姑娘生的闺女儿都这般大了，不禁有些感慨，今时不同往日，大约人年纪大了也多良善体贴，他便十分心疼这姑娘，敲着拐杖拉着燕子找凤儿，责怪她怎地将娃儿一个人扔在村头的。

    一老一正往那头走，瞧了一行人气势汹汹跟着牛五进了家门。

    更老头人老眼不花，一下认出那群人里好像有个是税务部门的，毕竟这人总是来龙腾喝茶。

    起来，牛书记虽然年纪大了，也到了退二线的年纪，但手头的资源却是一点都不少的。

    这牛五又是个活络的，将父亲手头的那点人脉资源运用的十分到位，因此龙腾虽然里子里实在算不上好的，却十分有名气，甚至一举挤下傲牛，当选了高山市的服装厂代表。

    国家近来大力扶持本土企业的发展，全国上下都在选报各类全国制造百强、国内知名品牌等旗号，能够选中的话，可以享受政策补贴，还能够一举响名声，对于民营企业来十分有必要。

    牛槽是想报名的，傲牛的资格也绝对是够的。

    但是，鉴于牛五他爸的这层关系，龙腾和明亮第一时间便抢占了名额，高山市又，只分配了三个名额，另一个便是行将就木但依旧代表高山市的高山市服装厂。

    此番，傲牛却是连报名资格都没有，还总是要被税务部门为难。

    这时常来龙腾喝茶的王科长与此同时，也会顺路去傲牛翻账簿。

    更老头见着这行气势汹汹的人，赶紧推了推凤儿：“燕子，你赶紧地，告诉你妈去。”

    燕子有点担心，她妈妈不许她去厂里，怕影响不好。凤儿认真，燕子听话，姑娘怕妈妈走，便这么站在门口等着加班的凤儿。

    更老头跺脚：“哎呀，你愣着干啥，快去啊，不去的话你妈妈他们厂子就要倒闭了！”

    更老头是存了吓唬燕子心思的，让她赶紧去通报凤儿他们好好准备，若是被安上个什么偷税漏税的罪名就问题大条了。

    哪里晓得，这姑娘愣愣站着，半晌，抬起一双咕噜噜的黑眼睛，认真道：“倒闭？”

    “嗯！”更老头瞪圆了眼。

    “倒闭了好啊。”燕子开心道，“倒闭了我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更老头一呆，就这么愣愣看着燕子。

    他不晓得，这的女孩子哪里管什么赚钱事业，这么的孩子，只想要妈妈。

    妈妈此番正在忙着加班加点赶制那批风衣呢，已经临近阿曼尼的交货期了，但目前就傲牛跟东安在制作，傲牛将所有精力跟人力都投入了进来，连旁的单子跟品牌推进都没在管了。

    这批货物又不是能出岔子的，要紧地很，一群人当然不敢松懈。因此，已经连着加班有十来天了。

    “快点快点，这批好了没啊？”凤儿催促着手下几个工人将检查通过的衣裳赶紧搬到仓库里。

    忙中出乱，一个转身正好碰到牟。凤儿忙，连招呼都没，便赶紧去对接下面一批衣裳呢。

    牟指着凤儿的背影，「你」了半天，阿斌正好抱着账簿上前。

    “这凤儿怎地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凤儿太忙了。”阿斌宽厚到。

    这个女娃儿有多辛苦，他是看在眼里的。

    “你这是在干什么？”牟指着阿斌手上的账簿，好奇道。

    阿斌想起还有一群大爷等着自己，指了指会客室：“税务部门的人又来了。”

    牟拔高声调：“又来？”

    阿斌点头，也顾不上跟牟，跑几步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已经剑拔弩张地坐了几个人，包括牛槽、六子在内的，全是高层，对面则坐了三个人，都是税务局的，一个王科长，一个成科长，另外一个应该是新来的科员。

    “大家别紧张哈，咱们这次是正常查账。”王科长笑呵呵道。

    六子心中一个冷笑，正常查账？怕是专门来找茬儿的吧。

    牛槽招招手，示意服务员给几人倒水，几人拂手表示不必。

    “不能拿人民群众的财产啊，哪怕是一杯水也不行……”王科长笑道。

    六子唇边泛起一抹浅浅弧度。

    恰好阿斌进了来，一群人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账簿上。阿斌等在一边，专门给几人解答，牛槽和六子则稳如泰山地坐着。

    “凤儿那头怎么样？”牛槽召唤来阿斌，询问那批衣裳的进度。

    这些税务局的来的突然，他比较谨慎，将六子等人都叫了来，留了凤儿处理那批衣裳。

    他现在已经全然放心不下牟了，这个弟弟实在是有些浮。

    “您放心吧。”阿斌宽慰，“刚看她在整理货。”

    牛槽点点头。

    房内安静地只剩税务局的人翻过账簿的声音。忽然，王科长「咦」了一声，阿斌立刻绕过去，腰背挺的直直的，等待着随时答复。

    “你们这个钱，不对啊……”王科长指着最后的总额，又拿出税务局那边的数据，“这营业额，同缴纳税务的数额对不上。”

    阿斌不敢怠慢，赶紧凑上前来，一瞧冷汗就出来了，却是还对不上。

    账簿上的营业额是要大于缴纳税务的数额的。

    “你这……”王科长慢悠悠道，“偷税漏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