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晚的详谈，六子同牛槽没明，但几乎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一个彻底转向着手傲牛独自强大的路，一个则将更多的精力花在规范行业上。

    一个「先富带动后富」，一个「众人拾柴火焰高」，共同为着自己的理想大步走向前头。

    他们都看不惯大环境，可法子不一。

    牟选择了适应，阿斌选择了不，当年的陈光是退出。牛槽跟六子则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整个大势的走向。纵会飞蛾扑火，却也在所不惜。

    当然，二人手段不同，一个独大成帝国，一个共和同进步。

    可舅孙俩都是静而制动，步步为营，不可能好高骛远到丢了自个儿的半亩余地。

    从这个层面上来，两人的前路又是一致的，唯岔路不同尔。

    接下来，六子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起货款来，这批货物的的评价不低，外加还有「双驰名」的认证以及代加工厂的同等做工之类旗号，各大商场简单验货后便啧啧称赞地给安排了不错的店面进行铺货，且都不吝给予宣传，在商场外给予了特大幅度的地广。

    别是高山这种地级市的商场了，便是省会城市金陵都给了不错的店铺，地理位置仅次于阿曼尼、谷驰这种国际知名奢侈品牌。

    得益于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再加上产品本身不错的品质，六子这批春装一经上市便售罄了，可谓一举达到了一鸣惊人的效果。

    春装上市的消息捂的很牢，六子便是怕高明跟牛五前来搞破坏，除了部分发行人员，厂里都没有多余的人晓得。

    待牛五接到这个消息时，春装已经一炮响，他再也没有什么使坏的余地了。

    牛五气的在熙熙攘攘的车间发火。

    “听是全省一起布货啊！”地面一片狼藉，全是牛五发火时拂落在地上的衣裳布料之类的。

    牛四不敢发一言，在一边瑟缩着，上了年纪的人微微佝着腰，只敢将锅甩到六子身上：“这六子，自诡计多端……”

    牛五恨恨看了牛四一眼，也没法出更多更重的话来。

    这个牛四年纪同他爸一般大，他爸叮嘱了很多次，不能不敬，不能不孝，可他急啊，气啊，真是人老不中用，可他身边又没个能用的人，不像傲牛那边，全是脑瓜子透灵的年轻人。

    牛五忘了，其实牛槽那边不少脑瓜子透灵的年轻人也曾有意向到他这边来，最后都没能留下，而他这边仍旧有不少脑瓜子还不错的年轻人。可会用人不会用人，差距大概比没有人还要糟糕。

    更何况，牛五也没那个留人的度量。

    优秀的人最是需要尊重的，也最是适合「蠢人」。能让聪明人甘于人下的，要不如牛槽那般「蠢笨」，要不似六子那般看透人性，反利用之，唯独不能似牛五卖弄聪明，将人当傻子耍。

    “牛总……”一个年轻人怯生生敲开门。

    牛五抬起头来，见那年轻人不待他点头同意便兀自进了厂房，有些不悦，蹙眉瞧着。

    待年轻人走近些，牛五才认出来，这是先前挖人时从三垛那边跳槽过来的丁二，一个技工，能力还可以。

    “怎么了？”牛五瞧了瞧窗外，这个点不应该已经下班了吗？

    丁二见牛五的眼神，知道他什么意思，微微低了头：“我专门等您的。”

    “等我？”

    “嗯。”

    牛四有些不耐烦，准备赶丁二回去。

    丁二哪里能放他们走，他堵了牛五许久了，再不提这事儿，怕是来不及了……

    “牛总，有件事儿想拜托您。”丁二鼓起勇气，“我来有三个月了，请问工资……”

    丁二当初之所以跳槽来龙腾，也是被牛四允诺的高工资吸引的。

    他不是个贪财的人，虽然贪财也确实是人之常情，但到他这里却是不一样的，他是为着妻子攒住院费的。

    丁二妻子年轻时受了不少苦，一姑娘外出工，养活一大家子的弟弟妹妹。

    在外头时，冬日里连个地铺都没有，就睡在地上，久而久之便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

    嫁过来时一百五十多斤的大姑娘，发病后很快瘦的不到九十斤；

    外人看着都丁二是捡了宝，娶了个胖丫头回来，居然成了美女。

    可丁二不这么想，他晓得妻子受了多少罪，发病时疼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手脚关节都变形了。

    他心疼妻子，想着给妻子好好治病。可这病是个富贵病，靠药物吊着不，还得调养。

    因此，丁二不仅要承担起妻子的医药费，还得担起整个家用，身上担子很重。

    牛四同他讲了这边的工资，竟然是三垛服装厂整整两倍有余，他没有丝毫疑虑，立马就过来了，哪里晓得龙腾这是给他放了个空响炮，口头许诺着，结果却不见钱。

    妻子那病春夏养着效果最好，他算送她去省城医院，可手头紧，不得已才来堵着牛五的。否则，以牛五那种人品，他万不敢忤着这逆鳞。

    “钱？”牛五闻言蹙眉。

    牛四一见牛五这模样便晓得他不爽，当即赶鸭子似的将丁二赶走：“等着吧，快了。”

    快了？

    丁二不信，几乎就差跪下了：“我老婆他……”

    “明天吧，等着。”牛五扔下这句话便留了个背影离开了。

    明天？丁二一听牛五这许诺眼前一亮，也没多想，兴冲冲地回家了。

    牛四则十分奇怪，明天？

    他狐疑地看了牛五一眼，他自看着这孩子长大，怎么不相信他明年能顺利将这钱给人家呢？

    牛四料的是丝毫不错的，第二天，激动等着工资的丁二在车间里干劲十足地忙碌着，他昨晚已经同老婆好了，待拿到工资便带着她去大城市好好疗养，待妻子身体好些，两人便要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搭理她娘家那批人了。

    哪里晓得，满怀憧憬的丁二没等来工资，却等来被辞退的消息。

    同他一起被辞退的还有先前被牛四用各种谎话骗着挖过来的一批人。